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火把!”柏安一邊找青臉鬼要火把, 一邊從背包裏掏出麻藥粉,叮囑道:“捂住鼻子。”
青臉鬼立馬明白他要做什麽,在柏安往火把上澆完藥粉立馬用火折子引燃, 捂住鼻子。
柏安揮舞着火把, 帶着青臉鬼緩慢後退。
雪狼畏懼火光,哀叫着四處逃竄,可很快它們便發現, 那火光和饑餓比起來不值一提。
麻藥漸漸有了作用, 一匹又一匹狼暈倒,舌頭吐在外面, 眼珠子還在動,可四只爪子全都麻了。
青臉鬼十分高興:“有用!”
确實有用, 可只有一只火把, 站在上風口的狼群依舊在死死盯着他們。
柏安把即将燃盡的火把向那些狼扔去, 抓緊灰灰的缰繩, 低聲喊道:“跑!”
“向山下跑!”
二人一騾飛快地在雪地裏奔跑,那些狼很快便追了上來,青臉鬼氣喘籲籲地:“主…主人…要不咱們……把灰灰…丢下吧……雪狼吃飽了……就不會吃…吃人了!”
回應他的,是灰灰一聲騾子叫,然後一撅子把他踢得連滾帶爬。
柏安卻道:“不用,我們只管往山下跑,山下沒有野獸的痕跡, 這些狼也許不會追下去。”
大雪不僅對他們的行動造成了影響, 就連那些雪狼, 奔跑的速度也不算快。
身旁的樹像是水墨畫一般, “咻”地就從身邊滑過, 柏安好久都沒看見到紅繩的影子了, 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腦海中浮現的地圖沒有任何顯示。
柏安突然停下腳步,青臉鬼剎車不及時,滑跪兩米遠撲倒在他腳下,差點把柏安撞摔倒,柏安四處張望,眼前世界灰茫茫,白霧一般,看不清方向,也看不清他們到底身在何處。
“咱們迷路了。”柏安道。
青臉鬼也急忙查看四周,也不知道他們跑到什麽地方,連樹都沒有幾棵。
剛才到底是誰帶的路?柏安和青臉鬼默默地看着噴着鼻息的灰灰,方才屬它跑的最快。
屋漏偏逢連夜雨連陰雨,那些雪狼追上來了。
“主人……你還有什麽法子沒?”
“有,你還有火把嗎?”
青臉鬼石化了,當然沒有!不過羊油還是有的!
柏安叫他把羊油拿出來,“你脫還是我脫?”
見青臉鬼一臉迷茫,柏安沒有猶豫,脫下身上羊皮襖,把裏面薄些的衣衫脫下,卷起來,澆上羊油和麻藥,點燃,扔向狼群。
狂風席卷着鵝毛大雪,将燃燒的衣服吹走了。
柏安:“……”賊老天!
青臉鬼又開始脫自己的衣服,“脫我的!”
柏安哆嗦着穿好衣服,無奈帶着一人一騾後退,腦筋飛快地轉動着,他身上還有一些毒藥,毒死這些雪狼綽綽有餘,關鍵是怎麽讓這些雪狼吃下毒藥……
柏安看向灰灰,如果真的萬不得已,也只能犧牲灰灰了。
可灰灰像是察覺了他的意圖,尥起蹶子長叫一聲,掙脫柏安手中缰繩,四蹄飛快地從狼群中逃竄着跑遠了。
一些雪狼分批跟上,可仍有七八只圍在他們身邊。
眼看着包圍圈越來越小,柏安只好帶着青臉鬼不斷後退,青臉鬼一直在祈求狼神。
可下一秒,柏安腳下突然一動,他向身後看一眼,才發現腳下是萬丈深淵,灰蒙蒙看不見底,他腳下一空,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去抓能抓到的一切。
幸運的是,他抓到了青臉鬼的腳踝,卻帶着青臉鬼一齊往下墜,青臉鬼啊啊大叫着,兩只手胡亂揮舞,終于抓到雪堆裏一塊凸起的石頭。
分不清是冷還是痛,鋒利的碎石割破他的手,流出的血很快就結了冰。
柏安身子頓在半空,腦海中想的全是良姜。
他會死嗎?良姜怎麽辦?他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
它會變成他的樣子,成為一個孤兒,成長中遇到的所有風雨都必須自己扛。
只是這樣想一想,柏安就沒有任何放棄求生的念頭。
“你還能支撐住嗎?”
