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

第19章

楊提今天心情很好，即使學生在上課的時候對他說“我恨你”，也依然影響不了他嘴角微微上翹的心情。

但他的好心情卻顯然影響到了他身邊的人，首當其沖就是坐在他隔壁的師兄。

師兄不是教英語的。

他不懂外國人那唧唧歪歪的語言，更不明白楊提那跟無理數一樣難以預料的心思。他琢磨着這娃都笑了一上午了，咋都不帶個停頓的呢？

師兄表示很疑惑，然後秉持着理科生二愣子的性子，問他去了。

“阿提你今天怎麽了？”

楊提從電腦前擡頭，維持着嘴角上翹的表情，反問得一臉純良，“什麽怎麽了？”

“……”師兄沉默了一會，似乎在猶豫接下來的話當不當講。

楊提微笑着表示疑問。

師兄終于忍不住了：“笑得像個哈奇士。”

楊提的笑容一下就垮了，心想：哈奇士那麽二，我怎麽着也是個閃閃惹人愛的吉娃娃……

師兄見他突然又不笑了，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惹他不開心，正想說點什麽補救下自己比較貧乏的形容詞，門口傳來英語組大美人的聲音。

美人嬌滴滴地叫了聲“楊提”，把辦公室大半男人的骨頭都給叫酥了。

楊提骨頭沒酥，雞皮疙瘩倒是掉了一地。

美人又叫了一聲，楊提看師兄一臉吃到蒼蠅的表情，很有犧牲精神地起身往門口走去。

美人的心情似乎也不錯，笑得跟朵花似的，以一個能露出事業線的角度貼了上來，仰着頭道：“那個修電腦的帥哥來了。”說罷軟得跟柳條一樣的手還狀似無意地搭了搭楊提的胳膊。

楊提不好把快傾盆而出的嫌棄表露在臉上，做了個在他兩之間習以為常的動作——雙手用力，往上拉了拉美人過于低的V領。

在外人看來，這兩人的行為還挺親密的。

楊提遮完事業線，才擡頭看向美人口中修電腦的帥哥，然後視線就再也移不開了。

燦爛的陽光，交錯的長腿，欣長的身體，帥氣的臉龐，連插着口袋的手都變得性感起來。

性感得讓人無法直視。

楊提覺得他的眼睛要瞎了。

就好像大多數男人對女人事業線的執着和喜愛，白宇含的外形對楊提也是個很大的誘惑。

他的性取向一直處于模棱兩可的狀态，說不上多欣賞男人，但也不大喜歡女人。而白宇含的出現讓它變得清晰明朗化了起來。

明顯白大帥哥完勝。

帥哥看了過來！

楊提莫名有些緊張，陽光似乎全集中到了臉上，越來越熱，視線不受控制得飄忽了起來，眼睛慌張地左右亂飄，不再聚焦。

耳朵自動過濾了所有聲音，仿佛只能聽到他穩健的腳步聲。

他走過來了。

楊提被卡住了般動不了，額角冒出一滴汗。

他想到身邊的美人，想都沒想就把她拉了過來，擋在自己身前。

一個1米76的男人，躲在一個穿了高跟鞋才1米6整的女人後面，不管怎麽縮也不可能縮不見。

美人奇怪地扭頭看他，“幹嘛啊？”

楊提此刻多麽希望這美人能胖點，還未解釋什麽，白宇含已經來到了跟前。

他淡淡地說：“計算機房老師來電話說壞了一批電腦，我來看看。”

那語氣，好像在說“天氣真不錯，你好，我叫白宇含”一樣，很疏離很陌生。

“哦，我帶你去。”

所以楊提只能這麽回答他，就像以往的那幾次。

說完好心情就被毀之殆盡。

心裏有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以為是、自作多情的感覺，那些相處那些悸動那句告白，全是他可有可無的幻覺，甚至連那一點點對白宇含的好感，都仿佛被這個男人無情又嫌棄地棄之如敝屣。

楊提咬牙，沒注意到美人又摸了他的背一把。

計算機房在實驗樓，比較偏僻。

兩人走着走着就再也聽不到學生的打鬧喧嘩聲了，只剩下輕微的腳步聲環繞四周，如果能這麽一直走下去，大概還會給人能一路走到世外桃源，走出春暖花開的錯覺吧。

白宇含其實有這模糊的感覺，連楊提頭頂的發旋看在眼裏都打上轉了，跟朵美麗的小菊花似的。

于是他就恍惚地問了句：“剛才那人是你女朋友？”

楊提其實還在悶悶不樂不想理人，但他修養太好，又沒啥花花腸子，乖乖地就根據事實回答了問題：“不是啊。”

白宇含點了點頭，又想到他看不到，“哦”了聲。

“……”楊提沒再接話，在他看來，這個對話起得相當莫名其妙，他當然更不想繼續跟白宇含讨論什麽莫須有的女朋友，最好嘛，能說說你之前說的“喜歡我”是不是真的，不然我們試試吧之類的話。

他兀自埋頭走路，在想到底是從‘今天禮拜幾’還是從‘今天天氣不錯’來開始他們的話題。他沒有回頭，所以沒發現白宇含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和了然。

