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都說了我和殿下認識,爾等偏是不信。”吟吟的笑聲自身後響起,只是那聲音蔓上了淩亂的喘息,到底是顯得有些氣虛不足。
半張臉埋入溫湯中,顧文君眨了眨眼,歪着腦袋試圖想用餘光瞧瞧是誰,哪知頭頂被赫連幼清摁住不放,她一擡眼,就瞧着赫連幼清正瞪着她,這才有點老實下來的顧文君視線下移,卻在觸及赫連幼清以手臂擋住的胸部時,露出些許不自然的神色。
追上來的暗衛似乎頗有些顧忌,正欲擒拿紅衣女子,便聽到湯池中傳來赫連幼清令其退下的聲音。
“殿下許久不見,可有萬安。”這人說話似是帶了鈎,尾音纏綿,缭繞着耳朵都禁不住酥麻。
“本宮可不覺得,少宮主專程來是為了道安。”
“奴家和殿下又不是初次相識,多日不見難免挂念。何況,”女子的聲音略顯輕佻,聽腳步聲似是走近。“殿下傾城之姿,奴家雖為女子,有時見了也不免心生向往。”
顧文君聽了瞳孔劇震。
真英雄啊。
敢調戲赫連幼清?!
顧文君神色直白的落在赫連幼清的眼前,她一眼睨向顧文君。
哪怕是看不到人,光聽聲音都覺得女子的尾調勾了好幾個彎的顧文君又瞄了一眼赫連幼清。只是原本打算偷摸瞧瞧對方臉色的她沒成想被抓了個正着。
眼瞧着赫連幼清面色不好正欲開口,這時幾道破空聲響起,溫泉池外傳來些許打鬥的聲響。
顧文君到底是沒忍住,悄咪咪的探了探頭,待看到人時,想了半天才憶起對方是誰。
說起來五年前他們倒是有過幾面之緣。
無量宮少宮主紫馨。
對方的氣色并不大好,像是受了什麽重傷,就在顧文君打算抽回視線時,腦袋再次被人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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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的水聲中,倒是一時沒聽見對方又說了什麽,等到顧文君的腦袋浮出水面時,擡眼間看到的便是赫連幼清愈加冷淡的模樣。
紫馨道:“途經此地,哪想驚擾了殿下,實屬不該。”
或許是其中又發生了什麽,相比剛剛的輕佻語氣,紫馨的話似藏有顧慮。
頭上頂着赫連幼清的手,埋在水裏的顧文君暗暗點頭。
講真,她也壓根沒料到赫連幼清能來到溫湯。
要不然她也不會只身來到此地。
打鬥聲愈來愈近,顧文君豎起耳朵,總覺得事情略有蹊跷,這時她只聽得赫連幼清一聲輕笑,極輕極淺的似又漫不經心。
顧文君看向了她。
赫連幼清只冷着臉不說話,她掀起了眼,有水珠悄然的滴落在了眉梢,順着那一抹豔紅的眼角,猶如丹鳳豔紅的翎羽,闖入了亮如點漆的漆黑深潭。
眸光熠熠,禁不住的陌上心頭。
缭繞着氤氲的濕氣中,竟有些似是而非的纏綿意味兒。
胸口登時湧上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不由自主的讓顧文君視線微微下瞥,卻在瞧見對方皙白的脖頸和鎖骨後,呼吸一滞,繼而眼中都有一瞬間的亂。
赫連幼清此時看向了顧文君。
映在她瞳孔中的顧文君形容昳麗,娟秀的眉宇下,一雙眼清清如塞外玄月,璀璨的仿佛盈滿了落日山河。
“少宮主倒是乖覺,怕是這擅闖的人,和少宮主關系匪淺。”赫連幼清微垂下眼,聲音冷淡。
這一句匪淺着實聽得有些意味不明。
還未聽得紫馨回答,一道厲喝聲從林中響起。
“妖女!納命來!”
說話間殘影閃入,銳利的劍鋒滾着寒氣在半空中蕩起空鳴。
“保護殿下!”
藏在池內的顧文君匆忙站起忙拉着赫連幼清後退同時敞開衣襟,将□□的赫連幼清整個人都攬在懷裏。這期間變化過快,赫連幼清甚至來不及細想便和顧文君肌膚相貼。
劍氣蕩開,轟鳴聲中卷起一陣氣浪在兩人原本的位置炸裂。
飛濺起的池水彌漫嘩啦的落下,水霧中赫連幼清便見顧文君望過來的神色。
“有傷到嗎?”
耳邊傳來的聲音不免讓赫連幼清恍惚了一瞬,她忽然憶起五年前武林盟那次,對方也是這般。“殿下!殿......”
“大膽爾等還不......”
來自各方的聲音戛然而止,來不及剎住的語調生生卡在了嗓子眼裏。
顧文君擡眼去看,來的大部分還都是熟人。
比如兩面之緣的齊景行以及黑衣人,再比如男主角宇文成康和以徐嬷嬷為首的個別宮侍。
而那殺入進來人卻是一名年歲看着不大,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少年人俊眉修目,一身青色勁裝,手持一柄巨劍卻身手極為靈巧,幾個回合之下卻是将本就受傷的紫馨逼得連連後退,但偏偏此刻因有他人介入,也不免多了幾分提防。
“你們是何人,為何阻擋......”
少年人話音未落,卻被司畫一聲尖叫打斷。
“顧文君你放開殿下!”
