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對勁

第15章 你要把樹刨死麽

秦晃垂眸看向江游，江游也還在擡眼看着他。兩人目光對在一起，互相看了那麽一會兒，江游先低頭收回了目光。

他低下頭去，目光落在了小桌上的資料書上，秦晃看着江游垂下的眉眼，眼中神情動了動，後笑了一下。

秦晃這樣答應了，江游才又擡起頭來，他看向秦晃，眼神中也沒什麽特殊的。只是想了想後，對秦晃說。

江游是沒有手機的。上高中後，同學們基本上人手一部，但江游一直沒拿。他覺得聯系爸媽直接去學校的話吧打電話就行，用不着帶個i電腦，影響學習。

江游提了要求，秦晃回了一下神，“哦”了一聲後，把手機給了他。

“我去打個電話。”江游接過秦晃的手機，打開通話界面，按了個號碼。按着號碼的時候，他從床上下來，而後拿了手機出了門。

江游拿了手機出門打電話去了，他也沒走遠，就在小屋門口正對着的一棵梨樹下。下午的日光透過梨樹的樹枝和樹葉，斑駁的灑在少年細膩的皮膚上，光彩輝映，帶着一種別樣的生機和生動。

他也沒有做什麽。就只是拿了手機，站在那裏和電話裏的人說着話。他聲音不大，秦晃也聽不到說的什麽，只能看到一點光芒落在他的唇邊，伴随着他的說話，那抹光在他的唇邊顫動。

就這樣，江游沒過一分鐘的時間把電話打完了。打完後，他收起手機回過頭來，秦晃正站在小屋裏，擡眼看着他。

兩人隔着小屋的門口，這樣對視了一下。秦晃在他看過來時已經笑了，江游看着他的笑，或許是還沒有适應一些什麽，只是微抿了抿唇，而後拿了手機走了進來。

“秦爺爺今天有木匠活兒，就在幹活的那家吃飯，外婆說今天晚上讓你去我家吃飯。”江游走進小屋後，把手機還給秦晃，和他說了這麽一句。

秦爺爺是村子裏的木工。一般村子裏有什麽大的木工活兒，都會讓他去做。做活兒一般做好幾天，而且都是管飯的。今天下午，秦爺爺被人叫去給房梁釘鉚釘了，剛好江游給外婆打電話的時候，外婆跟他說了這麽一句。

江游這樣說完，秦晃看着他的神情，應了一聲：“好啊。”

秦晃不在意地說了這麽一句，江游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說什麽。最後，他擡手撩了撩蚊帳，但看了一眼秦晃，又沒有上床。

看到江游現在的樣子，秦晃有些好笑地笑了一下，說：“剛買的資料書，你不接着學習麽。”

秦晃這樣說完，江游這才像是有了行動目标一般。他看了一眼秦晃，秦晃已經去了一旁的板凳上坐下了。看着秦晃坐下，江游這才掀開蚊帳上床，坐在了小桌旁邊。

往常上了床後，江游總是把蚊帳掖得緊緊的的。但是這次上去之後，江游在掖蚊帳前，動作停頓了那麽一下，只把它那樣松散虛掩了一下。

做完這些，江游這才端正身體，打開了資料書。

看到資料書，江游的心情一下被充盈，被填滿。他看着滿目的知識，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一些開心和愉悅。

江游坐在小桌上，将資料書翻到了他目前學到的那個部分。資料書上，關于課本上只有框架的知識點，分門別類而又詳盡的做了闡述，而且都非常的權威。

就這麽看了一眼，江游就感覺自己貧乏的只有軀幹的腦子裏，慢慢滋生出了枝丫，整個人都被知識點包裹，沉浸進了知識的海洋。

江游很喜歡這種理解知識，掌握知識的感覺，這給他帶來安全感和愉悅感。上學的時候，他的同學都說他天生就是做學生的料。班裏不管學習好的學習差的，沒見他這麽愛學習的。

他這種愛學習，也不是別人那種裝出來，或者被迫的。他就是喜歡這種學到新的他不知道的知識的感覺，新奇新穎又快樂。

江游愛學習，正因為如此，這本資料書帶給了他莫大的喜悅。甚至說，這種喜悅都能鋪天蓋地的掩蓋住他先前對于秦晃的一些別扭的小心思，讓他能暫時忘記小時候的事情，而去做一些能讓秦晃快樂的事情。

秦晃坐在小板凳上，照例拿着手機玩兒着游戲。小游戲不需要多麽專注，他一邊玩兒着，視角的餘光還不忘看向床上的江游。

江游在上床後，就翻着資料書開心地學習去了。他就是坐在那裏，也沒有笑，但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氣場，就能讓人感知到他的心情。

而江游的心情也自然地感染了秦晃。秦晃眼睛落在江游身上，唇角已經噙了笑。他笑了一下，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游戲，随口問了一句道。

江游剛才借了他的手機打電話。打完電話後，就跟他說他外婆讓他今天晚上去他家吃飯。既然提到外婆，那電話肯定也是給他外婆打的。

秦晃這樣說完後，餘光中的江游也回過了頭來。回過頭來後，兩人隔着蚊帳目光又對在了一起。江游看着秦晃，說。

“我跟她說我今天晚上要帶你摸會兒知了龜，會晚點回去。”

