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過你不要擔心, 并不是說這蠱蟲沒有解法。”赫連幼清伏在顧文君的肩頭低聲說着。
顧文君忙看向她。
“怎麽解?”
“五柱國的人之所以百餘年無法将蠱蟲根除,一方面是大家都想要尋到寶藏,另一方面則是母蠱作為祭品放在明成宗的墓穴中, 只要找到母蠱,轉移到我身上的自蠱自然就用法子解開了。”赫連幼清解釋道。
顧文君頓了半響,艱澀道:“但聖人的身體卻等不到那個時候。”她那日見小聖人。小家夥精神狀況并不好, 明明之前還是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小模樣, 哪想着這才沒過去幾天, 就肉眼可見的瘦了下去。
“……嗯。”赫連幼清應道。
顧文君知道赫連幼清既然已經開始動手處理海獸,那麽對于接下來轉移蠱蟲的事只會加快。
她們離開這座島前, 顧文君見到了那位令北靜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女人。
之前在地穴時間緊迫, 倒是沒有來得及細細打量此女。
女人看着并不是有多傾城, 尋常的清秀佳人,氣質溫婉,溫溫柔柔的看着讓人極為舒服, 她推着木質的輪椅, 輪椅上坐着自從見到女人就一直笑容就不曾落下的北靜王紀祚。
“沒想到紀祚的心上人會是冥教的長老。”同赫連幼清站在一起的顧文君眺望了一眼。
她見顧文君看了過來便道:“此女是教內護法, 被囚困島內,身上的蠱毒僅有海獸的血能解。如果不是紀祚來救, 想必沒過幾日便是要處刑的。”
顧文君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自從得知赫連幼清已經從北靜王手中得到轉移蠱蟲的方法後, 她便向時常去向施針的李準庚讨教。
少年人的态度冷冷的, 看着她的眼神冷得很,但卻也板着臉将一些細節掰碎了說給她聽。
顧文君聽得認真, 拿着小本本記了記。
小鯉兒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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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月圓這一日,依照北靜王給的方法,李準庚為赫連幼清以及小聖人施了針。
赫連幼清因施針而取出心頭血而疼的幾近暈厥時, 整個心都抽疼的難過。
相比于赫連幼清需要全程的清醒,小聖人的情況要好上一些。
因小聖人是原宿主,為安穩住蠱蟲,李準庚根據手劄的記載,提前利用麻沸散麻醉小聖人,讓窩在小聖人體內的蠱蟲陷入沉睡,才好施展下一步。
但作為第二宿主的赫連幼清卻不能用麻沸散。
整個過程持續了将近半個時辰,赫連幼清終究疼痛難忍,徹底暈厥了過去。
赫連幼清蘇醒時,看到的就是守在榻前憔悴的厲害的顧文君。
兩人四目相對,卻是顧文君最先紅了眼。
赫連幼清虛弱的擡起手,摸着顧文君的眼角。“傻瓜。我不是沒事嗎?你哭什麽呀?”
她想要安慰顧文君,熟不知在她擡手的那一刻,她自己的淚也跟着一塊落了下來。
情之一字最是難熬。
便是歡喜了,才産生了貪念,即是這貪念,讓人眷念的舍不得,離不得,最終畫地為牢,死死地困在其中。
赫連幼清她漸漸地恢複了過來,但原本畏寒的她越加有些怕冷了。
即使炎炎夏日,長時間在屋內的她也會手腳冰涼。
那一段靜養的時間,顧文君時常會抱着她坐在樹下的胡床上曬太陽。
她窩在她的懷中,微微弓起的身子,懶洋洋的像只睡着的貓。
小聖人恢複的很快,除了最初因胸口有傷,半宿半宿疼哭的睡不着外,已經恢複了大半。
最初那幾日可真的是難熬。
自小就被赫連幼清養大的小聖人在疼的多日見不到赫連幼清後,哭的小臉都紅彤彤的尋人,最終無法,怕人哭壞了,徐嬷嬷等人将小聖人放在了養傷的赫連幼清的身邊。
赫連幼清畢竟精力有限,她身子本就傷的重,好在小聖人這時倒也乖了起來,雖然抱着他的人成為了顧文君,但在小聖人眼中,只要身旁有赫連幼清,便是不再怕了。
暖洋洋的日頭透過樹蔭斑駁成細碎的光影,‘陪護’這幾日同樣瘦了一大圈的顧文君躺在胡床上打了個哈氣,小聖人窩在赫連幼清的懷中睡覺,而赫連幼清背靠在她懷裏淺眠。
小阿暖竄進庭院時,赫連幼清正從顧文君的懷裏爬起來。
原來是地方要員有要事向赫連幼清禀報。
其間已經沉迷多日溫柔鄉的紀祚被他的心上人推着輪椅出了庭院也一同去見了那幾名大員。
赫連幼清離開前怕因她不在小聖人蘇醒時恐将找人,便讓打着哈氣的顧文君陪着小家夥依舊睡在胡床上。
顧文君便在赫連幼清離開沒多久,就瞧見如同一只小花貓一樣的小阿暖噠噠的跑了過來。
“舅舅,舅舅。阿暖好想你呀。”小甜妞笑着就要往顧文君身上撲,好在跟在她身後的大哥哥及時抱住了她。