“我…可以!你快往上爬!”雪狼聞着血的氣味,嘴角流出晶瑩的涎水,不斷向青臉鬼靠近,他害怕地閉上眼睛,雙手卻緊緊摳着石頭,一刻不敢放松。
他幾乎可以聞到雪狼嘴裏血沫的腥臭氣,對不住了大哥三弟四弟,兄弟先走一步!青臉鬼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待着撕咬的到來。
他又冷又怕,蜷縮成一團,腿部還在用力幫柏安從光滑的石壁爬上來。
很快,柏安聽到上面傳來一聲聲狼叫,十分凄慘,他心墜入冰窟,“青臉鬼,你沒事吧?”
“我沒事!”回應他的是一聲興奮的喊叫,“是夫人!夫人來了!”
風雪大到柏安睜不開眼,他抓着青臉鬼的手凍得僵硬,全靠毅力,以及牙齒咬着青臉鬼的褲子一起用力。
聽到青臉鬼的叫聲,還沒來得及疑惑,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将他拉了上來。
青臉鬼癱在地上大喘氣,劫後餘生,灰灰從被切成碎塊的雪狼群中走過來,撅起尾巴,毫不留情地給他一個溫暖的臭屁。
柏安被人拉在懷中,熟悉的氣息,黑色的衣物,柏安顫抖着身子向上看去,看清良姜愠怒的神色,第一反應竟然是開心。
他抱着良姜,身子冷得發抖,“我…我還以為要見不到你了,對不起。”
良姜身上甚至連羊皮襖都沒有穿,可他身上卻十分溫暖,柏安被他抱在懷裏,慢慢地溫度回升,又不确定地看他,“我這該不會是死前腦中跑走馬燈吧?”
良姜的回複是一個帶着憤怒的吻,他吻得很用力,像是帶着懲罰,帶着幾分埋怨,更多的卻是失而複得的喜悅。
“你這混蛋,老子都替你生孩子了,你敢死?”
“哈哈哈哈哈,”柏安哈哈大笑,抹掉嘴唇被他咬出來的血,“果然不是夢,你是真的。”
青臉鬼:“……”生不如死。
青臉鬼的手被磨得血肉淋漓,傷可見骨,再加上凍傷,比柏安嚴重多了。如果不是他,柏安只怕是屍骨無存,媳婦只能帶人改嫁,孩子三天兩頓打。
柏安将他放到灰灰背上,有良姜在,他們很快便找到原路返回的下山路。
果然大雪是在半山腰以上才有的,他們回到第一天居住的那個山洞,天氣是陽光明媚,好像剛才的冰雪世界只是一場噩夢。
柏安給青臉鬼的手進行了緊急處理,抹上三七粉,包的像個粽子一樣。
事已至此,青臉鬼還是要回到山下休養,柏安的探險之旅不得不停止。
似乎瞧出他的失落,青臉鬼道:“主人,反正夫…夫…護法大人的武力很是高強,不如就讓他陪你去嘛。”
柏安看一眼良姜,良姜自從剛才吻他洩憤之後,便一直沒有理他,神情冷淡,柏安一陣心虛。
“他身體不太好。”
“哼。”
“嗯…其實山上也沒有什麽好值得探索的。”
“哼。”
“那要不,青臉鬼和灰灰下山,我們再去看看?”柏安試探道。
良姜又不接話了。
青臉鬼左看看,右看看,一陣牙酸,他應該在山下,不應該在山上,“主人,我還是自己下山吧,這裏離山腳不遠,又沒有大型野獸,更何況灰灰還是有點用的。”
柏安始終不放心,執拗地把青臉鬼送到快山腳的地方,親眼見他踏上草原,這才舒一口氣。
良姜抱手而立,一襲黑色勁裝,襯得他腰細腿長,剛剛好,是他最喜歡的樣子。
他腰間纏着一圈烏亮的腰帶,有時候柏安見他抽出來是軟劍,有時候又是鞭子。
“我們要不要也下去,你多穿件衣服?”