那是勝券在握的表情。

一到計算機房，白宇含就開始工作了。

按照以往的慣例，楊提這時候就可以自動閃人了。

但他不想動，他還沒跟白宇含讨論清楚那個事，心裏膈應着，怪難受的。

可是他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是開門見山地問呢，還是旁敲側擊地搭話？

楊提沒談過戀愛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種事。

幸好他有個身經百戰的小表弟。

于是楊提杵着一臺電腦開始發短信求助。

“如果有人跟你告白，結果第二天跟沒事人一樣出現在你眼前，還不提任何關于他告白的事，這種時候要怎麽辦啊？”

小表弟不理人。

楊提腰都快杵斷了也沒收到短信。

他一怒之下就把短信群發了。

角落裏傳來“叮叮”兩聲，楊提沒留意，因為他正忙着查看別人回得短信——

“兒子有人跟你告白啦？——by周美女”這是來自楊提他媽媽的……

“過年帶回來看看啊——by楊老板”這是來自楊提他爸爸的……

會有這種名字，因為楊提以前看到過一個帖子，說是萬一有天手機丢了，聯系人裏頭若有爸爸媽媽字樣的存在，很有可能讓他們成為被勒索的對象。

所以他們就變成了周美女和楊老板。

緊接其後的是楊提家各種親戚，一致表示已經準備好了紅包，就等着人來領。

各種調侃，各種詢問，就是沒一個人給出有用意見。

楊提滴滴滴的嫌煩，把手機設成了靜音，又望了眼坐在電腦前忙碌的白宇含，心有不甘地轉身走人。

一等楊提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一直在辛苦地假裝忙碌的白宇含立馬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利落地關機，掰掉電池，變魔術一樣掏出另一張手機卡，替換上去，給楊提編輯短信如下：

“如果你也喜歡他，就直接跟他說在一起吧。”

這短信楊提還沒走出200米就收到了。

那會他剛好結束和小表弟的通話，就點出來看了看。

比小表弟那欲擒故縱、等對方再找上來要合心意多了，楊提略微思索，決定采納。

晚上，楊提一如以往地上線了，游戲畫面一刷新出來，漢白玉就出現在了身邊。

與此同時，海風在公會裏徹底爆了——

[公會]吹夏天的海風：我操！小白你打boss打到一半就不見是鬧怎樣！

[公會]漢白玉：系統：您的好友“茜茜提子”上線了！“情思手铐”自動對您和玩家“茜茜提子”進行綁定，您将在3秒後傳送至坐标（3456,5568）

[公會]漢白玉：不是我的錯

[公會]吹夏天的海風：……

[公會]戴帽子的小草：提子的錯

[公會]漢白玉：好吧，我的錯

[公會]茜茜提子：=口= 關我毛線事，我只是上個線

[公會]HOT：我們被小白拉去給你刷裝備，結果你一上線把小白召喚走了，我們團滅了，你說關你事嗎？

[公會]茜茜提子：……

[公會]吹夏天的海風：小白你他媽就是個召喚獸

[公會]漢白玉：不用羨慕

[公會]吹夏天的海風：我羨慕毛球！

[公會]漢白玉：我小時候曾經有個乳名叫毛球

[公會]吹夏天的海風：……

三觀要被毀了！

楊提每每看到漢白玉耍無賴就有種眼睛要瞎了的感覺，要把這網絡上的漢白玉和生活裏的白宇含聯系在一起，還真是有些困難！

毛球不理公會裏那幫子人了，轉而在當前頻道問楊提：“你剛下班？”

楊提想到自己連晚飯都沒念着要吃，一到時間就往宿舍撒丫子跑的傻樣，很是心虛地回：“沒啊，我在外面吃了飯，還逛了個超市。”

“在哪吃的？”

“……”問那麽細幹嘛！

楊提默默給他豎了中指，卻還是絞盡腦汁地想了個地方出來：“食堂啊。”

“今天禮拜五，食堂不開門。”

楊提被他一句話給嗆着了，正琢磨着是不是該說師傅給開了小竈，那邊又來話了：“我知道你幾點下班，剛過五分鐘。”

[當前]茜茜提子：……

[當前]漢白玉：你沒有想對我說的？

[當前]茜茜提子：你想聽啥？

[當前]漢白玉：你說什麽就聽什麽，反正手铐拷着沒事做

[當前]茜茜提子：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喜歡我？

[當前]漢白玉：你說呢

[當前]茜茜提子：高貴冷豔？

[當前]漢白玉：那叫純樸天真

[當前]茜茜提子：活潑開朗？

[當前]漢白玉：明明跟個河蚌一樣膽小

[當前]茜茜提子：積極向上？

[當前]漢白玉：連路都認不清，你頂多積極向前橫沖直撞

[當前]茜茜提子：……我多好一人啊，怎麽在你眼裏只剩下缺點了

[當前]漢白玉：這些都是優點啊

[當前]茜茜提子：=口=

[當前]漢白玉：你所有缺點在我看來都成了優點，所以我喜歡你。你呢楊提？

我也挺喜歡你的長相的……

楊提其實挺想這麽回答，但想到這個估計有點傷人，折中了一下就成了：“我也是。”

于是，這戀愛關系算是這麽确定下來了。

“我喜歡你。”

“我也是。”

除掉這裏頭沒說清的話，這兩人的大致發展方向是沒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