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和衛臨麒提起她和衛臨麒家境的差異
姜若嫤看了看走在她和衛臨麒的前方的姜南易, 手上用了一些力氣，掙脫開了衛臨麒的手。
她當初讓姜南易提前打聽周影閣的消息，确實和衛臨麒有很大的關系。
衛臨麒畢竟是菀姐兒的父親, 如今她沒想着和衛臨麒和離, 他就還是她的夫君。她自然是想要他好好的。
只是這些想法，她懶得和衛臨麒祥說。她當初讓姜南易幫忙打聽周影閣的下落, 也不是想從衛臨麒處獲得什麽。
手心一空，衛臨麒蹙眉看向身旁的姜若嫤。然而不等他開口說什麽，走在前方的姜南易回頭看向姜若嫤和衛臨麒, 說道：“此地距離周影閣的所在不遠，我們走過去, 世子和若嫤意下如何？”
衛臨麒看着姜南易，說道：“就聽南易兄的。”
見狀, 姜若嫤自然沒有意見。從前瓦城的每個地方, 她基本上都去過, 只是多年未回來, 瓦城和她記憶裏有了一些不同。
姜若嫤等人走了大概一盞茶時間, 在一間醫館前停下。
此時時辰尚早, 醫館外面站了不少等待看診的人。
姜南易沖姜若嫤和衛臨麒解釋道：“這段時間周大夫免費在這間醫館給瓦城的百姓看診, 有許多百姓慕名來求周大夫看診。”
姜若嫤聽見姜南易的話語，眼眸中浮現意外。人們想起苗疆蠱術, 最深刻的便是蠱毒的陰毒和令人害怕。但是此時聽姜南易的話語裏的意思，周影閣身為苗疆蠱術的傳人, 卻慈悲為懷, 現在還免費為百姓看診, 顯然是一個心地良善之人。
姜若嫤忽然懷疑, 衛臨麒調查到的周影閣是苗疆蠱術傳人的消息是否屬實了。
姜南易沖姜若嫤和衛臨麒說道：“為了不驚擾到別人, 我們先去醫館的後堂。我讓人知會周大夫一聲，等周大夫給病人看完診，再去後堂見我們。”
姜若嫤記得來前姜南易為了不驚擾到別人，還特意讓她和衛臨麒換了一身低調的衣裳。她看得出來，姜南易對免費給百姓看診的周影閣很敬重。
見狀，姜若嫤和衛臨麒随姜南易去了醫館的後堂。
據姜南易介紹，這間醫館屬于一位姓柳的大夫，只是柳大夫前不久摔斷了腿，柳大夫本來準備暫時關閉醫館。周影閣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柳大夫的難處，願意主動幫他坐堂，還不收取任何診金。
柳大夫在當地的醫術本來算是很不錯的，一開始習慣了柳大夫看診的百姓對周影閣還不太信任，不想才過了幾天，人們發現周影閣的醫術比柳大夫還要高超，甚至柳大夫原本沒了救了的雙腿在周影閣的治療下，還很有可能重新站立起來。
一時間瓦城的百姓對周影閣都十分推崇，來求周影閣看診的人也絡繹不絕。只是周影閣特意叮囑，不可對別人提起他，也不可将他給他們治療的事情四處宣揚。
以至于周影閣雖然救治了不少人，那些被他救治了的人皆守口如瓶，未曾将他醫術如神的事情四處宣揚。
這也是周影閣的醫術如此厲害，衛臨麒和姜若嫤卻沒有聽見有關他的醫術的傳言的原因。
不過周影閣這段時間畢竟待在瓦城，又免費幫柳大夫坐堂，瓦城許多百姓還是知道了這間醫館有一個醫術高明的周大夫。
姜若嫤聽完姜南易的話語，忽然明白姜南易為何對周影閣如此敬重了。
她只希望周影閣真的如姜南易口中這般良善，能夠幫他們救治趙衡奕。
姜若嫤等人在醫館的坐了大概兩盞茶的時間，周影閣才姍姍來了後堂。
周影閣的年紀比姜若嫤想象中要年輕許多，四十出頭的年紀，下巴上留着胡須，看起來像是一個普通的大夫。讓人想象不到他的醫術有多麽的高超，也讓人看不出來他會是苗疆蠱術的傳人。
周影閣進來後，衛臨麒讓身邊的護衛去了門口，不讓別人靠近這間屋子。
周影閣将衛臨麒和護衛的動作看在眼裏，他的視線落在姜南易的身上，說道：“姜将軍特意讓周某到後頭來，所為何事？”
他在瓦城也待了好幾日了，自然是認識姜南易的。
姜南易指着姜若嫤和衛臨麒，沖周影閣說道：“這兩位是我的妹妹和妹夫，妹夫是靖南侯府的世子，皇帝的外甥，有事情請周大夫幫助。”
