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重逢
第24章 重逢
阮瑤雖然心裏已經猜測到,可從林玉嘴裏聽到答案,還是覺得頭疼。
若是放到後代,未婚先育根本不是問題,可在這年代,流言蜚語就能要了一個人的命。
“孩子是誰的?”
林玉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發白,卻一個字也沒說。
阮瑤沒有繼續追問,從時間上來看,這孩子應該是在京城那邊就有的。
知青點只有一個丁文林是男的,但他的膽子還不如老鼠,肯定不會是他亂來。
應該也不是生産隊的男人,林玉除了白天去地裏幹活,平時都呆在知青點沒出去。
阮瑤揉了揉太陽穴:“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林玉雙眼迷茫,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阮瑤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你不能不知道,這孩子如果你想留下來,就趕緊找那個男人結婚,如果你不想……那就得想辦法弄掉。”
林玉不知道想到什麽,神色突然變得有些猙獰:“那就弄掉,這樣的孽種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世上!”
聽到這話,阮瑤眉頭再次蹙起來。
林玉該不會是被人給欺負了吧?不過這個時候追問顯然并不合适。
“今晚你回去好好再想想,想清楚了我們再想想該怎麽辦。”
倒不是她愛多管閑事,只是大家都是知青,屬于一條線上的蚱蜢,若是林玉未婚先育的事情傳出去,他們整個知青點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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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後想繼續在生産隊進行婦聯工作也會變得很困難,她好不容易才做出一點成績來,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更何況她也沒辦法眼睜睜看着林玉出事,明年就是那十年,這事情處理不好,林玉到時候肯定活不了。
林玉臉上怔怔的,又不出聲了。
阮瑤嘆了口氣:“你先把眼淚擦一擦,別讓人看出來。”
這話林玉倒是聽進去了,用手擦掉淚水,只是眼睛紅腫一時半會消不了,好在現在是晚上,只要不注意看,應該沒有人會發現。
兩人在外頭呆了好一會兒才回去曬谷場
。
站在樹下的方志行遠遠看着她們兩人,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
**
今天電影播放的是《紅色娘子軍》,主要講述第二次國內革命戰争期間,作為奴隸的女主角反抗封建壓迫,成長成為娘子軍的故事。
電影正好呼應了今天婦聯活動的主題:女人當自強。
曬谷場很多女人看得熱血沸騰,心中同時湧起了一個念頭——
電影中裏的女奴隸能夠反抗壓迫站起來,成為一名為國争光的女戰士,阮瑤年紀輕輕被評為先進分子,又當上婦聯主任,就連以前唯唯諾諾的林秋菊今天都站到臺上去唾罵男人,為什麽她們不可以?
難道她們就應該被壓迫,被丈夫婆婆毆打辱罵,可憑什麽啊?
這一天,有顆反抗的種子悄悄種進了在場女人的心中。
有什麽在悄悄變化着。
電影播放完已經快八點,大家拿起凳子在夜色中趕路回生産隊。
平時看完電影,大夥兒還要把電影的情節從頭到尾津津有味地回味好幾遍,可今晚大家讨論得更多的是婦聯的行動。
“今晚可真是吓死我了,沒想到婦聯這麽威風,還真将人抓起來批|鬥了。”
“可不是,上面還有個人是我家親戚,我看着都替他丢臉。”
“再丢臉能丢得過西溝生産隊的王友貴和他老娘林金花?真是祖宗十八代的老底都給丢光了。”
今晚臺上被批|鬥的人生無可戀,臺下的家人或者親戚同樣臉面無光,好多人都被震赫住了。
以往婦聯整天只會幹打雷不下雨,從來沒有人被抓過,所以在大家眼中,婦聯就是個娘們聊天的地方,沒什麽卵用。
可今天這幫往常大家都沒看在眼裏的女人狠狠給了男人一掌。
并以霸道有力的方式強塞給大家一個法律知識:迫害兒童婦女是犯法的,一旦觸犯,絕不縱容!
