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高阜達的話引起軍隊上下軒然大波。
軍心立時不穩。
仗固然要打, 卻不能徒勞。
以凡人之軀抗衡大宗師,無疑是螳臂當車。
但顯然有些人并未見識過大宗師的實力。
城下領頭将領左都尉大喝一聲帶領一衆人馬沖鋒上前,但馬蹄只看看揚起塵土, 百餘人頃刻間屍首分離。
血流成河。
大宗師,一人抵千軍萬馬, 絕非道聽途說。
“皇室宗親, 既被萬民供奉,理應為萬民所福。”高阜達聲音平淡。“赫連幼清, 僅有你一人,這百萬人可性命保全。”
“我等便是拼上性命, 也斷不會受爾等屈辱!山河不可破, 萬民歸心, 你高阜達毀盟約于先,于天地不合屠戮殺伐,便是犯了七殺, 天理難容,如此無視天規,屆時我中原武林宗師也定取你高句麗王室人頭!”江宇慶大喝一聲。“衆二郎們, 聽我號令,便是浴血山河,也要護我皇族!”
城下士氣高漲, 擂鼓鳴號聲愈加響亮。
一疊疊震天擂鼓聲中, 白臉刀客仰天大笑, 內裏盡出, 引得衆人一陣耳鳴,更有不受控的暈倒在地。
“不錯不錯,江家兒郎果真不負盛名。”白面刀客朗聲又道:“天地規則七殺不可犯, 凡人之軀祭刀确實不可為。”
他說着悠揚嘆息。
江宇慶确實說中了要點。
大宗師雖有力劈山河、偷天換之能,但似乎他們之間也在遵循着自古以來不得不遵守的‘規則’立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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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妄開殺戮,不妄殺平民,若違此規,身死道消。
雖說關于身死道消多為以訛傳訛,但據文書記載,近百年間,有數位大宗師者破了此規,功力立減不說,想要更進一步卻是難于登天,最後倒也落得個功力散盡,‘身死道消’。
盡管無人得知高阜達為何會幹擾兩軍交戰,但其想借此行徑‘偷天換日’避開‘天規’顯然是不成。
江宇慶正是知道了這一點,才公然敢與高阜達對立。
站在城牆上的衆人屏息凝神,齊景行和已經登上城樓的祝堯警惕的陪護在赫連幼清左右。
雨淋淋的落了下來。
在劇烈的鼓點中彈悅飛起。
“但若是以這二小兒交換,不知長公主意下如何?”白臉刀客話落,衆人才見對方從身後拿下一個布袋,布袋散開,卻是露出一雙小兒驚懼的面容。
赫連幼清勃然變色。
那兩小兒不是旁人,卻是本該在城內的小聖人以及阿暖。
高阜達的态度顯然讓人捉摸不透。
赫連幼清身邊高手如雲,便是高阜達武功高強想要突圍卻有些難度,更別說城下百萬将士築成‘壁壘’,高阜達既對‘天規’有心忌憚,便不敢輕舉妄動。
可如今對方将小聖人擒在手中,顯然讓衆人一時沒了章程。
若說高句麗想要以捉住赫連幼清以此來控制皇室,那麽對方既然已經拿下當今,又何必多費周折。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時,高阜達繼續開了口。
“不過僅是這兩小兒,讓吾破戒卻并非難事,殺戮不過是不廣泛殺戒,斷不會壞了七殺之過。吾向來耐心不全,不允,便是三聲之下,一人祭刀。”刀客這時已然抓起被捂住嘴哭着掙紮的阿暖。
江知奕目眦盡裂,一腳踏出卻是被顧文君按住肩頭,他心急如焚,擡起頭時就見顧文君早已面沉如水。
“一。”
“高”
赫連幼清和高阜達的聲音還未道出,城牆之上一人已霎時消失原地。
伴着雷霆之勢,滔滔混元真氣在半空中蕩開。
雷電交錯,轟鳴聲中雨水凝滞。
炸裂滾滾滔天十足,山河欲摧。
刀客原來所在之地登時炸開半徑百米的深坑。
濃煙滾滾之中,雨滴落下。
刀客擒着哭鬧的阿暖,冷面肅殺,居高臨下持着寬面斷刀站在巨石之上。
煙塵散去,僅見一秀雅青年言笑晏晏,衣袂翩飛不似凡塵中人,手握紙扇似能颠倒乾坤。
“閣下好大口氣。”青年抱着懷裏暈厥過去的小聖人,待看人無恙後,才将小家夥交給緊随其後的坤八,略一擡手,坤八立時領命,閃身回避。青年撫了撫袖口,目光搖搖望向石上之人,挂着的三分笑面,到底是笑意未盡眼底。
“來者何人?”白面刀客的面色一如既往陰寒如鬼。
反倒是那青年笑如攬月入懷,折扇輕擊掌心落下一語。“你祖宗。”
立時風雷電滾,鬼哭神嚎,強大的勁風随着劈落的陣雨爆發迸出,在她二人之間形成化為重雲的漩渦。