良姜拽着柏安來到大石頭上,抵得他坐下,強硬地将他禁锢在雙臂之中,“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
沙礫般的音色,帶着些孕育風暴的憤怒,十足的壓迫感。
柏安怔怔地看着他,“我,我只是怕你跟來會危險。”
“如果我沒有跟來,危險的只會是你,你以為你會用毒就能夠毫發無損地躲過每次危險嗎?江湖上你了解的事情只是九牛一毛,你在用你的生命開玩笑,對我許諾,說會保護我,這就是你的保護?”
“我只看到了你戲耍一般的态度,如果這就是你的真實想法,我很不喜歡。”
良姜并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
他冷眼看着柏安,“你把我當成漂亮的玩物,覺得我不理解你們中原人的想法麽?我是男人,可我喜歡你,喜歡便是喜歡,但我絕對不會為你變成女人。”
柏安溫和地注視着他,他從未見過有人能夠這般真誠,良姜很別扭,總是口是心非,可他又總是會選擇最直接的溝通方式。
抛出問題,要一個确定的答案。
他像是敏銳的警犬,能夠分辨柏安情緒裏的任意一點不對,然後死死咬着他,不撬開柏安的嘴就不肯松口。
他可能不知道,這樣做對柏安的殺傷力會有多大,柏安永遠拒絕不了對他敞開心扉的人。
哪怕良姜的心扉,像是一棟開錯門窗的房屋,可他确實在對柏安開放,歡迎柏安小心翼翼地進入他的世界。
柏安抱住良姜,“我喜歡你,我不會把你當成任何人,更沒有把你當成女人過。”
哪怕當初檢查出良姜懷孕,他也沒改變過自己的想法。
他抱得是那樣緊,就像是封閉一整個寒冬的小熊,見到春暖花開,熱切地撲向草地,歡快地滾來滾去,恨不得将自己整個人融化在春天裏。
“你保護了我,你對我說過的,抱歉,我忘記了。但你做到了。”
柏安認真地說着,撫摸着良姜不知所措、有些僵硬的後背。
“我剛才真的很害怕,我以為我會死掉,再也見不到你,我想的全都是你,後悔自己的不周全,很多事情我都沒搞清楚,就像是對待游戲一樣對待現在經歷的每一天,可你是真的,我喜歡你也是真的。”
柏安從未如此對一個人剖析自己的心理,他真誠地,打開自己這間同樣別扭、許久沒有新客的小木屋,也同樣歡迎良姜的到來。
良姜的出現,就像是一顆子彈,毫無征兆地闖進他的心裏,他對人生所有悲觀的規劃,像是碎片一樣崩塌,又在荒蕪的廢墟之中,慢慢生長出稚嫩的花。
那是希望。
良姜的身子慢慢在他懷中軟化,同樣反手抱着他,他有些不自在,可又不想從柏安懷裏掙脫出去。
就那樣彎着腰,和柏安緊緊相擁。
“接吻吧。”柏安突然說道。
良姜陡然松開他,搖了搖頭,他冷笑着,指指柏安的嘴唇,“剛才你咬了他的褲子。”
哼,剛才他都沒好意思說柏安。
柏安連忙聞了聞,青臉鬼都不知道多久沒換衣服了,好像是不太幹淨,他連忙漱口,又折松針在嘴裏嚼了又嚼,又苦又澀。
良姜牽着灰灰往山上走,柏安吐掉松針再漱口,嘴裏滿是松香氣息,他連忙跟上。
“現在可以了,我很香的。”
“不要。”
“為什麽?剛才不就可以嗎?”
“剛才那是咬你。”
“那你現在再來咬我一口吧,來吧,洩洩憤,不要生氣,生氣對孩子不好。”柏安死皮賴臉地把胳膊伸到他嘴邊。
良姜一眼看見他凍得紅腫的手指,眼中劃過一絲心疼,将他的手攥在手心裏,“小怪物比你命大,擔心它之前,最好還是先擔心你自己。”
柏安:“……”被看不起了。
不過他給良姜把脈,發現良姜的脈象真的是非常穩健,除了孕反很大,他各種劇烈運動的作死行為好像都影響不到腹中胎兒。
可能是因為這胎兒與他丹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除此之外,柏安也找不到其他原因。
“對了,你什麽時候跟着一起來的?”