很多平時對媳婦兇的男人,這會兒都心驚膽顫的,生怕回頭媳婦會跑去婦聯舉報自己。
**
阮瑤一行人跟着大隊伍回到知青點。
溫寶珠趁着大家去燒水,拉着阮瑤低聲問道:“林玉她怎麽了?怎麽一個晚上
都悶悶不樂的樣子?”
阮瑤風輕雲淡道:“沒什麽,可能是家裏出了事情,心情不太好。”
一向樂天派的溫寶珠突然嘆了口氣:“我的信都寄出去快一個月了,我家人還沒給我回信,你說是不是信在路上弄丢了?”
白色的月光從青瓦上撒下來,溫寶珠的臉上一片嬌憨天真。
這是個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小姑娘,只是阮瑤覺得她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收不到家人的回信了。
溫家應該是出了事,要不然他們不會舍得把捧在手心的寶貝送到邊疆來。
阮瑤揉了揉她的頭:“應該是吧,邊疆離京城那麽遠,說不定在哪裏不小心給弄丢了。”
溫寶珠想了想:“那我回頭再寫一封回去。”
阮瑤搖頭:“我覺得你應該等自己做出成績了再寫信回去,到時候他們看到你有出息了,或許會更開心。”
溫寶珠漂亮的眼睛再次亮了起來:“你說得對,我二哥老是說我笨,我現在就要做出一番事業出來給他看,哼,我聰明着呢。”
就在這時,房間有個人躲在窗口旁,正鬼鬼祟祟朝這邊偷看。
沈文倩捏着拳頭,瞪着那頭的溫寶珠哼了一聲:要不是她,阮瑤這會兒揉的就是她的頭。
就很氣。
大家洗漱完後很快就上床睡覺了。
睡到半夜,阮瑤突然醒過來,她下意識朝林玉的床位看過去——
下一刻,她全身的瞌睡蟲都被驚醒了。
林玉的床位空空的,她小心越過溫寶珠摸了摸床位,床位還是溫的,說明人剛走不久。
她趕緊從床上爬下來,披上衣服往外面的水井跑去。
剛跑出大院,果然看到林玉站在水井旁邊,頭低垂着看着水井。
阮瑤吓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邊跑一邊還要裝作淡定:“林玉,你冷靜一點,千萬別做傻事。”
林玉看到她過來,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激動:“你不要過來,否則我現在就跳下去!”
阮瑤不敢刺激她,作勢停下腳步:“好,我不過去,你也別沖動。”
“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事,但你這麽
跳下去,只會親者痛仇者快,你甘心嗎?”
林玉站在井邊,月光下的臉色蒼白若紙,她放在身旁的雙手慢慢捏成拳,青筋露了出來。
她的确不甘心,要不是那個人毀了她,年底她和對象都要準備結婚了,因為那個人強占了她的身體,把她的一切都給毀了!
可她不甘心又能怎麽辦,那個人的父母是政府高官,她一個小工廠的工人能拿他怎麽辦?
而且說出去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她的話,就好像她對象那樣不相信她。
想到這,一股絕望鋪天蓋地湧過來,她眼底閃過一抹狠絕,身子一彎就要往井裏跳下去。
阮瑤趁着她剛才怔愣時不動聲色跑了過來,這會兒看她要跳進,再也顧不上其他撲上去。
林玉被撲倒在地上,肩膀傳來一陣火辣辣,疼得她眼淚幾乎下來。
但這會兒她顧不上疼痛,用力掙紮反抗:“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想不想死關你什麽事!”
阮瑤冷聲道:“你死不死的确與我無關,但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會這樣傻,如果有人欺負了我,我無論如何都要拉着對方一起下地獄,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從對方身上狠狠咬下一塊肉來!”
林玉仰頭看着她,月光照在她精致得過分的臉上,她的眼底堅定而自信,好像世間一切的困難都難不住她。
“像你這樣事事如意的人,你是不會懂的。”
“放屁!”阮瑤松開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以為我為什麽會來邊疆?我父母逼我把工作讓給我妹妹,還想把我嫁給一個傻子,所以這就是你所謂的事事如意?”
