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遲到的道歉
衛臨麒和姜若嫤帶着菀姐兒從東宮離開時, 已是未時。
趙衡奕讓宮人送衛臨麒，姜若嫤以及菀姐兒出去。
姜若嫤回頭朝趙衡奕和太子妃看了一眼。如今趙衡奕還是衆人敬重的太子，雖然身上有太子的威嚴, 卻待人溫和, 面容溫潤。讓人很難将不久後變得暴戾，不近人情的他聯系在一起。
姜若嫤掃到站在趙衡奕身邊, 神色溫婉的太子妃。她不再多看，收回了視線。
姜若嫤和衛臨麒上馬車後，菀姐兒已經睡着了。
興許是知道在貴人面前不能夠失禮, 剛才在東宮時，菀姐兒一直撐着沒睡。這會兒離開了東宮, 菀姐兒頓時撐不住睡着了。
衛臨麒見姜若嫤抱着菀姐兒有些吃力，他擡手将菀姐兒從姜若嫤的手上給接了過來。
姜若嫤活動了幾下被菀姐兒壓酸的胳膊, 又幫菀姐兒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
小孩子睡着了便什麽都不用管了, 也沒什麽事情需要她去操心。此時菀姐兒乖巧地睡着衛臨麒的懷裏, 也沒了清醒時對衛臨麒的抵觸。
衛臨麒看着姜若嫤嬌美的臉蛋, 不禁又想起他做的和姜若嫤有關的夢。雖然他尚沒有弄明白那個夢是怎麽回事, 還有他之前為什麽會看見姜若嫤要和他和離的畫面。
但是姜若嫤懷着菀姐兒時, 因為他的原因心情郁結, 差點兒難産是事實。身為她的夫君，從前他确實有許多做的不對的地方。
姜若嫤現在對他态度冷淡, 和他從前的所作所為應該也有很大的關系。
菀姐兒還睡着，此時顯然不适合他和姜若嫤交談。
等回到了靖南侯府, 衛臨麒将菀姐兒抱去了東廂房, 讓下人好好照顧菀姐兒。
衛臨麒回到他和姜若嫤的寝屋時, 發現姜若嫤坐在圓凳上, 似乎在等待他, 有話語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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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若嫤确實有話語要對衛臨麒說，她想和衛臨麒談談洛明玖的事情。
前世她得知衛臨麒要迎娶洛明玖的事情，除了憤怒，還有不甘心以及對衛臨麒的心灰意冷。
如今重來一世，她不想再走前世的路了。如果衛臨麒的心中還念着洛明玖，她想早些成全他和洛明玖。
衛臨麒說道：“母親說，你懷着菀姐兒時，心情郁郁寡歡，生産時才會那般艱難。”
姜若嫤沒有想到衛臨麒會突然提起此事，如今距離她生下菀姐兒已經過去了許久，永樂長公主怎麽會突然對衛臨麒提起此事？
衛臨麒将姜若嫤的疑惑看在眼裏。只是他自己尚沒有弄明白他在夢境裏看見的那些畫面是怎麽回事，一時間也沒法向姜若嫤解釋。
衛臨麒說道：“當初你身懷有孕時，我因為皇上的命令要去外地做官。當時我本來以為你的身邊有祖母，母親和下人照顧，卻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那日他詢問過永樂長公主，得知姜若嫤生下菀姐兒時會那般艱難和姜若嫤懷着菀姐兒時郁郁寡歡有關後，他又詢問了當初在姜若嫤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鬟。那幾個丫鬟的話語和他夢境裏的畫面也基本吻合。
當時他本來以為姜若嫤的身邊有衛老夫人，永樂長公主和下人伺候便夠了。以靖南侯府的財力和權勢，姜若嫤在孕期若是想要什麽，也能夠滿足她。
他自以為姜若嫤的身邊沒有他的陪伴也無妨，可是身為夫君，在姜若嫤生産時都沒能陪在她的身邊，确實失職。
衛臨麒的腦海裏浮現夢境裏身懷有孕的姜若嫤得知他要去外地為官時，隐忍落淚的模樣，當時姜若嫤應該很想陪他一起上任吧，希望他能夠多陪陪她和腹中孩子。
可是那個時候他的心裏只有皇帝派給他的差事，以為讓姜若嫤留在京城，有衛老夫人和永樂長公主照拂便萬事大吉了。
