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夢歸

第13章 ☆、十二

以前的事如電影般再一次重現，卻再不會有猜疑不耐的感覺，有的是再也無法說出口的愛，和所有的痛，那種痛，随着我們相處的時間，一點一點積累，就像從皮膚透進，慢慢深入骨髓，從肉體到達靈魂。

蘇洛在廚房做飯，我還在房間蒙頭大睡，連早飯都沒出來吃。忽然聽到，廚房外好像有什麽東西掉到了地上，蘇洛有些不确定，手上還端着碗，正在調蛋，聲音是從浴室傳來的。

“易辰，你這身打扮是要出去嗎？”

“嗯。”我一邊刮着胡子，一邊巴拉着頭發，看都沒看蘇洛一眼。

“是要去見什麽人嗎？”

以前我要去哪兒，頂多就是找套衣服，穿上，鏡子前照一下就完事了，而像今天這樣又是刮胡又是擦潤膚霜的，也不難怪蘇洛會問。

“嗯，齊然回來了，我要去機場接他。”

我打着發蠟，根本沒看到蘇洛手中的碗差點掉落。

“方齊然回來了，要不要叫他到家裏來？”

“不用了，我們今天在外面吃。”

看着我離去的背影，蘇洛整個人都愣住了，想要叫住我，張開口，卻沒發出任何聲音，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那雙平靜的眼眸裏，漸漸流露出我熟悉的情緒，那叫絕望。

蘇洛這一天坐立難安，整個人失魂落魄，或許對他來說，我的冷言冷語都不算什麽，他真正在乎的是方齊然，在他心裏，也許他已經把方齊然當做了最強的對手，更甚是不可超越的對手，只要有他在，認為自己就沒有機會了。

可是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也許方齊然的回來，是很令我高興，甚至讓我忽略了他，可是更多的是，我想弄清楚自己的心，我想知道對于方齊然到底抱有的是怎樣的感情。因為我發現和蘇洛在一起的這幾年，我已經漸漸沒有了一開始對他讨厭的那種感覺，當我發現我越來越受他的影響，這種感覺使我有些心慌，卻沒想過再一次逃避，甚至我想去面對。而當我想要去面對的時候，可笑的是做什麽都是錯，就算無心，也能造成傷害。

門被拍得“啪啪”的響，蘇洛沉浸在自己思緒裏，被敲門聲吓得一個回神，人還沒站穩就想去開門，一個趔趄，幸好沒摔下去。

一打開門，我就像沒骨頭似的倒在蘇洛身上，不用說我肯定又喝醉了，又要麻煩蘇洛把我弄進房了。

一躺上床，蘇洛就開始為我擦身換衣，忽然我握住他的手，閉着眼說：“我今天好高興，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都好煩惱，但是今天見了齊然，好像所有的煩惱都沒有了。”

蘇洛本來就偏白的臉，聽了我的話之後，竟白得有些病态。

我卻一無所知的繼續說：“今天到機場接齊然的時候，你都不知道，他變得越來越帥氣了，周圍偷偷看他的人好多，他就像會發光似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我們去了以前常去吃的那家餐廳，裝修越來越好了，味道很令人懷念。我們還去了學校，我們畢業的時候，寝室外面還是一片光禿禿的泥地，現在卻變成了一片樹林。後來去了游樂場，都這麽大的人了，我們還去了游樂場，齊然的膽子還是那麽小，連海盜船都不敢玩，要不是我拉着他不讓他去，他就去玩旋轉木馬了。坐摩天輪的時候，他都不敢在裏面走動，看着我站起來，趕緊叫我坐下，就像格子會掉下去似的，輕輕的搖晃都會吓着他。”

蘇洛像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光了，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此時我想到關于摩天輪的一個傳說。

傳說,和喜歡的人坐上摩天輪就是幸福，随着摩天輪漸漸轉動,升起，整個世界仿佛只有你和你身邊的人，當摩天論轉到最高處的時候,虔誠的許下一個願望，你的願望就會被神聽到，如果神認為你是個好孩子,那麽你的願望就會得以實現。

傳說,每一個摩天輪的觀纜車都是愛情的鎖，會緊緊的把相愛的兩人鎖在一起，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最終會以分手告終，但當摩天輪達到最高點時，如果與戀人親吻，許下一輩子不分離的願望，就會永遠一直走下去。