林玉怔怔看着她,好半天才問道:“那你不難過嗎?”
阮瑤聳聳肩:“我只為真心愛我的人難過,但他們從小就沒把我當個人對待,我為什麽要難過?難過是需要花時間花心思的事情,他們不配!”
林玉臉上更呆了。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難過還要看對象配不配,難過難道不是一件完全不受控制的事情嗎?
她父母也從小沒把她當一回事,他們
只疼愛兩個哥哥和弟弟,哪怕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子,但他們就是嫌她多餘。
可他們越不在乎她,她就越想表現好給他們看,就想得到他們的喜歡和關心,但無論她怎麽做都沒用,所以每次聽到他們嘆息她不是兒子時,她就會特別難過。
阮瑤把她扶起來:“說吧,你發生了什麽事,或許我能給你出主意,就算不行,你到時候再死也不遲。”
林玉:“……”
被阮瑤這麽一打岔,林玉現在也鼓不起勇氣再去跳井。
看着阮瑤自信臉龐,她突然很有傾訴欲望。
或許在她心裏,她還是不甘心的,希望阮瑤真的能夠幫到自己。
在林玉斷斷續續的陳述中,慢慢還原了一個讓人憤怒又作嘔的故事。
林玉在來京城之前在服裝廠當技術工人,她技術好,勤勞又好強,靠着自己升上了一級工人的位置,每個月能拿到30元工資。
這樣的工資好多人工作了幾十年都拿不到,所以林玉在婚姻市場很受歡迎,很多人都想讓她當自己的兒媳婦。
經過挑選,林玉選了一個在報社工作的年輕人,對方戴着金絲框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讓她很心動,兩人很快确定了對象關系,她覺得自己對象什麽都好,唯一讓她不喜歡的就是他的哥們。
她對象有個姓陸的哥們,陸畜生是個高幹子弟,一家子都在當官,他和她對象兩人是大學的好友,陸畜生長得一副人模狗樣的樣子,但林玉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
但她對象總說她想多了,然後事情發生在一個多月前,那次她對象約她去家裏玩,誰知去到他家裏卻沒有人在,只有房間傳來聲響。
她以為對象在房間裏,便走過去看個究竟,誰知門剛打開她就被人給撲倒了……
阮瑤黛眉一挑:“撲倒你的人是陸畜生對吧?”
林玉死死咬着唇瓣,憤恨地點了點頭。
“那你對象呢?他知道這事情嗎?還有他約你去家裏玩,為什麽他自己不在,反而是陸畜生在他家裏?”
“他……在那畜生幹
完事後才出現,他說他去外頭給我買點心,姓陸的因為喝點酒在他家休息。”
這麽巧?
這樣的鬼話阮瑤連标點符號都不相信:“所以你對象相信陸畜生不是故意侵犯你的?”
林玉嘴角一扯,兩行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你真聰明,他還真是這樣說,他說姓陸的喝醉了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要不是我自己跑去打開房間,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他說這裏頭姓陸的有錯,那也只是小錯,大錯在我身上。”
她真是瞎了眼,居然會看上那樣的男人。
阮瑤簡直氣笑了:“見過無恥的,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這事情要是沒有你對象的手筆,我阮瑤跟他姓!那你為什麽最終來了邊疆?”
林玉擦了擦眼淚:“他們兩人一致認為是我勾引了姓陸的,這事情責任在我,我要是敢去舉報,到時候他們不僅會讓我身敗名裂,還會讓我們林家家破人亡,我害怕起來,就報名來邊疆當知青。”
阮瑤胸腔燃燒着怒火,差點被惡心吐了:“我操!他媽的,這兩個畜生就應該被閹割十大酷刑用一遍後再送他們下十八層地獄!”
林玉苦笑:“我也想,但我胳膊擰不過大腿,現在肚子裏還有個孽種,除了死我還能怎麽辦?”