周影閣瞥了衛臨麒和姜若嫤一眼，在屋內的空椅上坐下，淡淡說道：“興許要讓姜将軍的妹妹和妹夫失望了，周某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百姓，幫不了姜将軍的妹妹和妹夫。”
周影閣沒有因為知道了衛臨麒和姜若嫤的身份，便面露驚恐和慌張，反而對姜若嫤和衛臨麒帶着幾分漠視和不耐。
姜若嫤和衛臨麒在來前皆有預料周影閣不會輕易答應幫忙救治趙衡奕，此時他們對周影閣的拒絕的反應倒是沒有什麽意外。
衛臨麒看向周影閣，說道：“周大夫明明有一顆懸壺濟世的心，醫術在衆多醫者中也是佼佼者，卻要東躲西藏，在救治了病人後，還不敢讓自己的聲望太盛，周大夫的心中怕是很難受和憋屈吧。”
周影閣聽見衛臨麒的話語，眉頭狠狠一皺。
衛臨麒不顧周影閣的抗拒，繼續說道：“太子殿下被心思叵測之人下了蠱毒，周大夫如果肯出手救治太子殿下，以後便不用東躲西藏，害怕別人知道自己的名諱。”
周影閣聽見‘蠱毒’二字，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他冷笑說道：“這位大人太看得起周某了，周某是一個普通的大夫，有何能力解太子殿下身上的蠱毒？”
衛臨麒不疾不緩說道：“ 當年先帝差點兒因為苗疆蠱術死于非命，後來派人圍剿和苗疆蠱術的有關的一切，苗疆蠱術也因此在這世上基本上消失了，但是怕是先帝當年都沒有想到，苗疆蠱術還有傳人在世，現在還有人用害人的蠱術為非作歹。”
周影閣忽然帶着幾分激動說道：“誰說蠱術只能夠害人？”
衛臨麒将周影閣的激動看在眼裏，淡漠的眼眸平靜地看着周影閣。
接觸到衛臨麒仿佛看穿一切的眸光，周影閣也意識到他的舉動不太妥當，他後退兩步，帶着幾分找補說道：“我的意思是大家對蠱術不了解，容易人雲亦雲，蠱術實際上沒有大家想象得那麽可怕。”
姜若嫤見周影閣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蠱術，她說道：“周大夫如果不是苗疆蠱術的傳人，能夠救太子殿下，為何會說出蠱術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麽可怕的話語？”
周影閣聽見姜若嫤的話語，嘆了一口氣，從他走進這間屋子，他便預感到姜若嫤等人是有備而來，他努力想要遮掩的一切已經被姜若嫤等人知曉。
周影閣站在屋內，沉默不語。
衛臨麒看出周影閣對他和姜若嫤的抗拒，準确的說是對朝廷的抗拒，他說道：“如果不是太子殿下情況危急，無人可救，我們也不想來打擾周大夫。周大夫剛才說蠱術沒有想象中那麽可怕，不是只能夠害人，但是現在有人用蠱術謀害當朝太子，周大夫忍心不聞不問？”
周影閣聽見衛臨麒的話語，仍然沒有說話，可是若是細看，便能夠發現他眼眸深處的糾結。
衛臨麒打量着周影閣臉上的神情，繼續說道：“不瞞周大夫，現在已經有人盯上了周大夫，哪怕周大夫不想救治太子殿下，周大夫也不可能獨善其身。前天夜裏的動靜，周大夫想來也聽見了吧？”
周影閣回憶前天夜裏聽見的動靜，說道：“前天夜裏有人想殺我？”
見衛臨麒點頭，周影閣畢竟不是普通人，哪怕得知他前天夜裏差點兒死了，臉上也沒有太大的詫異。
姜南易聽着衛臨麒和周影閣的對話，眉頭微蹙。聽衛臨麒的話語裏的意思，在今天他帶衛臨麒來見周影閣前，衛臨麒已經安排了人在周影閣的附近？
衛臨麒說道：“前天夜裏周大夫若是不幸被歹人所害，太子殿下便只能夠繼續被居心叵測的人用蠱蟲控制，以後會發生什麽，想來周大夫也清楚。”
“我若是周大夫，便會光明正大地解了太子殿下身上的蠱毒，然後告訴世人，蠱蟲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麽可怕，蠱蟲也不僅僅只能夠害人。”
周影閣看着衛臨麒，唇邊帶着苦澀，他說道：“你說得簡單，我若是解了太子殿下身上的蠱毒，你們的皇上會放過我？”