在夢境裏，姜若嫤生下菀姐兒後得知他不會趕回來，蒼白的臉蛋難掩失落，本來就虛弱的身體差點兒暈倒。
之前他模糊地意識到自己對姜若嫤這個妻子多有疏忽，還說過姜若嫤若是覺得他對她太冷淡，他可以改進的話語。但是從小便是天之驕子，衆星拱月的他并沒有清晰地意識到從前自己究竟何處做的不對。
衛臨麒記得夏丹柯曾經說過，‘女人懷孕時，很需要夫君的陪伴。若是夫君在她懷孕時沒有給她足夠的關心，不僅會影響腹中的胎兒，女人也會對夫君失望。’。
當時他還對夏丹柯的話語嗤之以鼻，覺得夏丹柯将莊環柔看得太重。
此時他不禁想着，若是姜若嫤懷着菀姐兒，他多給姜若嫤一些關懷，姜若嫤生産時是不是便不會那麽驚險了。姜若嫤當時也不會傷了身子。
只是此時去想這些已經沒有用，事情已經過去，時間也不會倒轉。
姜若嫤聽見衛臨麒口中的‘抱歉’二字，她的心中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前世她都對衛臨麒提出和離了，衛臨麒都沒有對她說一句軟話。這會兒衛臨麒居然因為當初忽略了懷着菀姐兒的她對她道歉。
衛臨麒的這張嘴居然也會對她說出一句像樣的人話來。
驚訝過後，姜若嫤不禁思考衛臨麒突然對她說‘抱歉’的原因。難道還是因為他在洛明玖那兒受了刺激，想在她這兒尋求安慰？
只是前世衛臨麒也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語，今生的衛臨麒為何會不一樣了？
難道衛臨麒和她一樣，也是重生的？姜若嫤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哪怕衛臨麒是重生的，衛臨麒也不可能因為過去忽略了她，便對她道歉。
她還記得前世她因為他要迎娶洛明玖，激動之下對他說出和離的話語，衛臨麒望向她的眼神仍然那麽平淡，仿佛無論她做什麽，都無法在他的心裏掀起波瀾。
讓她相信衛臨麒是重生的，還不如讓她相信眼前的衛臨麒被哪個孤魂野鬼給霸占身體了。
因為太詫異衛臨麒的舉動，姜若嫤一時也忘記了原本要和衛臨麒說的關于洛明玖的事情。
衛臨麒等了一會兒，見姜若嫤沒有對他的話語作為反應，他不禁皺了皺眉。她面對他的抱歉，沒有對他過去行為的憤怒，也沒有因為他意識到從前的不足而歡喜，她的臉上是對他的行為的詫異和不解。
她面對他道歉的行為居然最多的是不解和疑惑。
衛臨麒覺得姜若嫤此時的反應和他想象中的不同。至于是哪裏不對勁，他暫時也說不上來。
姜若嫤不說話，衛臨麒只好開口說道：“以後大理寺不太忙碌時，我會盡量多花些時間陪伴你。”
姜若嫤回神，笑說道：“世子志在朝堂，不是會困于後宅的人，我知道的。世子不用專門花時間陪伴我的。”
當初她滿心滿眼都是他時，衛臨麒不願意花一點兒時間在她的身上，如今他卻願意花時間在她的身上了，她不稀罕了。
姜若嫤打量衛臨麒臉上的神情。衛臨麒如果真的被哪個孤魂野鬼給霸占了身體，不可能沒有一點兒破綻。
衛臨麒難得為妻子着想，願意花時間陪伴姜若嫤，卻被姜若嫤拒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姜若嫤似乎對他有些嫌棄。
心中這樣想着，衛臨麒口中卻還是說道：“你是我的妻子，我本來也應該照顧你的感受。”
姜若嫤聽見衛臨麒的話語，心中的異樣更深。衛臨麒真的和從前不一樣了。
可是如果衛臨麒被孤魂野鬼霸占了身體，他為什麽要因為過去的事情對她道歉？
姜若嫤想到曾經看過的話本子，小鬼搶占別人的身體後，是能夠繼承原主的記憶的。
搶占衛臨麒身體的小鬼都知道衛臨麒過去的行為不對，對她太沒有人情味。衛臨麒這些年為何卻始終對她冷淡呢？
“世子，我去看看菀姐兒。”
說完，姜若嫤朝菀姐兒所在的東廂房走去。
雖然衛臨麒從前對她很冷淡，好歹是菀姐兒的父親，也不會傷害她和菀姐兒。衛臨麒如果真的被哪個小鬼霸占了身體，她還是要幫衛臨麒将那個小鬼趕出衛臨麒的身體的。