一旦被人發現她未婚先育,她鐵定要身敗名裂,說不定還會被批|鬥最後被送去農場。
阮瑤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我們明天跟胡隊長請假去縣城,到了縣城我們再想辦法把孩子弄掉。”
林玉再次怔住:“怎麽弄掉?醫院根本不會幫我們。”
阮瑤:“我們去那邊轉一轉,天無絕人之路,說不定有轉機。”
去縣城那邊沒人認識她們,事情好操作。
林玉沒吭聲。
“至于那兩個畜生,你放心,最晚明年,我一定讓他們下地獄,走吧,我們現在回去睡覺。”
明年就是那十年了,像這樣的畜生肯定不止做過一次這樣的事情,到時候一舉報,讓他們全家一起下地獄!
林玉想了想,
握住了阮瑤伸過來的手。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她真的相信阮瑤能幫自己懲罰那兩個畜生。
就算不能,那又有什麽所謂,反正她人已經在地獄,難道生活還能更糟糕嗎?
就姑且相信一回吧。
知青點其他人都睡得很沉,阮瑤和林玉兩人回去重新躺下,都沒有驚動他們。
**
第二天,阮瑤和林玉去跟胡隊長請假并要介紹信。
胡隊長蹙着眉:“你們倆都是去縣城嗎?”
阮瑤點頭:“鎮上婦聯的蔡主任讓我負責畫冊事情,我現在沒有靈感,所以想去縣上的報社轉一轉,向他們請教學習。”
這樣的理由很正當,而且跟工作有關,胡隊長沒有任何理由不批準。
“那你呢,林知青。”
林玉緊張地握了握手:“我身體一直不太好,我想去縣城那邊檢查一下,我在那邊有個熟人,他們可以帶我去醫院做檢查。”
林玉的臉色比昨天還要蒼白,看着搖搖欲墜随時會倒下去的樣子,而且這段時間她不是中暑就是腸胃虛弱,這身體的确是應該去好好檢查一下。
從辦公室出來,林玉長吐了一口氣:“吓死我了,我剛才真擔心胡隊長不給我寫介紹信。”
這年頭要是沒有介紹信,哪裏也去不了。
兩人前腳一走,方志行後腳就走進辦公室。
他狀似無意問道:“阮知青現在真是變成了大忙人,天天跑公社,不過今天林知青怎麽也跟着去了?”
胡隊長搖頭:“不是,阮知青是去縣城的報社學習找靈感,林知青是身子不舒服,去縣城檢查身體。”
方志行摸着下巴笑:“原來是這樣啊。”
檢查個身體跑到縣城去,還是兩個人一起去,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
阮瑤和林玉兩人走路到公社,然後坐公社的馬車去鎮上,再從鎮上坐汽車來到縣城。
等她們趕到縣城時,天已經黑了。
兩人拿着介紹信去招待所開了一個房間,随便吃了點東西就躺下了。
因為前一天走了太多路,第二天起來林玉雙腿痛得下不了床,臉色也十分蒼白,整個人看上
去如霜打的茄子。
阮瑤去外頭買了包子回來,吃完後道:“你在招待所休息吧,我一個人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什麽辦法。”
林玉啃着手裏的包子,喉嚨一陣哽咽:“謝謝你,阮瑤。”
人說患難見真情,說起來她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可阮瑤卻如此幫自己,就算是她的家人也做不到這樣。
阮瑤擺擺手,還是那句話:“女人幫助女人都是應該的。”
說完她背上軍挎包出了門,她給了招待所的服務員幾顆大白兔奶糖,讓她幫忙照顧一下林玉。
服務員看着白花花的大白兔奶糖,笑得一臉燦爛:“成,女同志你去吧,我會幫忙看着你朋友的。”
阮瑤笑着又說了一聲道謝,然後走出了招待所。
她在周圍轉了一圈,向人打聽周圍有沒有老大夫或者藥店。
因為破四舊的關系,中醫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很多中藥鋪關了,但很多老大夫的本事還在。
阮瑤幾番打聽後,終于打聽到了一個,只是她沒有直接過去找人。
她不知道那個老大夫的醫術如何,若是可以的話,她還是希望能把林玉送去醫院,不過這個可以作為退路。
打聽完後,她來到縣城最大的醫院——安爾薩區第一人民醫院。
醫院占據面積很大,外頭還有個花園,有不少病人和家屬正在花園裏曬太陽聊天。
阮瑤在醫院裏頭繞了一圈,沒有找到好辦法。
醫生是有,但這年代要動手術不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事情,尤其是林玉這種未婚先育的情況,醫院說不定會去公安局舉報。
陽光越來越曬,阮瑤臉被曬得發熱,她朝四周圍看了看,擡腳朝右手邊的大榕樹走去。
大榕樹下有兩排石凳子,左手邊坐着一胖一瘦兩個中年婦女,兩人衣着打扮看着不像普通人。
阮瑤在另外一張石凳子坐下來。
“要我說,整個安爾薩區醫術最好的醫生就是顧教授了,就沒有她醫不好的病。”
“可不是,聽說之前有個女人被她老公打得半死,送到醫院時人連氣都沒了,是顧教授跟閻羅王搶人,硬生生
把人從鬼門關給搶回來!”
