第76章 康健的胞姐 二十五
“沒人想打人, 雲家母子最終的目的是想要回銀子。
吳秋林口口聲聲說要還。
但母子倆心裏都清楚,只聽吳秋明方才那些話,就知道這個男人這些年敗了不少銀子, 指望他,還不如指望一頭豬。
雲康愉氣得胸口起伏,真的想要殺人。但理智告訴他,殺人只會把自己搭進去, 如今最要緊的是把銀子拿回來。
破船還能拆下三斤釘子呢,吳秋林身為吳家的人,已經混賬了這麽多年,如今還能住在明月酒樓,可見是有所倚仗的。
“還銀!”雲康愉上前一步。
吳秋林勉強扯出一抹笑:“大舅子, 你別這麽兇嘛。”
雲康愉:“……別這麽喊我。”
他太過生氣, 吼出這話時都破了音。
吳秋林住了口。
“秋明啊, 我好久沒有回去, 你看到我弟的時候, 幫我帶個口信,成麽?”
吳秋明哼了一聲,明顯是不願意的。
但這話落在雲康愉耳中,瞬間就想多了, 對呀,吳秋林是有弟弟的, 他還不起的銀子, 可以讓吳家人還。
“寫封信讓你弟弟送銀子來, 否則,我先揍你一頓,然後把你送去衙門。”雲康愉語帶威脅:“送你去衙門之前, 絕對讓你只剩下一口氣。想要活命……哼!”
吳秋林:“……”
他看向吳秋明:“你可不厚道,騙我來這裏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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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秋明看着此刻雲康舞的慘狀,心頭特別暢快,但也僅此而已,他溫和的脾氣注定他下不了狠手。轉身就走:“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你們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以後出了事不要來找我。”
語罷,人已經出了門。
臨出門前,他回頭看向胡妍美:“雲東家,我想跟你談點生意。”
胡妍美颔首:“以後你可以去鋪子裏找我。”
趙奇見狀,瞬間就慌了,這兩人是有舊情的,陰差陽錯沒能在一起,這一見面,會如何真的不好說,他急忙出聲:“夫人……”
胡妍美撿起地上的板磚砸了過去。
趙奇頭偏了偏,板磚帶着風聲從他耳邊飛過,這要是沒躲開,怕是臉都要毀了。
他吓得魂飛魄散,驚魂未定之際,聽到面前女子冷聲道:“再這麽喊我一聲,你這臉就別要了。”
聽到這話,趙奇不敢再撩撥她的怒氣,轉而道:“雲東家,你就不想想孩子……”
胡妍美已經擡步往外走,聞言頭也不回的道:“若不是看着孩子的份上,方才那磚你壓根就避不開。”
兩人一走,院子裏頓時變得落針可聞。
雲家母子有些擔憂,兩人心裏很清楚,趙奇這些日子會收留他們,并不是為了雲康宜,而是因為他對雲康舞那些不可說的心思。
如今知道雲康舞嫁人之後不守婦道,勾搭的男人如今還有來往。趙奇肯定對她已經死心……定然不會再收留她,正主都已經被厭棄,他們這兩個拖油瓶想要留下來,怕是不太容易。
雲康愉腦子變得清明,其實是個很聰慧的人,搶在趙奇之前開口:“趙東家,我們母子想在裏院子裏住上一段,日後會加倍付租金。”
趙奇不太樂意:“康宜那麽讨厭你們。說難聽點,我為你們都落到了妻離子散的地步,你們還嫌把我禍害得不夠嗎?”
真正禍害他的人是地上的雲康舞,趙奇說到這裏,又想到了罪魁禍首,目光落在那邊瑟瑟發抖的母女身上。
“滾!”
“不行!”雲母沒拿到銀子之前,絕對不放女兒走。
吳秋林知道自己脫不開身,出聲道:“我會把銀子還給你們,你們放她們走吧。”
“你說得輕巧。”雲母再不像以前那麽好說話:“就算是把這些銀子還清了,那我這些年在她身上的付出,又由誰來還?我在她身上花費了那麽多的銀錢,誰還給我?康宜好歹還孝敬了我那麽多年,雲康舞從我這兒向來都是拿東西走,從來沒有拿回來過……想要讓我放過她,你幫她還了這些情和債啊!”
吳秋林張口就來:“我幫她還。”
聽到這話,雲康舞霍然擡頭,感動得眼淚汪汪。
吳秋林看了她,一眼道:“我摁借據,你們要多少?”
雲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女兒身上到底付出了多少。
雲康愉眼睛微眯,立刻有了主意:“我要二十萬兩。”話出口,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立刻解釋道:“這銀子并不多,以前康舞經常發病,不說我們在她身上花費的銀錢,每次她生病,母親都守在她的身邊,熬得年紀輕輕有了白發,如今被她欺騙成這樣,又傷一回……這還是少要了的,你別讨價還價。”
“我給!”吳秋林很好說話的樣子:“她是我的女人,又給我生了孩子,這麽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名聲也險些毀了,這些事情我心裏都記着呢。”在雲康舞感動的眼淚裏,他繼續道:“我願意幫她賠償,你們要多少都行,只要你們肯放過她!”