“大家對蠱蟲的害怕已經根深蒂固，哪怕我解了太子殿下身上的蠱毒，大家也不會因此減少對蠱蟲的害怕，反而會因為我會蠱術，對我避如蛇蠍。”
當年先帝派人圍剿和苗疆蠱術的有關的一切，當時他的族人基本上都死了。若是讓皇帝知道苗疆蠱術還有傳人在世上，以大家對蠱術的深惡痛絕，皇帝會放過他？
想要扭轉大家對蠱術的看法，豈是那麽容易之事？
衛臨麒鄭重說道：“我可以向你保證，你若是解了太子殿下身上的蠱蟲，不會讓皇上傷害你性命。”
“周大夫若是不嘗試，怎知無法做到？”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衛臨麒的話語裏的影響，周影閣的眼前仿佛浮現了他死去的族人，他說道：“無論你們相不相信，我們一開始飼養蠱蟲，是為了救人。可是後來族中心思不正之人發現可以利用蠱蟲控制人的神智，他不再想着利用蠱蟲救人的事情，反而想着利用蠱蟲去達成自己的目的，族中因此也發生了許多禍事，後來甚至帶去了滅族之災……”
姜若嫤看着周影閣臉上的感傷，她能夠感覺到周影閣是一位真心想要救死扶傷的好大夫，曾經也是真心想用蠱蟲救人，只是哪怕他們的本意是想用蠱蟲救人，但是現在有人在利用蠱蟲害人也是事實。
衛臨麒說道：“我們既然親自前來見周大夫，是真心實意想請周大夫幫忙救治太子殿下。我和內子會暫時留在瓦城，周大夫可以想想是否要幫我們救太子殿下。如果周大夫願意幫我們救太子殿下，可以派人告訴我們。”
衛臨麒沒太逼周影閣，周影閣如果固執地不願意幫趙衡奕解身上的蠱毒，哪怕他将周影閣押到趙衡奕的面前，也無濟于事。
見周影閣沒有給他答複，衛臨麒對周影閣告辭，和姜若嫤，以及姜南易從醫館出來。
姜若嫤回頭朝醫館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世子覺得周大夫會同意幫忙救太子殿下嗎？”
衛臨麒說道：“太子殿下是因為他們苗疆的蠱術才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周影閣既然覺得他們的蠱術并非像世人眼中那樣只能夠害人，他必會答應救治太子殿下。”
姜若嫤看着衛臨麒胸有成竹的模樣，剛剛衛臨麒讓周影閣考慮是否要救趙衡奕，她還以為衛臨麒是真的讓周影閣考慮是否要救趙衡奕。
原來衛臨麒已經知道周影閣肯定會答應幫他們救趙衡奕。
想到了什麽，姜若嫤看着衛臨麒，說道：“剛才世子對周大夫說前天夜裏有人想殺他，是真的嗎？”
衛臨麒說道：“前天夜裏确實有人想殺害周影閣，只是被我的人給阻攔了。”
姜若嫤抿了抿唇，原來剛才衛臨麒不是故意吓唬周影閣，前天夜裏是真的有人想要殺害周影閣。
姜若嫤想到前世周影閣慘死的事情，心有餘悸。
今生如果不是她和衛臨麒早做了準備，周影閣很有可能又會像前世一樣被人殺害。
姜南易見姜若嫤和衛臨麒提起前天夜裏有人想要殺害周影閣的事情，眉頭蹙起，似乎有話語對衛臨麒說。
衛臨麒知道姜南易想要說什麽，他看着姜南易，說道：“周影閣的事情，多謝南易兄了。在來瓦城前，若嫤就對我提起了周影閣的事情，如果不是若嫤和南易兄，我還無法這麽快找到周影閣的下落。”
“我讓人安排人在周影閣的附近，只是擔心有人會阻攔我找周影閣救太子殿下，事實證明，果然有人不想讓周影閣救太子殿下，并非有意瞞着南易兄。”
姜南易幫忙尋找周影閣，是受姜若嫤所托。他倒是不會計較衛臨麒事先安排了人在周影閣的附近事情。
姜南易說道：“既然有人阻攔世子救太子殿下，世子想讓周影閣救治太子殿下的事情想來不會那麽順利，世子要小心。”
衛臨麒點頭，“多謝南易兄提醒。”
姜南易和姜若嫤，衛臨麒說了幾句話語，他軍營裏還有事情，他和姜若嫤，衛臨麒分開。
姜南易離開後，姜若嫤和衛臨麒沒有回他們在瓦城落腳的宅子。