“顧教授不僅醫術好,還是個菩薩心腸,她在醫院當醫生時,可幫了不少女人,她說我們女人太苦了,她要是不多幫着點,那會更苦,可惜她現在年紀大了,不怎麽來醫院。”
“是啊,可惜了……”
阮瑤眼底有光芒閃過,顧教授就是她要找的人。
如果能找到顧教授,說不定她會願意幫助林玉。
想到這,她從軍挎包掏出帕子,眼睫一眨,嘤嘤嘤哭了起來。
兩個婦女正讨論得火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哭聲,不由齊齊扭過頭來。
兩人扭頭一看,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凳子多了一個姑娘。
再一看那姑娘的樣子,兩人心裏同時哎喲了一聲,她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麽俊的姑娘,瞧那皮膚嫩的,好像随便一掐就能掐出水來。
就是這會兒姑娘哭得眼睛通紅,看上去很是可憐的樣子。
其中瘦一點的那個婦女問道:“小姑娘你哭什麽?是家人生病了嗎?”
“是的嬸子,我姐姐不知道什麽生了怪病,鎮上和縣城的醫生都說醫不了,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難道那麽大的醫院,就沒有一個醫生能夠醫好我姐姐嗎?”
阮瑤水霧霧的眼睛被揉得通紅,眼睫還凝着來不及擦掉的淚珠兒,看上去越發楚楚可憐。
對待長得好看的人,人們更容易心軟。
瘦婦人想了想道:“小姑娘快別哭了,你姐姐這病要是其他醫生都看不好,那只能去找顧教授了,顧教授是我們安爾薩區最好的醫生,她的醫術非常了得,有不少人半腳已經踏進鬼門關,是顧教授活生生把人給救回來。”
阮瑤小臉蛋漲得通紅,激動道:“嬸子,你好心告訴我,我應該去哪裏找顧教授?”
瘦婦人看向胖一點那個婦女:“你不是知道顧教授住的地方嗎?你就告訴人家小姑娘吧。”
胖婦人有點猶豫:“這樣不好吧,顧教授不喜歡別人去打擾她。”
阮瑤這時候站起來,裝作去軍挎包掏東西,然後“咚”的一聲,一個
紅色的本子從裏面掉了下來。
胖婦人眼睛比較犀利,一眼就看到了證書上的字:“小姑娘,地上的先進分子證書是你的嗎?”
