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霎時，班裏氣氛飚到燃點。
男生中有好事者，不懷好意地瞎起哄；女生中不乏好奇者，頻頻扭頭打量徐樂陶，她們內心大概都基于同一個想法：她真幸運啊。
徐樂陶臉頰發燙，心跳如擂。
孫澤洋坐沒個坐相，嘴邊是意味不明的笑：“趙老師，你這是按什麽選的呀？你看我能演四鳳嘛。”
周圍幾個男生開始爆笑。
師太擡了擡眼皮：“讓你們主動報名，一個個的都跟烏龜似的，那腦袋都要縮進脖子裏了，現在還剩下幾個角色，有自告奮勇的就舉手。”
煮沸的鍋瞬間停止了沸騰，大家不約而同低下頭。
“沒人主動，我就繼續點名了啊。”
“周心蕊演蘩漪，陳棟演魯貴，周沖就傅唯林吧……”
點名到周心蕊，班裏又是一陣蠢蠢欲動的浮躁。
徐樂陶心髒怦怦直跳，導演瞅她滿面紅光，欠兒登地說：“師太她瘋了，你演四鳳她媽還差不多。”
“胡說八道。”徐樂陶捋了下頭發，“我可是很有少女氣質的。”
導演噗嗤一笑，蔫壞兒的。
徐樂陶深吸口氣，按捺住內心呼之欲出的悸動。
輿論中心的某人對此并不care，微低着脖頸，娴熟地轉着手裏的一支筆，因為那微低的弧度，後頸的清晰線條一覽無餘地袒露出來，清瘦得十分帶感。
“不拒絕？”江樊宇笑道，“這不像你風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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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池也眼皮沒擡，還是盯在桌中央的一道競賽題上，“多半逃不掉，不費那功夫了。”
江樊宇一想也是：你可是師太的頭號關注對象。
全部分配完，師太問參演同學有沒有意見。
演周沖的傅唯林舉手，“趙老師，我不會演話劇。”
師太鼓勵他：“誰都有第一次，試試。”
傅唯林是個書呆子，為人死板，平時除了學習不幹別的，也不跟別的同學交流聊天，他推了推自己的厚啤酒瓶底的眼鏡，一板一眼道：“我不想試。”
師太沒為難他，詢問其他同學有沒有想演的。
徐樂陶小聲賄賂導演：“跟老師說你想演，我請你吃必勝客。”
導演“唰”地舉起了手，撂開凳子就站起來，“趙老師，你看我的氣質适不适合周家二公子？”
師太足足愣了有三秒，爽快地說：“好，那就塗岩演周沖。你們私下裏自行安排好時間排練，完了錄個小視頻，咱們就下周四晚自習驗收成果。鄭思琪，你負責下。”
為了這次排練，鄭思琪專門建了一個群。
程池也的id很好認，就是簡單的姓名首字母y，頭像是一只小貓。
騙人，明明有微信。
徐樂陶迅速從網上下載了一張小貓圖片，暗搓搓把自己的朋友圈背景圖換成了這張圖片。
然後她點進程池也朋友圈，看見他頭像下面有一條暗示非好友不可見的直線，以及系統默認的灰黑色背景圖。
五分鐘之後，微信群裏彈出一條消息。
鄭思琪-周樸園：【@所有人大家把昵稱改成真名-角色形式，就像我這樣。】
徐樂陶看到消息提醒，立馬就将微信名改成了“徐樂陶–四鳳”。
導演緊跟其後，将微信名改成“塗岩–周沖”。
一直到晚自習，群裏都靜悄悄的，無人回應。
鄭思琪-周樸園：【快點改啊同志們！】
徐樂陶隔個幾分鐘就看一遍群成員消息，大概三小時左右，那時她已經下了晚自習回到家，躺在自己卧室準備就寝了。
小貓頭像的主人，将原本的y”改成了“程池也–周萍”。
徐樂陶躲在被子裏尖叫，腦子裏全是周萍四鳳，四鳳周萍。
沒忍住，點了添加好友。
申請備注——你好，我是徐樂陶，身高168cm，體重50kg，擅長英語閱讀理解和英語作文。
翌日一睜眼，徐樂陶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手機點開微信，查看好友申請。
如意料之中，石沉大海。
“哎。”
徐父拿上車鑰匙準備出門，催她快點，“磨蹭什麽呢閨女，快遲到了。”
“來了來了。”
徐樂陶心裏酸酸脹脹的，哪怕最喜歡的明星沖上了積分榜榜首，她都沒展露半點笑顏。
到了班級，甩下書包，徐樂陶開始了早自習的晨讀。
導演用胳膊肘拱她：“喂，四鳳。”
徐樂陶沒好氣：“幹嘛？”
“帶吃的沒？我早上沒吃飽。”
徐樂陶翻出一袋小包裝的面包扔給他，“只有這個了。”
“謝了。”導演撕開吃，“昨天我們工會打友誼賽，一群垃圾小學生，水平太次了。”
回想當初，她也經歷過快樂充實的小學生涯，塗塗畫，吃吃零食，在家長的逼迫下報幾門課外興趣班，雖厭學，但無憂無慮，哪像現在這樣多愁善感。
“真羨慕小學生，無憂無慮的，現在玩什麽游戲可以遇到小學生？”
“想套我話跟我一塊玩是吧，我偏不告訴你。”導演咬了口面包，嚼吧嚼吧咽下，把徐樂陶往右邊拱了拱，“你差點就越線了，休想跟我有肢體接觸。”
“……造孽啊。”
書聲琅琅，各種音色交織，教室裏顯得有些嘈雜。
徐樂陶時不時點開微信看一眼，界面還是老樣子。