天色還早，姜若嫤和衛臨麒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算上前世，她已經好多年沒有回瓦城了。此時姜若嫤看着令她感到熟悉的瓦城，她近乎貪婪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瓦城雖然比不上京城繁華，卻也有許多京城沒有的。這會兒街邊擺着許多小攤子，上面擺放着許多京城沒有見過的吃的和玩的。
姜若嫤在一個小攤前停下，她拿起攤位上的一個不倒翁。
衛臨麒看了一眼姜若嫤手上的不倒翁，說道：“準備送給菀姐兒的？”
雖然他現在陪在她的身邊，但是不用想便知道她肯定不是想着送給他的。
姜若嫤解下衛臨麒腰間的荷包，将荷包裏的銀錢遞給攤主，然後她将荷包重新系在衛臨麒的腰間。
“我們這次将菀姐兒留在府裏，自然要給她帶禮物回去。”
衛臨麒垂眸看了看被姜若嫤重新系回他腰間的荷包，沒有說話。
姜若嫤見衛臨麒神色淡淡，似乎興致不高，她拉着衛臨麒走到一個賣馄饨的小攤前，沖衛臨麒說道：“出來許久，世子應該餓了，世子要不要先吃一碗馄饨？”
衛臨麒說道：“你餓了？”
姜若嫤誠實點頭，說道：“嗯，餓了。”
衛臨麒看了一眼十分簡陋的小攤，說道：“為何不去附近的酒樓吃？”
姜若嫤聽見衛臨麒的話語，知道衛臨麒是嫌棄這個馄饨攤子了。
她在馄饨攤前坐下，說道：“酒樓的飯菜雖然也不錯，但是其實偶爾在這樣的攤子上吃吃也很有樂趣，從前父親還沒有從軍時，父親能夠帶我在這樣的攤子上吃一碗馄饨，我能夠開心好多天。”
頓了頓，她試探說道：“世子如果實在是不想吃，在這兒等我一會兒？”
她本來是想讓衛臨麒先回落腳的宅子，她自己在街上逛逛。但是興許是因為周影閣的事情，衛臨麒堅持要和她一起。
衛臨麒在姜若嫤的對面坐下，讓攤主給他和姜若嫤來兩碗馄饨。
姜若嫤聽見衛臨麒的話語，心中不解，衛臨麒既然不想吃這兒的馄饨，勉強自己做什麽？
很快攤主便将馄饨給衛臨麒和姜若嫤端了上來。
衛臨麒低頭吃了一口碗裏的馄饨，令他比較意外的是口感比他想象中要好許多。
他擡眸看着對面正在吃馄饨的姜若嫤，熱氣上升，模糊了姜若嫤嬌美如畫的臉蛋，他說道：“你剛才說，從前岳父帶你在攤子上吃一碗這樣的馄饨，你能夠高興好多天？”
姜若嫤将口中的馄饨咽下，說道：“我還小時，家境不太好，世子可能無法理解，世子莫笑話。”
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和衛臨麒提起她和衛臨麒家境的差異。從前衛臨麒在邊境歷練時，也不會坐在這樣的小攤上。
她忽然有些明白從前為何那麽多人覺得她配不上衛臨麒了。只是人無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她不後悔她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因為她還有疼愛她的家人。
衛臨麒沉默地看着姜若嫤，就在姜若嫤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他說道：“你若是喜歡，以後我可以偶爾陪你在這樣的攤子上吃。”
腦海裏浮現她剛才說的‘偶爾在這樣的攤子上吃吃也很有樂趣’，姜若嫤凝視着對面的衛臨麒，湯碗裏的水面微微晃動，很快又趨于平靜。
“嗯。”姜若嫤垂下眼眸，繼續吃碗裏的馄饨。
其實她小時候家境也沒有那麽差，她稍微大一些，姜寒松便開始立功了。而且姜母的娘家比較富裕，給了姜母不少嫁妝。只是姜寒松從來不花姜母的嫁妝，姜母去世後，姜寒松更是極小心地保護姜母留下來的東西。她和姜南易便也不怎麽花姜母留下來的嫁妝。
二人吃完馄饨，站起身。
令姜若嫤比較意外的是，本來對攤子上的馄饨比較嫌棄的衛臨麒也将碗裏的馄饨給吃完了。
這次不用姜若嫤動手，衛臨麒将腰間的荷包解下，将裏面的銀錢遞給攤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