阮瑤做出才發現的樣子:“啊,怎麽掉出來了?是的嬸子,這證書是我的。”
胖婦人招招手讓她拿過去。
兩人一看,哎喲不得了,小小年紀居然被評為“愛國見義勇為先進分子”。
瘦婦人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喲,這不是之前在報紙上報道過的嗎?原來你就是那個抓到間諜的女知青,小姑娘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阮瑤羞澀一笑:“我其實也不厲害,只是當時在危急關頭,我一想到國家的安全和財産會遭受侵害和損失,我就什麽都不害怕了。”
瘦婦人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和善了:“這就是你的本事,小小年紀就能有這樣的覺悟和膽識,要是我家孩子能有你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
胖婦人認真看了證書,又打量了阮瑤一眼:“顧教授住在中旗街的部隊大院,我叫黃珍,你進去的時候就說是我的親戚,至于進去後能不能說服顧教授,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顧教授雖然是菩薩心腸,但聽說她退休前跟人民醫院鬧得很不愉快,加上身體的關系,她已經有兩年不給人看病了。
阮瑤連忙給兩人鞠躬,一臉感激:“謝謝你們,謝謝兩位嬸子。”
“不用謝,小姑娘快去吧。”
瘦婦人看她越看越喜歡,要不是時機不合适,她還真想把這小姑娘拐回家當兒媳婦。
**
從醫院出來後,阮瑤先去供銷社買了兩包點心,剛好供銷社有蘋果,她又買了一斤蘋果,然後才坐公交車去部隊大院。
這年頭的大院像是一個小社會,很多大一點的工廠或者部隊大院都有自己的學校、食堂和澡堂,各種設備非常齊全,而且管理井然有序。
這還是阮瑤第一次來部隊大院。
在大門口有守衛做登記,阮瑤報上胖婦人的名字,登記了自己的名字和聯系方式後被放進去。
部隊大院十分大,遠處還有穿着軍裝、踏着整齊步伐的戰士在訓練,看上
去莊嚴肅穆,讓人心生敬畏。
阮瑤沒有耽擱,一路問人來到一棟獨門獨院的小院門前。
眼前是一棟兩層半的小樓房,前後各帶着一個院子,裏頭種滿了花草,蝴蝶在花叢飛來飛去。
看來是個大戶人家。
阮瑤觀察了一眼正要敲門,門就被打開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子手拿着一個菜籃子從裏面走出來。
看到阮瑤,她先是一怔,随即目光落在阮瑤的臉上,硬邦邦問道:“你找誰啊?”
阮瑤笑道:“你好,我想找顧教授。”
顧小姚上下打量着阮瑤,看她穿得土裏土氣的,眼裏不掩嫌棄道:“我可沒聽顧姨婆說今天有約人,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是怎麽進來的?”
阮瑤覺得這女子好像對自己有種莫名的敵意,态度很不好,但她現在是來求人的,自然不能在這個時候跟人有沖突。
“我跟顧教授的确沒有約,我家人生病了,我想求顧教授幫忙給我姐姐看病,再多的錢我也願意出。”
顧小姚嘴角一撇,翻着白眼笑道:“真是吹牛不用成本,就你這樣子,你能拿出多少錢?再說了,你以為顧姨婆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真是無知!!”
話音剛落,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突突突”的聲音。
一輛吉普車停在了小院門口。
駕駛座的門被打開,一個寬肩窄腰大長腿的年輕男子從車上走下來。
顧小姚看過去,剛才黑成鍋底的臉瞬間開出一朵花來:“秦三哥,你怎麽來了?”
顧小姚說着快步走出來,經過阮瑤身邊時,還用手肘故意撞了她一下。
阮瑤手裏的水果沒拿穩,蘋果掉下來,滾了一地。
阮瑤恨不得上前給她兩巴掌,塔拉圖水果稀少,這一斤蘋果要差不多六元,這一摔不知道摔爛了多少。
阮瑤心疼極了,趕緊蹲下去撿蘋果。
顧小姚揚着笑臉朝年輕男人迎過去,誰知男人看也沒看她一眼,越過她直接走向她身後的阮瑤。
顧小姚:???
阮瑤正蹲在地上撿蘋果,突然眼前多出一雙黑色的軍靴。
她下意識擡頭。
視線往上,劃過大長腿、勁腰、喉結
,最後落進一雙仿佛會勾人的桃花眼裏。
阮瑤怔住,他怎麽會在這裏?
秦浪撿起腳邊一個蘋果遞過去,半彎着腰,唇角似笑非笑勾着。
“阮同志,我們又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秦浪:終于又見到媳婦了~
小張秘書:阮知青,快一個手刀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