“阿暖乖,舅舅正病着呢。”江知奕輕聲安慰道。
顧文君雖有玉蟬傍身,但到底是身子底弱,之前又助小聖人以及赫連幼清內力耗損的嚴重,歇了幾天總算是恢複了個七七八八。
但江懷吉不知,他只知道舅舅身子似乎又不好了幾分。
顧文君笑着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便将在江知奕懷裏皮的如一只小猴子踢腿要下來的小阿暖抱在懷裏。
“今個兒怎麽想來舅舅這兒了?”顧文君刮了刮阿暖的小鼻頭。
“大哥哥要來,嗯嗯。阿暖就也想來。”小丫頭笑着眯着眼,伸手就想顧文君讨糖吃。
似乎小孩子間的睡眠容易互相傳染,讨糖吃的阿暖在見到小鯉兒睡着的樣子後,打起了哈氣,與江知奕低聲說着話的顧文君一回頭就看到小丫頭已經趴在她肩上睡着了。
将小阿暖挨着小鯉兒身邊放好,顧文君下了胡床,同江知奕走到不遠處敘話。
要說江知奕和阿暖來海州,還要與氏族錄被推進有關。
科舉制在赫連幼清的有意下終于是落實了下去。
而作為家中嫡長子的江知奕不得不回到祖籍海州來完成鄉試,原本阿暖年齡太小是不能跟着來的,但偏個又趕上祖籍這邊的老太爺八十大壽,江家的一行人才一同來到了海州。
自從知道顧文君來到海州後,小阿暖時常會來這裏而竄門,她是個調皮搗蛋的,因是主家的嫡長女,身份上就高人一大截,祖父和父親都是京中大員,自然被人有意無意的巴結。
小孩子們難免會心生排斥,阿暖長得粉雕玉琢嘴還甜,多少将海州這邊的孩子們比下去,久而久之有些孩子就帶頭不願帶阿暖玩耍。
阿暖看着心大,心思卻十分細膩,小家夥性子也傲得很,見顧文君在這裏,有好玩的還吃的,還能和阿兄出來玩,雖然同齡的小夥伴(小聖人)看着身子不康健,還有點笨笨的,但阿暖自覺自己是個心底好的好姐姐,帶帶小朋友玩耍也不是不能。
但事實上小聖人在年齡上還要大阿暖幾個月。
“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盡力而為便是。”眼看着小少年瘦的臉都成了一條,已經恢複記憶的顧文君心疼的拍了拍江知奕的肩膀。“我知道你阿翁和阿爹想讓你博出彩來,但莫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常言道張弛有度,雖說學業固然重要,但身子是自己的,也要分外愛惜。”
顧文君絮絮叨叨起來。
江知奕安靜的聽着,臉上挂着柔和的笑。
“舅舅放心,我都曉得。”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阿娘都和我說了,那幾日溫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好幾日不好好吃飯,這可不行。”顧文君道。
江知奕小聲嘀咕。“阿娘只是小題大做,我有好好的用飯。”
“鄉試便是這幾日了吧?”顧文君道。
“三日後。”江知奕道。
“海州有幾處山川極為有名,等鄉試結束後,舅舅帶你出來散散心。”顧文君道。
江知奕笑着應下,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聽聞戰事将近,北靜王已上奏,意欲發兵。”
高句麗一直以來盤踞海關要塞,以海事通貨制衡內陸,前朝時期高句麗便已是大患,如今已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江家那邊可是傳來消息?”
江知奕點頭道:“聽父親說,叔父們秣馬厲兵,就等着朝廷的诏書。”
戰事一起只怕是勞民傷財。
前朝衰敗的加速,多少與發兵高句麗久攻不下有直接關聯。
“侄兒聽說,高句麗王重病,其下各王子争奪的厲害,現在發兵時機剛好。”江知奕道。
關于這一點顧文君多少也有所耳聞,她見江知奕對此話題感興趣,便将自己所知的告訴一二,江知奕聽得認真,時不時的還說出自己的見解。
阿暖被落在鼻尖上的桃花瓣給癢醒的,她打了一聲小小的噴嚏,揉着眼睛,便瞧見不遠處,她素來最重規矩的大哥哥和舅舅席地而坐,相談甚歡。
阿暖歪了歪頭。
在她的印象中哥哥極少有笑着這般開心的時候,雖然哥哥時常挂着笑,但在阿暖眼中,卻全沒有這些天哥哥在舅舅這裏笑的開懷。
舅舅似乎總是有神奇的能力呢~~~
她也好開心。
在舅舅這裏。
有桃花自頭頂落下,又順着風四散開來,阿暖的目光追着桃花瓣,一片片花瓣中她瞧見了落在小聖人眼睑上的落花。
小聖人是被癢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正拿着桃花瓣捉弄着他的鼻尖,即使被發現,也還笑着打招呼。
暖的猶如一顆動人的小太陽。
“小鯉兒,小鯉兒,你瞧,有花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