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侯修離所提到的,徐葉軒怎麽可能沒發覺呢,他每天早晨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比誰都清楚。
正是因為太過于清楚,他內心裏更加糾結,明知道原因卻不能解決,他的着急他的難以啓齒又有誰能幫到他。只能一遍一遍的自我催眠,忘記就好了,不去想就沒事了。
然而,就算白天忙得四腳朝天,暫時得以忘記,夜裏入夢,蟄伏在心底蠢蠢欲動的欲|望卻肆意的膨脹,長夜漫漫雲雨不歇。
早晨頂着大大的黑眼圈站在鏡子前刷牙,面容憔悴的可以直接去演逃離瘋人院了。
徐葉軒機械的動着手腕,腦子裏計算着剩下的戲份得拍到什麽時候。由于他前面高密度的安排,影視基地這裏的戲可以提前完成,接下來去外景地拍的就很少了,這麽算下來,可能會比預計的三個月時間提前十天半月。
如果真能這樣,他們的經費就可以用的更寬裕一點。
每一天,他的腦子都這樣運轉着,偶有空閑的時候又有龍劍在旁邊說個不停,他對這個行業很多好奇,什麽都想問,又有許多自己的想法,憋不住就找他說。
所以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他也總是很忙。現在少了這個人,感覺少了很多東西。
侯修離見徐葉軒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抽煙,就貌似無意的晃悠過去,蹲在他旁邊揪着地上的小草。
“有事?”
“沒什麽。”
徐葉軒就又不說話了,他這樣已經好幾天了,侯修離忍不住再次開口:“徐導,晚上我們去喝酒吧。”
“到底什麽事?”
“沒有事……我不就是看你心情低落想讓你出去散散心嗎,省得在這裏把我們關起來不眠不休的拍N多天。”侯修離開始還不想說,看徐葉軒開始皺眉頭就幹脆全撂了。
徐葉軒吐掉煙蒂,拍拍他的肩膀,有點惆悵的說:“行了,謝謝你好意,我沒事。”
“你還說沒事,全劇組都感覺出來了!”侯修離低叫,“你還不如給自己放假休息幾天做個調整呢,就現在這種狀态,你是想拍出來的東西挨人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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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葉軒笑着扯他的頭發:“是不是你想放假休息啊?別找借口,我不會放行的!”
侯修離表情扭曲,徐葉軒視而不見,站起來往攝像機那裏走:“好了,接着拍戲。”
一條一條的過的很順利,這戲越拍到後面越流暢,演員和人物的融合度越來越高,尤其是邵祈,他的表演可謂滴水不漏,讓人看着忍不住叫好。
不過令人不解的是,每次他和女主角拍親熱戲之後,都會請上兩天假休息。徐葉軒去探望他發覺臉色真的不太好,所以排除裝病的可能。
但這更讓他疑惑了,所謂親熱戲也就是接個吻,抱得緊一點,床戲基本上都是關燈拉被這樣拍攝的,絲毫不費力氣,怎麽侯修離拍打戲那幾天都生龍活虎的,他一直拍文戲卻總是請假呢。
問他也不說,只是慚愧的笑,在人不留意的時候咬牙切齒幾下,估計是怨恨自己這副文弱身體。
徐葉軒也就說些寬慰的話讓他多休息,以後拍這些部分的時候就提前給他做心理建設。
他以為邵祈以前都是演那種很風雅的文人,與夫人都是相敬如賓,所以這次特務卧底的角色一邊要掩飾自己一邊要和女主角親密會比較難适應。
正在拍的一組鏡頭是侯修離打完架的善後部分,夜總會老板要砍掉他的手做教訓,他傾慕的女主角來幫他求情。
黑幫老大的派頭很有講究,不能殺氣太重,那是殺手不是老大;又不能拖沓,那就缺乏果決之氣;要有獨特的氣質,能做大的人必定有一套自己的處世哲學。
所以這個演員雖然是配角中的配角,卻是個十分棘手的角色。
雖然扮相不錯,但演技實在缺了不少,徐葉軒又愛較真,一個細節不到位就全部重來,每次拍他的戲,三五條能過那就不錯了。
“我說你剛才有沒有在聽我說戲啊?”徐葉軒沖到演員跟前,叉着腰瞪着眼,口氣相當惡劣,“我都說了多少遍了,這裏不準皺眉頭不準皺!你記住沒有!”
演員被他咆哮般的聲音鎮住了,呆呆的只管點頭。
“好,那再來一遍!”徐葉軒大聲說,回到他的站位,“各就各位action……cut!”才剛說出口他又發現那個演員不對勁,“你傻站在那裏幹什麽!當道具啊!”
他吼的嗓子都啞了,身後還有不知死活的人一直在拍他的肩,他煩躁的把人揮開幾次,那人還是堅持不懈的輕輕拍他。真是煩死了,準備轉過身去痛罵一頓。
一回頭去看到是久違的陸希晨,罵人的話到了嘴邊只好大張着嘴咽回去。
“你怎麽來了?”
