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戬之這個神仙有點

第17章 ·(1)

“娘，是我不對，是我害了二哥，”楊蓮跪在地上，抓着瑤姬的衣擺，放聲哭道，“怎麽辦……娘，我居然做了那樣的事，我……”

瑤姬重重地嘆了口氣，老實說到了這個地步，就連她都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如果楊蓮犯的只是小錯，那麽自然她稍微維護幾句，事情也就過去了。但這一次，楊蓮她私嫁凡人，對楊戬而言這是多大的一個麻煩，瑤姬心裏真是再清楚不過。而今楊蓮一家得以團圓，連她也被放了出來，又聽說天條被改了，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內情，不問楊戬，怕是無法明了的。她扶起楊蓮，為女兒擦拭着臉上的淚水，又将沉香叫來，開解道：“此事不是你們任何人的錯，只是天意弄人罷了。”

逆天鷹聞言，嗤笑道：“這瑤姬仙子也真會做人。看這裏人多，就說天意弄人，誰也不怪，怪到‘天’頭上去了。”

楊戬低着眼，并不說話。他身體已經很有些不适，卻不得不在這裏硬撐。一邊又想，豬八戒該已經被哪吒扔進院子裏了，要多養一頭豬還真是個大問題。他心裏是萬般不情願的，但扣着豬八戒也好，有豬八戒在這裏，西天的人自然就會好好和天庭折騰一番，叫玉帝王母也嘗嘗什麽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再說，豬八戒在他手上，孫悟空自然也會常來，楊戬倒是不介意那猴子來陪他解悶。

要說天地間這樣的存在能有幾個，怕是除了孫悟空之外，就只剩下逆天鷹了吧。

當他正打算着怎麽處理豬八戒的時候，瑤姬已将沉香與楊蓮都安撫了一遍，又來叫他。他應了一聲，讓逆天鷹推過去，喊了一聲娘。瑤姬轉過身來面向其他客人，說道：“今日我們楊家的家事讓各位看笑話了。今天這頓飯吃得不開心，過些日子就是九九重陽，倒也可以聚一聚。諸位如今便都回去吧，我們一家人許久不見，有不少話想說，實在抱歉。”

她這麽一說，其他人本就覺得尴尬，也就不再久留。只有百花仙子走了以後又兜一圈回來了，問楊戬要那酒壺。楊戬根本不知道酒壺去了哪裏，猜是哪吒先一步拿走了，但看着百花現在說話都彬彬有禮小心翼翼的樣子實在好笑，便有心逗弄她：“酒壺？噢，你不是說不靈了麽？”

百花道：“不是不靈了，……真君，那是我随口胡說的，你不要放在心上。事實上那東西是我向杜康借來的，若是到期不還……小仙也不知道該怎麽向他交代呀。”

楊戬想了想，道：“這就難了，那酒壺的确不在楊戬手上。這樣吧，如果杜康問起來，你便告訴他是楊戬借了，讓他放寬心便是。”

的确應該另外說一句“放寬心”，杜康才能接受自己的東西被楊戬“借”走的事實。不過事實證明并沒有這麽簡單，後來杜康還是差人送了好些好酒來，還誠惶誠恐地托人捎話說，那個酒壺雖然十分珍貴，但如果真君喜歡，就送給真君吧，不用還了。

百花聽了，心中一邊暗罵楊戬拿了別人的東西還要裝無辜裝好人，一邊面上帶笑，拘禮道：“既然如此，那就……承蒙真君體諒了。”

等人都走了，瑤姬找來大夫，給楊戬號過脈，便嚴令他回去休息。楊戬大致知道瑤姬接下來要幹什麽，提前在楊蓮身上布了一層法力護體，方才離去。楊戬一走，瑤姬問過前因後果以後，果然就命楊蓮和沉香跪下，變出一根荊條，往他們娘兒倆背上狠抽了上百下，饒是他們神仙之體也被打得皮開肉綻、血肉模糊。幸得楊戬留下的法力有速愈之術，亦能減輕疼痛，否則楊蓮怕是要吃不住的。

卻說楊戬回到後院，那只夜貓子呼一下就從屋頂上跳了下來，往楊戬懷裏鑽。楊戬沒法抱它，它也依然在楊戬懷裏窩得很開心，每天如此。哪吒已經在大廳裏喝了好幾輪茶了，終于等到了楊戬，立馬便迎了上來：“二哥，那頭豬被我扔在院子裏，吊在樹上呢。”

