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機會
第13章 機會
郵政局在鎮上,要過去一趟不容易。
阮瑤和沈文倩兩人的信只能寄放在生産隊辦公室,等郵遞員來了再取走。
第二天一行人就開始下田幹活。
五個知青裏面有四個女娃兒,剩下一個男知青看上去瘦不拉幾的,風一吹就會倒,胡隊長也不敢安排他去挑水澆地。
現在還不是農忙期,便安排一行人去拔草。
“這一片地歸你們負責,動作利落點,幹不好我可不會給你們記公分。”
說完胡隊長便轉身走了。
今天的太陽特別大,幾個人幹了沒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溫寶珠一張白淨的臉被曬得通紅:“阮瑤還是你聰明,早知道我也提前買草帽。”
她家人雖然給她準備了很多東西,偏偏就是漏了草帽。
阮瑤:“中午下工了跟社員們問一聲,保不準誰家裏有多出來的帽子,你拿其他東西跟他們交換就行。”
這時候不允許私下買賣交易,但以物換物還是可以的。
溫寶珠圓溜溜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還是你腦子轉得快,我就沒想到這點。”
沈文倩瞪着阮瑤的草帽,聽到這話哼了一聲:“溫寶珠,別說我沒提醒你,你這麽笨,小心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
溫寶珠用手肘擦了擦額頭的汗,憨笑道:“我數學不好,對方應該不會讓我幫忙數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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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倩:“……”
重點是數錢嗎?重點是賣掉好不好!
阮瑤“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
她覺得溫寶珠這樣憨憨的女孩子真是太可愛了。
拔草的活兒任務雖然不重,但對于一群沒幹過農活的知青來說,簡直太苦了。
幹不到半個鐘頭,五個人就有三個人的手被草給割傷了。
烈日當空,阮瑤雖然戴着草帽,但還是熱出了一身的汗,衣衫都被被汗水給濕透了。
生産隊幾個男社員挑着扁擔走過來。
阮瑤幾個知青蹲在地上,白皙的皮膚在黑土的襯托下,白得幾乎發光。
其中一個男人眼睛在幾個女知青身上轉來轉去:“喂,城裏來的姑娘,要不要哥哥幫你們拔草?”
阮瑤扭頭看到一個流裏流氣的男人,臉色頓時
一冷:“不需要。”
那二流子還想說話,就被阮興富在屁股上踹了一腳:“二狗子,我妹妹你也敢調戲,你活得不耐煩了?”
聞言,在場的人都震驚了。
“富哥,誰是你妹妹?我怎麽不知道你有個當知青的妹妹?”
“對啊,還有哪個知青是你妹妹?”
阮興富指着阮瑤:“當然是最好看那個,以後你們都不準欺負她,否則就是看不起我阮興富。”
二狗子眼睛落在阮瑤精致白嫩的側顏上,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富哥,我哪裏敢欺負你妹妹,我這不是想幫忙嘛。”
阮興富睨了他一眼:“去去去,我還不知道你,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屁。”
其他人聽到這話哈哈大笑起來。
林玉和溫寶珠等人以前從來沒聽過這樣的話,不由臉漲得通紅。
阮興富對阮瑤笑道:“瑤妹子,我是你二堂哥,回頭我挑了水就過來幫你們拔草。”
阮瑤還是冷漠拒絕:“不用。”
其他人都以為阮興富會生氣,誰知他還是笑得一臉燦爛,甚至還帶着一絲讨好的味道。
“行,二哥就在那邊幹活,要是有什麽事情你喊一聲就行了。”
阮瑤沒搭理他。
遠遠的胡隊長罵罵咧咧過來了,幾個男人一哄而散。
等人走遠,沈文倩才抱怨道:“你幹嘛不讓你二哥過來幫我們?”
阮瑤這次正眼看她了:“天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平時雖然很讨人嫌,但我還是要提醒你,不要輕信男人的話,也不要單獨和他們相處。”
“其他人也是,如果晚上要出門,必須跟其他人說一聲,最好不要單獨行動。”
西溝生産隊大部分人都很熱情,但哪裏都有老鼠屎。
看剛才那幾個二流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阮瑤不得不提醒她們。
“……”
什麽叫做她雖然讨人嫌?
沈文倩氣成鼓眼青蛙,但最終沒怼回去。
二狗子走出去好遠,還不時回頭張望:“富哥,你家妹子長得可真好看,那皮膚白得就跟白豆腐一樣,富哥,你覺得我當你妹夫如何?”
阮興富擡腳朝他又踹過去:“憑你也配。”
那可是個金疙瘩,二狗子這樣的人也有臉肖想?