“我也是制作人吶,怎麽就不能過來?”
徐葉軒對着衆人說了聲休息,和陸希晨一起到隔壁休息室坐下。
陸希晨張望了幾下:“小龍呢,他跑到哪裏去了?”
“他,回去了。”徐葉軒剛才的激動頓時降低了幾度。
陸希晨啧了一聲:“我還特意惦記着他,這小子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徐葉軒幹笑兩聲,已經完全冷卻下來,面對着他就公事公辦起來:“你要不要看看進度表和計劃書?”
“我看這些幹什麽?”陸希晨不解道。
徐葉軒說:“你是投資人,有這個資格和權力,也有這個義務啊。”
陸希晨一怔,笑道:“啊,我就是随便一說,你還真跟我認真起來了。”
徐葉軒從善如流的把文件夾收起來,又問:“你什麽時候走?”
“我才剛來你就問我走?”
“正事不談,小龍不在,你還留下來浪費時間?”
“他不在,我就不能來看你了?我們也是朋友啊。”陸希晨覺得有點糊塗了,不待他說話,又道:“小龍果然是個存在感很強的人,你和他認識到相處都是很短的時間,可是卻能讓你記得這麽深刻。”
徐葉軒費解:“你說什麽呀?”
陸希晨輕笑搖頭:“沒什麽,覺得自己不如人而已。”
徐葉軒直白的說:“我還是不懂。”
陸希晨有點挫敗的嘆口氣:“你很喜歡他吧?”
“是挺喜歡的。”
“嗯,那沒什麽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陸希晨說着起身,拉開門出去。
徐葉軒跟在後面送不疊,小跑着追上,陸希晨卻并不領情,擡手制止他:“你還在拍戲呢,我打擾時間聽久了,不要送了。”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幹脆而清冷,很有禮貌,也很沒有人情味。
徐葉軒就住了腳,臉上的表情都收了起來,無論是着急,緊張,抱歉,還是擔憂,只剩下平淡,客客氣氣的點頭:“行,那再見了。”
晚上,徐葉軒沒有安排拍攝,自己一個人開車去了鬧市區的酒吧喝酒,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正在圍着鋼管跳舞的舞娘,以及角落裏甩頭甩得正high男男女女,他恍惚着回到在加州的時候。
不由得又想起那個周末的上午,陽光正好,他抱着幾乎是空的紙袋,差點流離失所,一個年輕男人伸出援手,解決了他當時最大的難題。
他記憶裏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刻,也忘不掉那個人。
只要一想起來,他就無法控制的滿腦子滿心裏都是這個人,驅之不散。
“煩人!”他口齒不清的叫了一聲,把酒杯磕在桌上,有點輕微搖晃着往前走,他知道什麽地方能買到讓他暫時遺忘的東西,腦筋不受控制了,就借助一點外物吧。
不小心和人撞上了,他還記得趕緊說抱歉,可對方很難纏,居然跟他動起手來。
別以為他喝醉了就任人欺負了,好歹也是徐家出來的人,一點點拳腳功夫還是有的,不像龍劍那麽厲害,沒有陸希晨那些招式,對付一兩個小流氓他還不放在眼裏。
擒拿,過肩摔,利落的把人放到,他繼續往前搖晃。
“徐、徐導……”
身後的人又跟過來,還低聲的這樣叫他。
他站住回頭,兩手抓着對方的腦袋,仔細看了半天:“小猴子?你不要晃來晃去……你怎麽也來了?”
“你喝醉了,快點回去吧,我們都很擔心你。”侯修離說,一邊架着徐葉軒的胳膊往外走。
徐葉軒一邊歪歪扭扭的走着,嘴裏一邊咕哝着:“擔心什麽……我死不了……”
“哎呀,這說的什麽話,真是醉得太厲害了!”
侯修離把人放到車後座,這才松了口氣擦擦臉上的汗,大熱的天,剛挨了一摔,又背着這麽重的一個大男人走過來,他全身都又疼又黏。
徐葉軒還在小聲的嘀咕着什麽,不過就是湊在他嘴邊聽也聽不清,侯修離只好放棄了坐到前面發動車子。
他能這麽快就拍到好作品,還是個分量不輕的角色,這将是他進入演藝圈的好基石,所以他總是很感激徐葉軒對他這份知遇之恩。
侯修離是個聰明人,擅于把握一切機會,現在徐葉軒心情不好,雖然他原本也很關心,但在這個時候給他關懷,一定會留下雙倍的好印象。
眼看着徐葉軒終日郁郁寡歡,他又找不到原因,也很着急。
今天看到陸希晨來,兩人說了一會話,然後徐葉軒就成這樣了。他想該不會是陸希晨帶來什麽不好的消息打擊到他了吧,就尾随着他來到這裏,幸虧他跟着不然可能得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