江游說完，秦晃望着蚊帳內的江游，眸光一動。

昨天兩人一起離開果園的時候，碰到了幾個摸知了龜的小孩兒。秦晃當時還問了一些摸知了龜的事兒。江游詢問他是否要摸，但秦晃可能看出他對此興致缺缺，且又擔心外婆在家等吃飯等久了，就沒說去。

今天江游提前和外婆打了招呼，外婆聽說他要和秦晃一塊摸知了龜後，高興地應允了。同時還不忘提醒他，讓他注意點安全什麽的。江游也一一應了。

其實摸知了龜也沒什麽不安全的。頂多是村子裏的樹林比較茂密，有些腐爛的樹渣子之類的，不小心會跌倒摔倒。

但是但凡去摸知了龜，肯定都不是燈下黑的摸，都是帶手電筒的。只要自己注意點，這種活動還真沒什麽危險的。

在和秦晃說了要去摸知了龜以後，秦晃也挺高興的。兩人在果園的小屋裏待着，一直等到了江游的外公過來換班。

江游外公過來後，江游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後，江游帶着手電筒和小镢頭，和秦晃一起出發了。

昨天秦晃問江游現在知了龜還有沒有小時候那麽多，江游說不知道，他已經很久沒摸了。

雖然當時江游的語氣像是不太想和秦晃說太多小時候的事情，但這句話卻是沒有撒謊。

江游家是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搬去縣城的。去了縣城以後，就不跟以前在村子裏似的，夏天晚上沒事兒和村子裏的小夥伴兒們到處瘋了。

他基本上也就只有假期的時候才來村子裏。夏天暑假幫外公看果園，晚上偶爾會有小夥伴兒們叫他出去。

這種情況持續到了初中，初中以後，大家年齡上來了，喜歡做的事情也不再拘泥于田野裏的這些小玩意了。

沒有人來找江游，江游也不怎麽找別人，所以他也是真的很久沒有摸過知了龜了。

不過雖然很久沒有摸過，可這些東西，就像是骨子裏帶的一樣。江游和秦晃帶着小镢頭和手電筒，去了昨天路過的那片樹林。樹林裏，江游拿着手電筒要麽在樹上照着，要麽在地上照着，沒一會兒的功夫，竟然也照了十好幾個。

在江游照着的時候，秦晃也拿了工具該照照，該刨刨，但和江游的收獲滿滿相比，秦晃一無所獲。

他拿了小镢頭，蹲在樹邊，對着一個知了龜的小孔刨着。這邊镢頭都快刨到樹根了，也沒見知了龜在哪兒。

在秦晃跟樹有仇似的刨着的時候，江游已經在旁邊樹上又摸了兩個。他一邊摸着，一邊看了一眼刨樹根的秦晃，看着秦晃那刨不出來誓不罷休的氣勢……

江游：“……”

江游這麽說了一句，刨着樹根的秦晃擡頭看向了他。

江游：“……”

秦晃蹲在那裏，那麽大高個子，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拿着小镢頭，腳邊全是他刨出來的土。

看着這副場景，江游也是實在看不下去，他走過去，蹲在了秦晃身邊，擡手扒拉了一下土，說：“這個裏面早就沒了。”

江游這麽扒拉着土，也确實裏面什麽都沒有。不光什麽都沒有，甚至連那個洞也沒了。秦晃看着空空如也的土，道：“它們不都是從這種洞裏爬出來麽？”

“是從這裏面爬出來，但是你看像是這種洞口比較圓比較大的，說明它們早已經爬出來了，你刨土也刨不出來啊。”江游說。

江游說完，秦晃：“……”

秦晃對于農村生活的知識，還停留在十年前那短短的暑假。而農村生活博大精深，抓知了龜也是其中一個小分支，秦晃早忘幹淨了。

江游這麽一說後，倒也是那麽個道理，但是秦晃看了一眼江游手裏豆奶粉袋子裏亂爬的知了龜，說：“你不都是這麽刨的麽。”

秦晃說完，江游：“……”

兩人就這樣蹲在那裏，一人手裏拿了一根手電筒。手電筒的燈光沖着地，兩人的模樣都隐在了燈光沖向地面後反射回來的燈影裏。

燈影下，江游在秦晃說完後，就看向了他。而江游看向他時，秦晃也在看着他。

兩人都從對方的神情裏，看到了自從見面以來最為生動的表情。

江游：“我不是這麽刨的。”

江游看着秦晃說。

說完後，江游指了指一旁，有一點點稀薄的土壤蓋着的洞口，說。

“我刨的都是這樣的。它還在裏面往外挖，沒有鑽出來，所以洞口不是那麽圓。”

“像是這種洞口圓的，基本上都已經出來了。你也不用刨了，直接拿着手電筒往樹上找就是了。”

說罷，江游拿了手電筒，朝着樹上照了一下。果然在樹幹上，看到了一只還在蹒跚着往樹上爬的知了龜。

江游随手将知了龜拿了下來，遞給了秦晃。遞過去後，江游說。

“明白了麽？”

知了龜在江游的手裏，還在晃動着爪子做着最後的掙紮，秦晃擡手把東西拿過來，點了點頭，道。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