**
幹了一個早上,
只拔了三分之一的草。
幾人累得腰酸背痛,林玉更是被熱中暑了。
沈文倩看林玉因為中暑不用幹活,到了下午,她眼睛一閉,也跟着“中暑”了。
阮瑤走過去,在她的人中狠狠一掐,沈文倩痛得尖叫出聲。
裝暈計劃就此宣布失敗。
幾人帶來的水喝完了,阮瑤站起來道:“我過去裝水,你們還有誰要裝的?”
溫寶珠和丁文林趕緊把水壺遞過來,沈文倩沒吭聲。
阮瑤懶得理會她,拿着水壺就去裝水。
走到田埂頭,突然一群七八歲的男孩子從樹林裏沖下來,每人手裏還拿着一塊瘦長的木頭。
其中帶頭的是個五六歲的男孩子,虎頭虎腦的,聲嘶力竭喊着:“小鬼子不準跑,戰士們,沖啊!”
幾個男孩沖上去,對那個扮演敵軍的男孩子一頓掃射。
那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還特別入戲,嘴裏還發出“突突”的掃射聲。
敵軍倒下去,他從口袋裏掏出用紅花搗成的汁液,徒手抹在敵軍臉上。
“小鬼子倒下了,我們勝利了。”
阮瑤免費看了一場戲,還以為幾個孩子演完戲就要走人。
誰知下一刻那小男孩往地上一坐,假哭起來:“小白菜地裏黃,我的兒去參軍三年半,光榮犧牲了……”
阮瑤:“……”
這專業程度,得讓多少演員臉紅啊。
阮瑤看了一會兒就去裝水。
回來時其他男孩已經走了,只有小男孩坐在田埂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阮瑤走過去時聽見他嘆氣,不由好奇道:“小孩,你在煩惱什麽?”
小男孩擡頭:“我認得你,你是新來的知青,我的煩惱就是我不善良。”
阮瑤:?
小男孩用小奶音繼續道:“我小時候可善良了,我現在長大了,就沒那麽善良了。”
阮瑤差點笑出聲來:“那你說說你怎麽不善良了?”
小男孩撓了撓人中:“昨天我爸又兇我媽,我在我爸喝的水裏撒了一泡尿。”
“哈哈哈……孺子可教,小孩你叫什麽名字?”
“小馬糖。”
好奇怪的名字。
“小馬糖,你下次看到我,可以跟我要兩顆白兔奶糖,我覺得你做得非常棒。”
小馬糖雙眼亮晶晶的,嘴角露出
一顆小虎牙:“你真的要給我兩顆白兔奶糖嗎?”
阮瑤點頭:“那當然,不過我現在要去幹活了。”
回到地裏,便看到了趙香蘭插着腰站在那裏,身邊還站着一個瘦弱的女人。
阮瑤還以為她又要過來找茬。
誰知趙香蘭看到她,比看到親爹還高興:“大侄女,你可算回來了。”
阮瑤看了她一眼:“你來幹嘛?”
趙香蘭笑道:“我聽我家老二說你們知青在這裏拔草,哎喲,你們都是城裏來的,哪裏能幹這種苦活,所以我帶我大兒媳過來幫你。”
原來眼前這瘦弱的女人便是阮家的大兒媳林秋菊。
林秋菊看阮瑤在看自己,便朝她露出一個羞斂的笑容。
阮瑤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趙香蘭就罵了起來:“你個不會下蛋的母雞,不會生孩子就算了,現在連打招呼都不會嗎?”
林秋菊臉漲得通紅,非常難堪道:“堂妹你好,我現在就幫你拔草。”
說完她趕緊蹲下去用力拔草。
趙香蘭翻了個白眼:“沒用的東西,都不知道我們阮家倒了什麽黴,居然娶了你這樣的媳婦,娶只母雞回來,好歹還能下個蛋。”
阮瑤似笑非笑地:“那你怎麽不給你兒子娶母雞?”
“……”
趙香蘭被噎了個半死。
但還得讨好着阮瑤:“大侄女,你是不是還在生那天的氣?伯娘回來就後悔了,後悔得想死……”
阮瑤打斷她的話:“那你就去死啊。”
“…………”
趙香蘭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真的去世。
林秋菊:“!!!”
她一臉震驚看着阮瑤,拔草的手怔在半空。
她沒想到阮瑤居然敢這麽嗆她婆婆,她也沒想到她婆婆居然沒生氣。
她要是敢回一句嘴,她婆婆和丈夫能混合雙打打死她。
阮瑤可不怕得罪趙香蘭。
王芬肯定許諾了他們什麽好處,在達到目的之前他們是不會跟她翻臉。
趙香蘭深吸了一口氣,果然再次擠出笑容:“大侄女你可真會說笑,不過女孩子嘴巴可不能這樣刻薄,要不然以後可找不到婆家。”
阮瑤:“你長得這麽醜都有男人要,我長得跟仙女一樣,我還怕找不到婆家?”