蘇洛是不是也想起了這個傳說？可是我跟方齊然不是戀人，從來都不是，所以那個傳說是不可能會成真的。

“齊然回來讓我明白一件事，不管兩個人之間有什麽阻礙，無論兩個人分開有多久，只要彼此心中都有對方，就都不是問題。可是，既然這些都不是問題了，我們到底是怎麽了啊？為什麽即使在一起，然我卻覺得，我們好像越來越遠了啊？”

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呓語，抓着蘇洛的手也縱然放開。蘇洛眼神空洞，木然的走出去，跟着他走到陽臺上，外面的風，将他的頭發全部吹到一個方向，看着他的背影，那麽孤寂，仿佛下一刻就要消失在我面前。原來只是一個背影，就可以讓我感受到他心裏的痛。那些話我只是沒說明白，或許他以為我說的是方齊然，兩人之間的阻礙，他也許會以為是異地，而我指的是我不信任他，把他趕出公司，還有之後的他不曾主動聯系我。兩人分開也不是指我跟方齊然分開的這幾年，而是指跟蘇洛分離的這兩年，自從我們認識開始，就從沒分開過這麽久。如果我現在可以補充，讓他聽完，是不是他就不會這麽難過？在機場接到方齊然的那一刻，心裏只是很高興，除了高興沒有其他任何的情緒，與其說是把他當親人，更或許是朋友，我們去的那些地方只是因為曾經我們留下過足跡，但是與愛無關。那一刻我便明白，蘇洛才是我應該在乎的。我們之間的談話，也沒有了共同話題，我只是聽他講他在異國他鄉的生活，也偶爾講講我工作的事。當他問起蘇洛的時候，我告訴他我們住在一起，連我自己都有些驚訝，居然說得那麽自然，就像這件事本該如此。而我真正想告訴蘇洛的是，方齊然的回來讓我明白了我的感情，也讓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只是，我們明明都愛着對方，為什麽感情卻越來越淡？我們明明都如此親密，到底還有什麽恒亘在我們之間？我們誰都沒想到，破壞我們感情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的不坦白。

蘇洛在陽臺站了一夜，早飯都沒做，便去了公司，我想他也許是不知道要怎麽面對我。我想是不是因為方齊然回來，所以才讓他産生要離開我的想法，以至于最後真的離開了我？可是為什麽要用那種理由？是想跟我斷絕任何關系嗎？或是真的被我傷透了心？連見都不想再見到我。

下班回到家，蘇洛在屋子裏轉了一圈，發現我不在。方齊然才回來，A市又有很多地方重建過，我只是去當他的導游，不過蘇洛不知道，我也沒告訴他。蘇洛打開卧室的抽屜，裏面是一份合約，蘇洛看着合約好一會兒才放進抽屜裏。

我回來的時候，蘇洛已經躺在卧室睡覺，不過今天我才知道那是裝的。逛了一天，身上都是汗，我洗了個澡，躺在他身邊，很快就睡着了。黑暗裏，蘇洛睜開眼睛看着我，溫柔中又帶着心痛得目光，讓我心痛，我的心髒承受能力還真是強，那麽多痛，都沒讓我消失，看來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蘇洛伸出手小心翼翼蓋在我手背上，什麽時候我能給他的，只剩下了一個手背的溫暖？突然有些心酸，眼角澀澀的，卻流不出眼淚。

蘇洛将早飯做好，自己吃了就走了，我以為是蘇洛太忙，所以不能和我一起吃早飯，也就沒多想。

“你這是怎麽了 ？前些日子覺得你有心事，最近這幾天好像連魂兒都沒有了。”馬嚴峰總是一眼就能看出蘇洛的心情，而我卻只會傷他的心。

“沒事，很快就不會有事了。”

“你這話，是想讓人安心還是讓人擔心了？”

“嚴峰，最近公司的事麻煩你了，過段時間我會認真工作的。”

“這話聽着雖讓人高興，可是更多的讓我擔心，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這件事我會解決的，你別擔心，我保證很快就能恢複到以前的狀态。”

蘇洛不願說，馬嚴峰也就不再逼他，只說有什麽事別憋在心裏，難受了就說出來。

蘇洛下班比我早，一回到家，直奔卧室，将合約拿出來，看了一會兒，眼淚不知就怎麽流下來了，然後見他将合約一分為二，最後撕成了無數的碎末，沖進了下水道。看着他将合約撕掉，有一瞬間恍惚覺得他是在撕裂他自己的心，明知那只是撕的合約，卻覺得那痛是在心裏。他一直将合約視作能讓他安心的東西，可是如今他親手撕毀了，是不是代表我們已經連退路都沒有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