“你上山那天,我一直跟在你們身後,”良姜摩挲着柏安的手指,“你們在山洞中,我就在附近,昨夜你們見到那只雪怪,我也見到了。”
柏安挑眉,“那你看清它長什麽樣子了嗎?”
“沒有,它的速度很快,就連我也只是勉強能夠跟上。”
良姜蹙起眉頭,要不是他心生好奇跟了上去,估計柏安也不會遇到危險,差點死掉。
“那你發現了什麽?”柏安很好奇。
良姜眼波在他身上流轉,勾起唇角,“也沒什麽可值得一提的。”
柏安啞然,這人好記仇!
很快,他們便再次回到落雪的山上,大雪紛飛,将雪狼的屍體遮掩,只留下些許的血色。
“你說梅朵和白瑪都還活着?”
“嗯,山上有一個山洞,應該就是那怪物的巢穴,裏面有兩個女孩,應該就是被送進來的。”
上山的路很是兇險,為什麽兩個柔弱的女孩能安然上山?柏安想到那只行動迅速的雪怪,滿心的好奇。
下大雪的天氣十分陰沉,很快夜色降臨,如果不是良姜,柏安連栖息的山洞都找不到。
良姜踹開洞口累積的雪塊,露出一處溫暖的地洞,地洞入口平緩,堆了不少的雪,往裏面深入,雪有融化的趨勢,嘀嗒嘀嗒地低落在岩石上,卻并不寒冷。
柏安用松枝重新做了火把,點燃照亮地洞,發現這是一處地下溶洞,岩石的裂縫下不斷湧出溫熱的泉水,可惜沒能形成溫泉池。
地面濕漉漉,可也比外面好。呼嘯的風雪被阻隔在外面,柏安把灰灰身上背着的物品拿下來,翻找半天,把羊皮鋪在地上,一屁股坐下。
“今晚就暫時在這裏休息吧,過來。”他張開雙手,示意良姜坐他腿上,免得地下濕寒浸得他不舒服。
良姜嘴角上揚,卻也溫順地在他身前坐下,任他從背後抱着自己。
“要是有溫泉池就好了,我們可以泡個溫泉。”柏安有些可惜地咂咂嘴。
他都已經好久沒有洗澡了,更何況,現在就他和良姜兩個人,來點溫泉水,他帶的有雞蛋,有肉,香料、鍋,還有點可惜的就是沒有柴火,不然吃着東西泡着溫泉,美人在側……
柏安把臉埋在良姜身上,壓住想笑的欲望。
良姜突然起身,從他懷裏離開,“你在這裏等着。”
說罷,朝着地洞入口走去,柏安連忙手腳并用地爬起來,努力跟上他,“你去哪?”
“找些柴火。”
“別,現在哪有幹柴?濕柴在這裏燒會很熏人,我們忍一忍吧。”
“笨蛋。”
良姜罵他一句,一出洞口就使出輕功,像是出刃的利劍,人只能瞧見寒光劍影的鋒芒,卻捕捉不到他的去向,他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柏安跟了兩步,又被外面的風雪裹挾着進入洞中,就出去那麽一會兒功夫,他浸濕的衣裳就凍得僵硬,像冰塊一樣。
進入地洞沒多久又變軟,濕答答的,讓人心煩。
柏安很擔心良姜,他現在空有內力,卻不會什麽輕功劍法,除了像個充電寶一樣給良姜充電,能做的少之又少。
灰灰身上的包裹裏,有一半是它吃的草料,這會兒吃得正香,一點都不能理解柏安的苦惱。
柏安撕咬着肉幹,唉聲嘆氣,滿腦子都是去哪搞到藥系身法,內功他已經有了。
就在柏安胡思亂想的時候,洞外傳來聲響,良姜回來了,他不知從哪裏搞到一大堆幹柴,一股腦扔到柏安腳下。
柏安還沒來得及問他去哪,良姜讓他拿着火把跟上。
良姜在溶洞裏轉了一圈。
柏安很是好奇:“你找什麽?”