“殿下?”少年人一愣,許是之前一直追着紫馨而沒有察覺來到何處,直到被司琴打斷才稍顯詫異的微妙不對,正欲轉頭去看,面色忽的一變,躍然幾個縱身躲過背後勁風。
他凝眉去瞧,便見齊景行提着一柄赤練寒刃站在他剛剛所在的位置。
行動雖對着少年人,但齊景行的目光卻看向池中被顧文君攬在懷裏的赫連幼清。
顧文君和赫連幼清半截身子沒入池水中,池內水汽彌散,盡管有外衫遮住身子,但兩人親昵的舉止在朦胧的霧氣下任誰都瞧得出兩人關系非比尋常。
少年人面上一紅,這才意識到闖錯了地方,忙撇開了頭。
“小師叔,你為何在此?”驚詫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正是宮中禦醫李楚機。
李楚機雖是禦醫,但師承青山派,劍術了得,因不知何原因,進了宮廷當了禦醫,當初顧文君親眼目睹這位劍術非凡的道人手持一柄利劍将武林中人逼退。
“楚機?”少年人疑惑道。“你不是在皇城......”他話音一頓,俄頃臉色驟變。“難道這裏是?”
李楚機艱難的點了點頭。
這時的司畫已經被司琴抓住,不需徐嬷嬷吩咐,衆宮侍已然将屏風橫在當前,擋住了衆人驚愕的目光。
“殿下,這位小道長是臣的師叔,因是初次下山,不知禮數,一切都是臣之過,臣願受責罰,還望殿下饒恕小師叔無禮之罪。”屏風外響起李楚機的聲音。
“青城派?”赫連幼清的聲音在屏風內響起。
李楚機拉過一旁還陷入震驚的少年人跪下。“是。”
衆宮侍本欲繞過屏風,就被赫連幼清喝退。
本來掙脫司琴的司畫聽了,剛踏出去的半只腳登時站在原地。
原本以為侍女會沖進來,自己身份将被識破的顧文君心頭一緊,卻在聽到赫連幼清的喝退聲後松了口氣。
她看向赫連幼清,對方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面前的屏風上。
有水滴落在了對方的眼角眉梢,勾勒的妙曼弧度柔和了赫連幼清本就豔麗懾人的眉眼。
李楚機抓着少年人跪在池上,而赫連幼清此刻平靜的聲音讓衆人心底卻沒由來的發寒。
“既然來了,兩位便莫要走了。”
沒人知道此時的赫連幼清正想着什麽,正如原本不該出現在池中的顧文君偏偏和赫連幼清抱在一起令衆人心思各異。
近幾年赫連幼清的心思詭谲,較之太子在時越發的讓人捉摸不定,看似‘挽留’,但明眼人都瞧得出長公主殿下心緒不佳。
直到被奉命行事的暗衛押解時,少年人還一臉懵,正欲掙脫卻見着師侄李楚機對他使了眼色,少年人雖心性尚淺,但到底是知道些顧慮,又瞧見妖女被擒,這才不甘不願的同衆人離開。
衆人離開前,赫連幼清早一步脫離了顧文君的懷抱。
兩人各置一邊,全沒有剛剛那份子‘親密’。
将整個身子都埋在溫湯裏的顧文君頭偏向一側,盡管周身水汽氤氲,但被赫連幼清‘抓了個現行’實在是出乎意料。
餘光偷瞄了一眼不遠處藏在水汽中的赫連幼清,半天也沒見對方有什麽動作,就在顧文君計劃怎麽離開時,赫連幼清卻忽然開了口。
“顧文君,你到底想要什麽。”
平淡的語氣,疑問的卻像是在闡述事實。
赫連幼清并沒有聽到顧文君的回答,這或許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人向來是喜歡将目的掩藏起來。
她該是曉得。
赫連幼清忍不住哂笑了一聲。
“這也是你算計好的?”
“不是。”
來自對方的否定并沒有讓赫連幼清心情轉好。
“你又要拿身子不大好做借口?”赫連幼清開了口。
剛張開嘴的顧文君唇口動了動,到底是知道即使道出這是真相,以就當前赫連幼清的心情,也定是不信。
“能遇見殿下,并非臣的本心。”顧文君道。
“本心?”赫連幼清輕笑了一聲。“你有.......”
赫連幼清沒有說出口,頓住的聲音讓顧文君忍不住豎起來了耳朵。
對方遲遲沒有再開口不免令顧文君疑惑。“殿下?”
“擅闖宮廷禁地,鎮南王世子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若不是身體不好,顧文君自認為自己不會來這裏,她默默嘆口氣,正欲回答,卻聽到嘩啦的水聲。
顧文君擡眼去看,就看到赫連幼清扯了一件外衫打算出溫泉池,只是不想,對方一只腳剛剛踩了上去,竟是悶哼一聲,身子不穩,仰頭栽進了水池中。
顧文君一愣,忙上前打算将整個人都仰躺進池子裏的赫連幼清扶起來。
但水的阻力委實有些大,她費力的走過去一把抓住赫連幼清的手從水裏将對方撈了出來,赫連幼清艱難喘息着伏在顧文君的肩頭,氤氲的水汽中,她的眼角都蔓上了媚上心頭的紅。
“好些了嗎?”
眩暈感漸漸消散,耳邊便傳來那人近乎在耳邊的低喃。
赫連幼清心頭一顫,意識到在顧文君懷中後,擡手就要推開對方,卻又因腳下一痛,再次滑到了在了顧文君的懷中。而正因為她一撞,使得顧文君重心不穩,一個踉跄下抓住赫連幼清向後栽倒。
赫連幼清受驚擡起頭,便見着顧文君同樣瞪大了眼望過來的模樣。她甚至來不及品味心頭蔓上的情緒,便被顧文君拉着一同再次栽倒在了池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