這般情深義重,除了雲康舞,沒人覺得他好。
雲康愉趁熱打鐵,立刻找來了紙筆,讓他摁了借據。
他收好了那張紙,這才看向地上的妹妹:“滾吧,從今往後不要再回雲家,你是死是活都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否則,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雲康舞痛得躬着腰,一步步往外挪。邊上吳玲珑哭得厲害,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哭,但眼淚就是止不住。
母女倆出了趙家,從頭到尾,趙奇都沒有出聲挽留過,甚至沒往這邊看一眼。
吳玲珑站在大街上,感受着衆人投過來的異樣目光。她低聲問身邊的母親:“娘,現在我們怎麽辦?去哪裏找銀子給你治傷?夜裏又住在哪?還有,我肚子都餓了,天也要黑了……你說話啊!”
雲康舞眼神茫然,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吳秋林現在被押在趙奇的院子裏,她和這個男人來往了多年,知道他根本就拿不出來銀子,那邊肯定指望不上。她帶着女兒只能靠自己。
總不能真的露宿街頭。
雲康舞想了想道:“先去內城,去找你姨母。”
胡妍美當然不許她們進門。
母女倆到了門口,雲康舞想的是就算是進不去門,今夜也要賴在大門口,這麽大的門頭,完全可以遮風避雨。反正這天也不是很冷,先把今夜熬過去再說。
她大概是被打糊塗了,所以忘了一些事。
本來打算得挺好的,母女倆都已經找東西鋪在了地上,大門被打開一條縫。雲康舞看到那縫隙不大不小,頓時頭皮發麻,果不其然,下一瞬裏面冒出了一個黑色的毛頭,露着森森白牙。
緊接着狗吠聲響起。
吳玲珑吓得魂飛魄散,丢下手裏鋪地的衣衫,拔腿就跑。
雲康舞也知道,對于性子野的狗子來說,人越是跑,它們越是要追。可看着這如有半人高的黑狗,她很難不跑。
母女倆被攆了兩條街,累得氣喘籲籲,狗子才終于掉頭回去。
雲康舞坐在地上,頓時悲從中來,忍不住嚎啕大哭。
吳玲珑也哭。
她從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經不起細究,可她從來也沒有吃過這樣的苦。
母女倆哭着哭着,天就黑了。
吳玲珑擦了擦眼淚:“娘,怎麽辦?”
雲康舞方才雖然在哭,但腦子裏一直都在轉着,并沒有忘記找落腳地的事。她開始回想這些年來外頭對自己示過好的那些男人。
最後,帶着吳玲珑往外城走去。
家裏有女人的,她可不敢登門。以她如今的身份,這種時候只會自取其辱,說難聽點,就算是被人打一頓,那也只能自己受着。
要找就找那種鳏夫。
這也是她先前去找趙奇的原因。
趙奇對她有心,這麽多年來一直沒變,雲康宜才會耿耿于懷非要和他鬧翻也佐證了此事。
兩人在同一屋檐下相處這麽久,一切盡在不言中。雲康舞雖然一直躲着,卻并不是不願意,而是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太容易得到的東西都不珍惜。有時候該矜持就得矜持……本來一切都挺順利的,可雲康宜陰魂不散,甚至還找來了吳秋明。
雲康舞想到母親看向自己那種怨恨的目光,就真的特別難受。在這個世上,只有母親對她最好。可如今,再找不到那樣慈愛的目光了。
一直到了深夜,母女倆才敲了一間院子的門。
等了好久,門才打開,開門的是個四十多歲滿臉絡腮胡的壯漢,整個人看着就挺油膩,手中拎着一個不太亮的燈籠,盯了半晌才認出來母女倆,頓時驚喜不已:“姑娘,您怎麽來了?”
吳玲珑偷瞄了一下面前的男人,重新低下了頭。她将自己的身形往母親身後藏了藏。
雲康舞察覺到女兒的懼怕,暗自嘆了口氣。
母女倆走進院子,吳玲珑這才發現院子很小,三五個人都不一定轉得開,只有三間的屋子,還都挺破的,家具也不新,處處髒亂不堪。以前他們住在趙家的那個老宅子裏,吳玲珑就覺得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破的地方,如今到了這……真覺得是住在難民窟似的,還不如雲家的狗窩幹淨。
她偷偷扯了扯母親的袖子:“能不能換個地兒?”
雲康舞也想啊。
尤其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麽不堪……這人是先前給雲家送肉的屠戶。
那時候她還待字閨中,偶然見過一面之後,每天都有她喜歡吃的豬肝尖送來。
一兩次還可以說是巧合,天天都有,雲康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偶然對這男人示過幾次好,就弄得他死心塌地。後來媳婦死了,一直不肯再娶。
可這人太髒太窮,但凡有一點辦法,雲康舞都不願意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