良姜看他一眼,臉上帶着莫名的笑,旋即一拳落地,拳風激起地上泉水,濺了柏安一身,他黑發無風自動,張揚地飛起。
下一秒,地上湧出泉水的裂縫不斷擴大……泉水湧出的更多。
柏安人麻了。
可良姜又下去幾拳,活像是個人形打鑽機,硬生生把裂縫周圍的堅硬岩石打碎,揭起厚重的石塊扔到一邊。
然後泉水咕嚕湧出,在他腳下位置彙聚成一個溫泉池。
良姜身上都濕了,他站在水中,挑釁似的,又像是邀功,漂亮的眉眼間帶着些得意:“我厲害不厲害?”
這已經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了,這還是人嗎?
柏安脫鞋下水,走到他身邊,擡起他手看了又看,別說血痕了,連道紅腫的印記都沒有。
“你怎麽做到的?”
“想學嗎?”
“想!”柏安可太想了,他要是能一拳把岩石打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還怕什麽雪狼啊。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良姜的手,滿是豔羨。
“你把衣服脫了,我教你。”
柏安:“?”他忍住笑,還帶着即将要坦誠相見的羞澀。
雖然他和良姜孩子都有了,可這會不會太快了些。
良姜卻赤誠地,迅速脫下身上衣物,他本來就穿的單薄,脫的毫不費力。
他始終饒有興致地看着柏安的反應,大刺刺地在溫泉裏坐下,蜜色腹肌在水下若隐若現。
“我,我先架上火,把我們的衣服烤一烤,不然明天沒法穿……”
柏安很沒出息地跑了。
他心跳好快,有種瀕死的感覺,就像是被子彈擊中心髒,卻沒有穿透,反而卡在他心髒之上,一起劇烈地跳動。
他手忙腳亂地把衣服架好,點燃篝火,身上衣物也被他脫的差不多了,幸好溶洞裏并不覺得冷。
柏安悄悄看向良姜,他眼睛閉着,靠在池邊,浸在池中的黑發像是水草一般,溫泉上升騰的熱氣像是海上驟然升起的大霧,隐隐綽綽可見海市蜃樓。
柏安下水,溶洞裏只有嘩啦啦、滴答滴答的水聲,他打破沉默:“你睡着了嗎?”
良姜睜開眼睛,他淺咖色的眼睛上下掃着,慵懶地從喉嚨裏擠出回答:“沒有。”
下一秒,他從溫泉對面游過來,攥着柏安的腳腕,将他徹底拉入水中,二人靠近,他能聽到柏安劇烈的心跳聲。
他像是雪山上動人心魄的精怪,冷得似雪,笑起來時又像是幻境裏燦爛的桃花,“你怕我?”
柏安很白,即使出行這段時間曬黑了不少,可和良姜比起來,他白的太可憐了,肌肉只能算是單薄,更不用說什麽腹肌了。
柏安窘迫地搖頭,又點頭,心底該死的不自信又冒出來了。
他扭捏的像是什麽一樣,不敢看良姜對他身體的看法,他病得太久,身體清瘦得像是骨頭架子一樣。
壓根做不到良姜那樣自信。
良姜像是小狗一樣,将他的長發撥到身後,在他清晰的鎖骨上咬出一朵又一朵痕跡。
他握着柏安修長的手,攀在自己腰上低聲道:“你好像竹子。”
山林裏成片成片的竹子,一陣大雨過後,晶瑩的雨珠挂在青翠欲滴的竹葉上面,風一吹,沙沙作響,很好聽。
良姜最喜歡中原的竹子,味道很好聞,柏安就像是他最喜歡的竹子一樣。
柏安呆呆地看着他,臉上挂着熱氣熏出來的殷紅。
他感受到了愛意,時光好像在他眼前不斷後退,他被人教會重新生長,褪去擰巴的外殼,慢慢地長成挺拔的青竹。
好像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