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琦瀾被周樂湛狠狠拖拽摔倒在地,眼前一片眩暈,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坐起來。
屋裏只有他一個人,周樂湛剛才跑出去了。
周琦瀾出現短暫的視物不清,看東西像蒙了層黑色的霧,他揉了揉昏漲的腦袋,扶牆站起身,待視線适應後,周琦瀾腳步虛浮地出門去找周樂湛。
這一帶有很多瘾君子,周樂湛從一流浪漢那裏搶了毒品,他剛吸食過,神情餍足雙眼迷離地靠在牆角,腳邊遺落用過的錫紙粉末。
周琦瀾把他領回家。
周樂湛毒瘾暫時得到了緩解,他看到周琦瀾脖子上的傷,萬分悔恨,“疼嗎?”
周琦瀾躲了一下,沒讓他碰傷口,“不疼。”
周樂湛痛苦道:“對不起,小琦,對不起……”
這大概是吸毒的人共有的特性,他們的行為特點是圍繞毒品轉,甚至因吸毒喪失人性。清醒時後悔當初做出的偏激行為,發作時六親不認,為了得到毒品什麽都做得出來。
毒瘾發作時,他身不由已傷了周琦瀾,他知道控制不住那時候的自己。周琦瀾還沒有摸清他發作的時間和規律,趁下次發作前,中間幾個小時難得的清醒,兩人一起先後加固了門窗,從別處找了幾根長繩,将周樂湛雙手雙腳捆做一處,分別打上死結。
周琦瀾耳後的傷一路劃過脖頸至鎖骨的位置,白衣服領口散落零星血漬,就像開在冬日冷冽寒風中的梅花。這附近買不到什麽藥,只能買到一些碘伏,周琦瀾随意擦幹耳邊的血,并不太在意。他揭開周樂湛身上的衣服,拿了兩根棉簽,蘸濕碘伏,手法輕柔地幫他塗抹傷口。
周樂湛手臂密密麻麻的針眼,吸毒的人傷口潰爛,很長時間都不好。之前槍傷縫合的傷口生了瘡,一直未見痊愈;他被吊地下室時,程九抽打的鞭傷已經半月有餘,反複流血生膿,也始終不好。皮肉潰破,一旦嗎啡的鎮痛藥效失效後,渾身便會疼痛難忍,猶如将他架于絞刑架上,受千刀淩遲。
周琦瀾低垂着腦袋,眼皮半阖,十分細致耐心,怕弄疼周樂湛,蘸濕碘伏的棉簽一點點地幫他清洗傷口。
日暮西下,到了傍晚,周樂湛再次有毒瘾發作的跡象,周琦瀾試圖找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這裏買不到別的藥,等我明天去鎮上看看。”
傷口腐肉不宜長時間放置不管,不利于愈合。不過毒難戒,傷口永遠都不會好。
周樂湛發抖抽搐,但人還是清醒的,輕聲回應道:“嗯。”
周琦瀾一邊清洗傷口一邊與周樂湛搭話,“有什麽想吃的嗎?不知道鎮上有沒有,不過你可以想想看,明天去的時候一起帶回來。”
上方沒有人回答,周琦瀾擡頭看了周樂湛一眼,“哥?”
阿片類藥物的成瘾性比周琦瀾知道的要嚴重得多。周樂湛開始大量出汗,逐漸心率加快,驚恐不安地全身震顫。周琦瀾和他說話,他意識模糊,沒有即刻應答。
許久後,周樂湛呼吸急促,喑啞低沉道:“……小琦。”
周琦瀾擦拭傷口的動作頓了頓,“嗯?”
“這個,這個繩子,”周樂湛明顯在忍,強裝鎮定道,“這個繩子捆得有點緊,哥很,很難受,你幫我解開好嗎?”
周琦瀾拿走棉簽,沉默片刻後,緩聲道:“你現在什麽感覺?”
周樂湛明顯怒了,但手腳被捆,顯然不能做什麽,他喘着粗氣呼吸沉重道:“還好,還好……你先幫我解開,哥不做什麽,就是綁得太緊了,傷口疼。”
周琦瀾不為所動,“不行。”
周樂湛出現吸毒中期的一些反應,瞳孔散大,不自覺地流淚,“哥,哥身上疼,真的疼,給哥一只嗎啡好嗎?一只,一只就可以了。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沒有多少,打完這一只哥就戒,一定戒好嗎?”
周琦瀾不知道毒瘾發作是什麽感覺,但肯定是不好受的,周樂湛一直發抖,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周琦瀾把被子裹在他身上,“周樂湛,忍過一次就好了。”
見這招沒用,周樂湛又謊話胡謅道:“嗯,嗯,不給就不給吧,哥不要了,哥聽你的。那你先、先放開我好嗎?我都答應你不要了,我、我不做什麽,你放開我,我不跑,哪也不去,也不會再打你,你信哥,你先、先給哥解開。”
吸毒之人這時所說的話自然是不能信的,瘾發作時,什麽都說的出來。周琦瀾還是沒有給他解開。
周樂湛見他根本不心軟,于是破口大罵道:“婊子!”
周琦瀾眼瞳微不可察地顫了顫,他疑惑、不解、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周樂湛,後者用最不堪的污言穢語羞辱他。
“婊子!”他說,“你都被程九操爛了吧?”
周樂湛神情陰翳,口無遮攔道:“我說程九怎麽沒有傷你呢?你一只下賤的母狗想也知道,敞開腿求他操你,早就被玩爛了吧?”
“一個被我玩過的婊子,他倒是不嫌棄。”周樂湛用最傷人的利劍刺傷他,冷笑道,“也對,程九也只配撿我穿過的爛鞋。”
周琦瀾斂了斂神,心口鈍痛。他該知道周樂湛言不由衷,完全是被毒品控制,可還是難免會難過。最親的人,總是傷人最深的,他死死捂着心絞的胸口,痛得一時難以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