姜若嫤來到東廂房時，菀姐兒還在睡。她暫時沒有回去面對衛臨麒的想法，便站在床榻前看着熟睡的菀姐兒。
如果衛臨麒真的被哪個小鬼霸占了身體，她應該如何幫助衛臨麒将身體裏的小鬼給趕出去，用黑狗血？若是小鬼力量太強大，豈不是會打草驚蛇？
請個本領高強的道士來靖南侯府？這個方法是最妥當的，可是她自己就是重生回來的，如果請來的道士法力太高，看出來她是重生之人，豈不是要将她自己也折進去了？
重生之事匪夷所思，若是讓世人知道了她的經歷，怕是不會容忍她在這世界上。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世，自然不想因此和菀姐兒，父親以及兄長分開。
霸占衛臨麒身體的小鬼看起來脾氣比衛臨麒要好許多，還會因為衛臨麒的所為給她道歉，不如就讓他暫時留在衛臨麒的身體內？
“在想什麽？”
衛臨麒淡漠的聲音突然在屋內響了起來。
剛才她進來時，讓屋內的下人都退下了，姜若嫤沒有想到衛臨麒會追來菀姐兒的屋子，她下意識說道：“在想是不是要請一個道士給世子看看。”
“給我請道士做什麽？”衛臨麒眉目清冷，說道。
這會兒姜若嫤已經反應過來，她勾起唇角，笑說道：“我的意思是，請道士幫忙看看靖南侯府的風水。”
“世子怎麽也過來了？”
雖然姜若嫤努力遮掩，但是結合姜若嫤之前的反應，衛臨麒自然看出來姜若嫤在撒謊，姜若嫤請道士的意圖顯然不是看靖南侯府的風水這麽簡單，他說道：“你不是說請道士給我看看嗎？”
姜若嫤感受着衛臨麒頗有壓迫感的目光，心說這霸占了衛臨麒的身體的小鬼為何也像衛臨麒一樣聰明？難道小鬼在霸占衛臨麒的身體時，不僅繼承了衛臨麒的身體，還繼承了衛臨麒的智慧？
姜若嫤的唇邊挂着幾分笑容，笑說道：“世子剛才聽錯了。”
衛臨麒确信他剛才沒有聽錯，如果是在平時，他不會因為這點兒小事和姜若嫤計較。可是他想到剛才姜若嫤仿佛看妖魔般看他的眼神，他凝視着姜若嫤，說道：“你要請道士來給我看看，莫不是覺得我不是人？”
聽見衛臨麒的話語，姜若嫤沒有想到衛臨麒會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詫異地看向衛臨麒。
衛臨麒的這一句話語本來是試探姜若嫤，姜若嫤的反應顯然印證了他的話語。
衛臨麒聲音漠然道：“你覺得我不是人，那你覺得我是什麽？”
衛臨麒覺得他應該将姜若嫤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子都給收了，不然姜若嫤現在也不會連他不是人的想法都冒出來了。
“你仔細看看，我是人嗎？”
衛臨麒突然朝姜若嫤的方向邁了兩步，他彎腰，帶有壓迫感的氣息逼近姜若嫤。
衛臨麒的那張俊美的臉在姜若嫤的眼前放大，她對上了衛臨麒漆黑的眸子。
姜若嫤的心中一驚，微微側頭，避開衛臨麒的目光。她說道：“世子自然是人，也不可能是被什麽小鬼給霸占了身體。”
姜若嫤的最後一句話語怎麽看都像是在欲蓋彌彰。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姜若嫤笑說道：“我只是覺得世子有些反常，胡思亂想了。世子別放在心上。”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剛才面對衛臨麒時居然将她的猜測也說出來了。
衛臨麒凝視着姜若嫤，他反常？他剛才因為他當初沒有陪伴在有孕在身的姜若嫤身邊而給她道歉，在她看來居然是舉止反常，甚至她猜測他是被小鬼霸占了身體。
衛臨麒回憶了一下夏丹柯平日裏和莊環柔的相處，夏丹柯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莊環柔的身邊。莊環柔也沒有像姜若嫤似的懷疑夏丹柯換了一個人。
他直覺問題應該是出在他的身上。
他過去對姜若嫤太疏忽，姜若嫤不相信他會為他過去的行為給她道歉。