楊戬已是疲累之極，一點也不想管那頭豬的事，盡管把堂堂淨壇使者吊在樹上确實做得有些太過了，但今天他實在沒力氣想太多了：“我先回房了，你們也都早些休息。”

哪吒見他的确精神不濟，心上又是一陣煩悶：那些人一個個的就知道欺淩二哥，看看二哥都被折磨成什麽樣了！正打算去折磨豬八戒報複一番，逆天鷹忽然又回來了：“小破孩子，楊戬問你，那個酒壺是不是你拿的？”

哪吒一聽，頓時笑逐顏開，取出那酒壺掂量着：“對呀對呀，二哥也喜歡是不是？恰好我也喜歡，就送給二哥吧！”便丢給了逆天鷹。逆天鷹将楊戬推回房間以後，便交出那酒壺來，坐在一旁看着楊戬的側臉，挖苦道：“怎麽樣，被拆穿的感覺不好吧？”

楊戬瞪他一眼：“是你太多話……”還未說完便咳嗽不停。哮天犬在旁給他拍着後背，逆天鷹端茶送水，小貓趴在腳邊舔爪子，良久，楊戬才稍微好受一些，能躺下去了。以往咳得厲害的時候，他根本連坐直身體都成問題，今天還不算太嚴重，幾人也就沒怎麽注意。哪知道第二天早上來看他的時候，他已經病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

幾人百思不得其解，問過大夫，方知他是急火攻心，沖了心脈。可是想來想去，昨夜楊戬也沒有什麽發怒的意思，怕是全都憋在心裏，今天便病重了。

楊蓮與沉香被瑤姬打得起不了身，劉彥昌也不敢告訴他們楊戬病了，只說瑤姬仙子會照顧楊戬生活，至于家裏的事，都交給他便好。楊蓮雖不懷疑，卻是一天不見楊戬便擔憂牽挂，反複想他如今能憑輪椅行動，為何還是不肯來見她一面？如今她自己的這份心情，竟是與當年楊戬期盼她去看他如出一轍，如此她便愈加覺得自己對不起楊戬了。沉香也是一樣，迫不及待想見楊戬，想當面賠罪，無奈整天只能在床上趴着，實在沒法起來，每動一下背上就像被千萬根鋼針紮着一般疼痛不已。

這大概是楊戬三千年來，病得最嚴重的一次。他雖然滿身是傷，卻從未被病痛折磨到這種地步。瑤姬來看他，他幾乎都是昏迷不醒，甚至數次在昏迷中咳血。最初的幾天，瑤姬給他喂藥，楊戬只能吞咽湯水，她便将金丹搗碎了混在溫水中給他灌下去。然而楊戬當初傷病交加命懸一線之時，那些醫仙曾經用人參吊命，如今這一病，那些藥力的反作用全都發作出來，幾乎是瑤姬給他灌下去多少，他就吐出來多少，有時甚至還會帶血。

楊戬病倒以後的第四天，太上老君便來了，說是剛好在附近游玩，被玉帝王母傳音叫來的。他來的時候，瑤姬已經憔悴萬分，比她在不複牢時更甚。再看楊戬，他躺在床上，氣息微弱，面色蒼白，全無知覺；再一把脈，便吓了一跳，轉頭便将瑤姬等人全都趕了出去，只留下他的一個童子在旁邊幫忙，給楊戬施針救命。

其實楊戬的病，倒也不至于糟糕到要命的地步，只是這個人不小心翼翼地對待着，是絕對不行的。楊戬是什麽人？是闡教三代首座弟子，是天庭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司法天神，是法力更強過孫悟空的二郎神，更重要的是，他是瑤姬的兒子，是玉帝的外甥。要是他出了什麽事，別說他這道祖在闡教的威信不保，就是天庭也絕對不會輕易罷休。

對這樣一個人，天庭仰仗着他的力量，闡教第三代芸芸弟子瞻仰着他的光芒，他若是想要借什麽來用用玩玩，就該大大方方送給他；他若是想要得到什麽，就該給他送上門，順便揣摩着他的喜好再附送些別的；他若是犯了錯，就該反省是不是規則出了問題——絕對應該是規則适應他，而不是讓他适應規則；他若是染了風寒，就該質問質問風神龍王是怎麽辦的事，并且把他的風寒當成最大的大事來處理。