趙香蘭:“……”
其
他人:“……”
不過送上門的免費勞力不用白不用。
阮瑤施恩般:“你想過來幫我們拔草是吧,那就你和阮興富兩人來幹吧,讓你媳婦回去。”
趙香蘭:我有句髒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
一到下工的時間,阮瑤便帶着其他人回去,把剩下的草留給趙香蘭和阮興富兩母子。
走到一半,就聽見前面一陣吵鬧。
上前一看才知道,又是馬春花被她丈夫給打了。
周秀紅指着他罵道:“王友貴,現在是新社會,婦女能頂半邊天,你不能打你媳婦。”
王友貴橫着脖子:“她是我娶回來的媳婦,生是我們王家人,死是我們王家的鬼,我就是把她打死了,別人也不能說什麽!”
周秀紅臉氣得通紅:“你要是真敢打死人,那是要賠命的。”
王友貴一副無賴模樣:“那你讓公安過來抓我啊。”
阮瑤:拳頭硬了。
她真是恨不得上去給他幾腳,家暴男都該去死。
馬春花嗚嗚大哭,擦眼淚時眼睛突然和阮瑤對上。
她怔了一下,很快就轉過頭去。
阮瑤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自己之前那番話,但她也知道,馬春花肯定不會那樣做。
阮瑤猜得沒錯,馬春花這次差點被打死,但還是沒想離婚。
她覺得要怨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就在這時,她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林秋菊。
林秋菊身邊站了一個跟她長得很像的老婦人,老婦人表情嚴肅,把林秋菊訓得像只鹌鹑。
阮瑤悄然寄過去,然後就聽到老婦人問道——
“你的肚子還沒有消息嗎?”
林秋菊白着臉搖頭。
老婦人用力拍了她一下:“你這肚子怎麽這麽不争氣?我當年一口氣生了七個孩子,你兩個姐姐也是非常能生,就你沒用!”
林秋菊不敢反抗,頭垂地更低了。
“隔壁生産隊那個三年沒生孩子的女人,吃了一個老大夫的藥這個月懷上了,我回頭給你弄幾貼藥吃吃。”
林秋菊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眸頓時迸發亮光:“媽,你說的是真的嗎?”
老婦人撇嘴:“當然是真的,不過也要你自己争氣,要是再懷不上,別說我沒臉見你婆婆,到時候說不定老阮家會休了你。”
“要是
真被休了,你幹脆拿跟繩子吊死自己算了,可千萬別回娘家丢人現眼!”
林秋菊眼眶通紅,哽咽應道:“我知道了……”
真是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阮瑤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大步離去。
溫寶珠趕緊追上去,小聲問道:“阮瑤,你是在生氣嗎?”
阮瑤:“嗯。”
她生氣這種無力的局面,也生氣這些女人對命運的不抵抗。
但她知道,這不是她們的錯。
是時代限制了她們,讓她們沒想過要反抗,更不敢反抗。
生産隊家暴的情況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
阮瑤感覺任重道遠。
**
七八天勞作下來,所有人都黑了一圈。
只有阮瑤還是很白,每天在烈日下幹活,也沒見她被曬黑了。
被曬成黑炭的沈文倩對此嫉妒得眼都紅了。
不過阮瑤還是覺得受不了了。
幹農活實在太累人了,她現在腰酸背痛,渾身肌肉沒有一處不痛。
看來她得想辦法換份工作才行。
“噠噠噠——”
就在這時,馬路上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
一個男人騎着一匹黑馬跑過來,身上穿着郵政局的工作服。
“趙香蘭,有京城來的信。”
在田裏幹活的趙香蘭頓時如炮竹般沖出去:“是我是我,我就是趙香蘭。”
趙香蘭拿着信,笑得嘴角咧到耳根。
有了這信,她倒要看看阮瑤還能怎麽張狂。
郵遞員又聲音嘹亮喊道:“阮瑤、誰是阮瑤?有泰明縣公安局寄過來的信。”
趙香蘭聞言也顧不上自己的信,趕緊湊過去:“你把信給我!阮瑤是我親侄女,不過公安局幹嘛寄信給她,不會是做犯法的事情吧?”
阮瑤走過來,“啪”的聲拍開趙香蘭的手:“你早上是吃了馬糞?說話那麽臭。”
趙香蘭手背一陣火辣辣的疼:“……”
阮瑤懶得理會趙香蘭,撕開信封拿出信看了起來。
看着信上的內容,她一雙眼睛漸漸彎成了月牙兒。
剛才她才想着要給自己換份工作,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來。
阮瑤:運氣好到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