衛臨麒直起身，說道：“無論你相不相信，剛才我對你說的話語都是認真的，從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給你道歉，以後我會花時間陪伴你。”
默了默，衛臨麒又補充了一句，他說道：“我沒有被小鬼霸占身體，還是你的夫君。”
姜若嫤聽見衛臨麒的話語，沒有說話。衛臨麒現在說願意花時間陪伴她了又有何意義？
當初她生下菀姐兒時，九死一生，如果不是永樂長公主，她興許早就死了。可是她拼命生下的菀姐兒，她本來以為衛臨麒會和她一眼期待她的出生，卻原來只有她期待着菀姐兒。
衛臨麒當初既然選擇了冷漠，這會兒又給她道歉做什麽？
……
衛臨麒雖然說了以後會花時間陪伴姜若嫤，但是最近他卻沒能抽.出太多的時間陪伴姜若嫤。
前段日子太子遇刺，皇帝将此事交給了大理寺。他和太子向來交好，太子還特意讓他盯着調查進展，他自然不能夠懈怠。
經過大理寺半個多月的努力，案件終于有了結果。
大理寺查出刺殺太子的人和東宮左庶子有關，被指認的左庶子對罪行供認不諱。
被指認的左庶子是東宮的人，衆人都不敢相信他會背叛太子。
随着那名左庶子的招認，許多朝堂上的官員也受到了影響。
影響最大的自然是趙衡奕，東宮出了叛徒，也是他禦下無方。
好在這次他是受害者，皇帝倒是沒有治他禦下無方的罪，還讓他重新挑選東宮左庶子。
新的東宮左庶子最後定了範尚書的嫡子，範玄鈞。
衛臨麒來東宮時，正好看見範玄鈞從趙衡奕的屋子出來。
範玄鈞一身靛藍色錦袍，身形修長，芝蘭玉樹。
看見衛臨麒，範玄鈞主動退到一旁，讓衛臨麒先行，含笑道：“衛世子。”
衛臨麒朝範玄鈞的方向看了一眼，冷淡的颔首，便算是和範玄鈞打過招呼。
他很不喜歡範玄鈞。
不僅是因為姜若嫤，還因為範玄鈞莫名的讓他感到抵觸。
雖然他暫時分不清他對範玄鈞的抵觸是不是也和姜若嫤有關，但是這不妨礙他不喜歡範玄鈞。
範玄鈞似乎沒有察覺衛臨麒對他的不喜，等衛臨麒的身影遠去，他才擡腳繼續朝東宮外走去。
衛臨麒進來時，趙衡奕已經在等着他。
趙衡奕擡手免了衛臨麒的禮，溫聲說道：“最近辛苦你了。”
衛臨麒說道：“臣有負太子殿下所托，未能讓刺殺太子殿下的真正幕後之人繩之以法。”
趙衡奕卻已經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說道：“孤的二皇弟心機深沉，你之前也提醒過孤，不一定能讓父皇懲治他。”
他受傷後，皇帝便将迎接嶺北王世子的差事交給了他的那位二皇弟。
趙衡奕說道：“孤的東宮會出現叛徒，卻是孤沒有想到的，看來孤對東宮的管理還是太松懈了。”
衛臨麒想到剛才看見的範玄鈞，說道：“太子殿下讓範玄鈞成為了新的東宮左庶子，可靠嗎？”
聽見衛臨麒的話語，趙衡奕說道：“範尚書對父皇忠心耿耿，範玄鈞之前雖然沒有入仕，卻頗有才名。孤讓範玄鈞成為新的東宮左庶子，也是不想再出現叛徒的事情。”
衛臨麒見趙衡奕這樣說，便也不再說什麽。
趙衡奕沒有察覺衛臨麒對範玄鈞的不喜，和衛臨麒聊起了家事，他說道：“表弟最近和弟妹如何？是否需要孤幫忙？”
按上次他和姜若嫤見面的場景來看，姜若嫤看起來挺大方得體的，不像是有膽子和衛臨麒鬧脾氣的人。
衛臨麒想到他差點兒被姜若嫤以為鬼附身的事情，下颌線緊繃，他說道：“聽說皇宮裏的宋太醫對婦人的疾病特別擅長，表哥能否幫忙請那位宋太醫去靖南侯府一趟？”
趙衡奕的臉上帶着幾分打趣的笑容，他笑說道：“表弟對孤有所求，倒是不吝啬喊孤一聲表哥。”
“表弟想讓孤幫忙請宋太醫去靖南侯府，是不是為了弟妹？之前太子妃也想讓太醫給弟妹看一下，弟妹卻拒絕了。表弟放心，這點兒小事，孤會幫你做到。”
衛臨麒聽見趙衡奕的話語，沒有否認。
雖然姜若嫤對他的道歉不放在心上，最近他的腦海裏卻經常浮現姜若嫤懷着菀姐兒時的畫面。
外面的大夫自然比不上太醫，讓太醫再給姜若嫤檢查一下，他的心也安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