第一節 是英文課，英語老師叫白曉彤，不到三十歲，英語系研究生畢業，剛工作沒幾年，相貌端莊舉止優雅，講課柔風細雨，特別催眠。
徐樂陶有一毛病，哪門課成績越好，她越是感興趣。
每次上英語課，她都特別認真。
認真聽講，認真記筆記。
在一幫昏昏欲睡的同學的襯托下，她就顯得格外好學，每次白曉彤提問“Who wants to try”而底下一片沉默時，她都積極舉手，緩解尴尬：“老師，這題我會，我來try”。
賊他媽捧場。
四十五分鐘的英文課很快過去，一晃下課鈴響了，徐樂陶記完最後一個高級句型。
再翻出手機，微信群裏出現消息提醒。
鄭思琪–周樸園：【@所有人周天大家有空嗎？】
徐樂陶發現自己的申請依然沒通過，少女心再次受到蹂–躏，後悔自己一時沖動提交了申請，不然還能保留點尊嚴。
鄭思琪-周樸園繼續冒泡：【我們可以約個地方排練，其實我有個想法，這次話劇如果演出來效果不錯，我想咱們可以報名參加今年元旦彙演的節目。】
徐樂陶–四鳳附和：【我同意！】
塗岩–周沖：【我也同意！】
課間很吵，幾個男生發明了一個空瓶子新玩法，正在滿教室射擊瓶蓋，一群人笑得像個傻子。
群裏陸續有人回複。
但是，程池也始終沒表态。
鄭思琪-周樸園：【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有啥适合排練的地方啊？】
徐樂陶-四鳳：【咱們可以去桌游館團一個包間。】
鄭思琪-周樸園：【ok，你來選地方吧，到時候發群裏。】
攬下這項艱巨工作，徐樂陶一點沒敢怠慢，在手機上查了一晚自習的攻略，重點要經濟實惠不受幹擾，還得能容下這麽多人。
她記起今年過年跟表哥表姐去的那家桌游館，是她表哥的一個朋友開的，因為是新開的，裝修和配置都很新。
于是她在群裏提了這家，鄭思琪拍板同意了。
晚自習結束，徐樂陶坐座位上收拾書包，導演急着回家打工會戰，拎着書包就開始了百米沖刺。
“拜拜四鳳。”
班裏同學作鳥獸散，也都烏泱泱湧出教室。
學生們漸漸走光，教室裏漸漸安靜下來，能聽見彼此說話聲。
江樊宇問程池也周末要不要去打球。
“行啊。”程池也應下了。
徐樂陶心說，周末不是還要排練話劇，群裏消息你都不看的嘛。
江樊宇接着提議道：“就去新體育館吧，那邊剛建好，場地大。”
程池也“嗯”了聲，低頭把桌上的東西胡亂塞進書包。
“周末你恐怕去不了。”一道女聲傳來。
徐樂陶循聲看去，周心蕊緩緩走到程池也桌前。
她很瘦，骨相很絕，整個人看起來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雖然身上套的是校服，但纖細的腰身還是被撐展了出來，有種弱不禁風的孱弱感。
程池也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停下手裏動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周心蕊說：“群裏說周末要排練話劇，下周四就要上交成果，我們只有這個周末有時間，如果你時間錯不開，你應該提前跟趙老師說，而不是放大家鴿子，讓大家遷就你一個人。”
程池也點了點頭：“知道了。”
周心蕊沒想到這人反應會這麽平淡，一時語塞，抿了抿唇，說：“那就好，誰也別耽誤誰的時間。”
說完轉身走了，臉上因為緊張而漫出的紅暈在離開教室那一刻，才稍微顯現出來。
江樊宇捏捏鼻梁，輕聲打趣：“挺有個性啊，給你治得服服帖帖。”
程池也沒說話，“刺啦”拉上書包拉鏈，神色冷淡到有點不近人情。
“那你周末不去打球了呗。”
“再說。”
“近距離看周心蕊，什麽感覺？”
“就一女的，沒什麽感覺。”
江樊宇知他品味，沒再亂點鴛鴦譜，而是從自己的審美角度出發，誇了句：“我覺得蠻漂亮的。”
徐樂陶的心情徹底墜入谷底，看來大家眼睛都不瞎，周心蕊确實比她更像白天鵝。
路燈亮着橙黃色的光，偌大校園歸于夜晚寧靜，柔和風聲裏，樹葉簌簌晃動，在地面落下斑駁的暗影。
徐樂陶背着書包，默默跟在那兩人後面，無意間碰上了姜大胯。
那人剛從操場過來，渾身是汗。
“徐樂陶。”他老遠喊她名字。
江樊宇聞聲向後看去，發現了“一路尾随”的徐樂陶，沖她擺擺手，程池也因為他這大幅度的動作，也朝後看了看。
昏暗的夜色下，那人神情模糊，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随後不關己事地轉回了頭。
徐樂陶看着他高高瘦瘦的背影，有些悵然若失。
姜大胯問她：“看什麽呢？”
徐樂陶搖搖頭：“沒什麽。”
“我今天晚自習提前翹了，去操場打了會兒球。”
“跟我說這個幹嘛。”徐樂陶面無表情，“我又不會打球。”
“我可以教你啊。”
“可拉倒吧，你連球都投不進。”徐樂陶聲音很輕，“我想讓程池也教我……”
“你說什麽？”
徐樂陶沒理他，大步朝前走着，姜大胯拎着書包跟在一旁，“徐樂陶，你家住哪兒啊，咱倆說不定順路……喂，這大晚上的，你一個女生不安全……”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