兩道殘影在空中快速交錯,幻影之下化為虛無,卻又在霎時立于雨下,滾滾風聲激蕩,穿雨而過之時一疊疊凄厲的呼嘯聲起起落落。
混元真氣抵不住威壓轟然散開,頓時飛沙走石,狂風不歇,尺椽片瓦之中震蕩着雨勢都猶如凝滞,地動山摧。
大雨傾盆。
凝聚的風元素圈于掌心,大雨之下活躍的能量元素在掌心旋轉,顧文君一扇祭出撞上戾氣刀光,炸裂之聲轟然響起。
雷聲滾滾,道道驚雷自烏雲下霹靂砸下,刀客雖位及宗師,但在顧文君眼中相比逍遙子到底是略差一籌。
何況如今她玉蟬傍身,能量元素源源不斷,高阜達一手擒人行動多少不便,兩人竟一時不相上下。
眼看高阜達重心不穩,顧文君以身飼刀,刀鋒砸向肩頭之時她用此空隙将阿暖搶回懷中,目光觸及城牆之上,一瞬,身子有片刻凝滞,又在轉瞬間躲開刀客攻擊。
血染肩頭,顧文君翻身後躍踉跄後退半步。
阿暖早就暈厥了過去,顧文君将阿暖交到已經站在後方将聖人護住的暗衛和坤衛。
“世子。”坤八連忙上前,想要攙扶着半邊身子都染血的顧文君。
“閣下好身手。”那刀客面色越加白的滲人,笑淋淋更如陰間惡鬼。
顧文君擺手示意坤衛不必上前,她斂眉不語,卻是一時沉默。
變故便在這時發生。
高阜達步如游龍,殘影過處飓風橫行,顧文君折扇如雷霆浩瀚,身若電光卷入其中。另有天邊十數餘人踏空而來,卻是之前冥教一十二衆長老攜着滾滾腥風步雨前行。
暗衛與武林盟等人與之纏鬥,卻因後勁不足,在顧文君與刀客對撞的轟然聲中,赫連幼清被一長老脅迫卷走,顧文君與高阜達身陷海域不明蹤跡。
戰場上早已一片狼藉,大雨未停。
赫連幼清被冥教帶走顯然讓江家軍軍心不穩,而顧文君身死不明更是體力不支的坤八連忙回城調轉人手。
但高句麗的軍隊卻未近一步,不僅如此,他們反而撤退百丈以外,似是伺機而動。
江知奕面色蒼白望着顧文君消失的地方,他先是不信的踉跄的下了城樓。待發現顧文君消失的地方後,眼睛充血,發瘋了要去尋找掉入海淵的顧文君,被坤五抓時掙紮起來。
“放開我!狗奴才!你們放開!”
“小公子,你冷靜一下,小公子!”坤五手忙腳亂,張牙舞爪的少年人用力的想要撕開坤五的桎梏。
最終還是坤八看不過,一個手刀将江知奕劈暈過去。
坤八面色不好,急調轉人手去尋海域中下落不明的顧文君,坤五扛起江知奕,搖搖的看了一眼身後的城牆,武林盟和皇城暗衛暈厥大半,便僅剩下的祝堯和齊景行,也只是堪堪扶着城牆的一角,神色晦澀難辨。
夕陽西垂,鎮南王世子仍舊下落不明。
小姑娘自醒來後哭着守在昏迷的江知奕身邊,別人無論勸說什麽也不能讓小阿暖離開,與她一起的還有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的小聖人。
司琴司畫寸步不離,徐嬷嬷僅一下午便肉眼可見的蒼老的厲害。
坤一雙臂環抱一柄長劍,他站在門外,看了一眼室內的小阿暖等人,才折返離開。
室內,坤五呲牙咧嘴的揉了揉雙臂。“小子年紀不大,力氣倒不小。”他散開上半身的衣裳。“我看着武林盟和暗衛倒像是被早早的下了藥。”坤五小聲同坤八嘀咕。
“若不然,怎麽會被冥教鑽了空子?”坤七依舊是那副老實敦厚的模樣,他手上一用力為坤五正骨,疼的對方倒吸了一口涼氣。“別說是他們,就連咱們都中了些藥。”
“我和你們可不一樣,這中了毒藥的人裏沒有我~”坤五聳肩。
“那是你運氣好,早上才到海州。”坤七冷笑一聲,咯嘣一聲脆響,坤五疼的差點直不起腰。
坤九站在窗前。“世子可有下落?”她說着這話時卻是看向坤八。
“沒有。”坤八搖頭沉聲道:“不過世子只留兩字。”他将茶水倒在案上,劃出兩字。
【不尋】
“這事情蹊跷的很吶。”坤五摸着下巴。“長公主被擒,衆人又中了藥,莫非江家軍裏有細作?”
“你擔心細作,我反而擔心另外一件事。”坤七嘆道,他看向坤九。“九姐,只怕這次咱們要躲上一躲了。”
站在窗外的坤一探出頭。“我們為什麽要躲?”
“長公主遇襲失蹤,世子恢複內力下落不明,我等又全身而退,暗衛和武林盟怎麽會不盯上我們?”坤九目光落向窗外。
“想來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夕陽日漸西沉,月明星稀下,城牆外重兵把守巡視。
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推開書房,站在他身後的女人親手點上了燈。
火光猝然亮起。
紀祚緩緩嘆道:“世子深夜造訪,何不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