可惜這些道理，玉帝王母本來是明白的，那三年裏卻突然不明白了，結果導致他也很難辦，不得不裝糊塗，只能偷偷讓哪吒給楊戬送仙丹。

“不要緊了，老道已經為他施針，且真君法力極高，想必不消一月，便能好起來了。”太上老君安撫着瑤姬，“還有便是真君碎裂的經脈，如今已經恢複了許多，等他病好了，便可以慢慢開始練習行動，不出一年，真君必将恢複如初。”

瑤姬卻依然秀眉緊蹙：“他……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這病，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太上老君哽了一下，艱難地說道：“這……瑤姬仙子，老道也不想瞞你，真君雖是肉身成聖，卻也經不起過去三年那樣的折磨，再加上三年前致他重傷的是開天神斧……他的身體，怕是……垮了，老道也……無能為力……”

“垮……了？二郎他……不該啊，實在不該啊……”瑤姬連聲說着，太陽穴一陣陣刺痛不已，“二郎他為人良善，怎可能……怎可能得如此孽報？！我不相信……”

“不信也得信哪……真君今後還是要時時處處注意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一時疏忽，虧待了自己……”

太上老君的話還沒說完，瑤姬便突然往楊戬房裏跑去了；可進到房中，她的步速又變得很慢很小心，像是怕吵醒了楊戬似的。而楊戬此時終于醒了，神智還不甚清醒，眼前也模模糊糊的，還未适應這久違的光亮。

不知為什麽，就這麽遠遠地看着兒子，瑤姬的眼淚便已撲簌落下。很奇怪，她以為自從自己被壓桃山之下以後，便已經流幹了眼淚，如今卻又淚濕衣襟。她擡手擦拭眼角，看着滿手的水，良久才反應過來——這是眼淚啊，是她的眼淚……

“二郎，二郎，”她坐在楊戬床邊，握住楊戬冰涼無力的手，輕聲喚道，“二郎，你看看娘，娘在這裏……”

楊戬的目光卻仍然在虛空中游移。瑤姬的話，他仿佛聽見了，又似乎沒聽見；他也沒辦法告訴別人，他現在耳邊盡是一陣陣可怕的轟鳴聲，而眼前又漸漸被黑暗吞沒了。瑤姬強忍着啜泣，緊緊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足足過了有半個多時辰，才微微啓口，喚了一聲“三妹”。

他其實仍舊沒有徹底醒來。瑤姬忍不住又落下淚水：“二郎，是娘，是娘啊……”

“娘，……娘，”這一次，楊戬像是隐隐約約聽見了瑤姬的話，徒然望着視野裏的一片黑白交加的朦胧色彩，“娘，很痛……”

瑤姬趕忙問：“哪裏痛？二郎，你覺得哪裏痛？告訴娘，哪裏痛？”

半晌，楊戬方才斷續答道：“娘，很痛……”

……他說的是，瑤姬很痛，而不是他哪裏痛。瑤姬猛地埋下頭捂住嘴，才将沖口而出的哭喊重新咽回去——那樣酸，那樣痛，那可及得上這三千年來，楊戬所承受苦楚的萬分之一？

作者有話要說： 嗯于是我個人是覺得二哥不可能和家裏人太計較的，不知道各位怎麽想。他要是真的恨上小三了，那。。。我覺得我不會承認他是二哥|||

于是下周可能會停更一兩天，不要打我【閃

【閃回來】于是花月的部分還沒完，不過也快了，等花月的完了，那。。。基本上就是二哥在天上翻雲覆雨了哼唧

18番外君·人二VS囧二（一）

是的，正如你們所認為的，這是個惡搞番外，目的是告訴乃們這兩只二哥的差別有多大。下文為了區分這兩只二哥，将會借用燕燕于飛同學給兩只二哥取的外號，人生二哥=人二，本文二哥=囧二，謝謝（等等作者你不覺得這倆名字有點囧嘛？！好吧作者表示本文本來就很囧，名字囧一點神馬的都是浮雲~）！

好吧，下面故事開始了，請務必戴好鋁合金狗眼！

有一天，陽光明媚，天氣晴好，囧二在天上玩膩了，他妹妹也告訴他天天和孫悟空他們鬼混很不好，于是囧二決定出門逛逛。這一逛，就逛到了封神臺。

話說封神臺風景其實還不錯，就是霧氣重了些。囧二帶着一條大黑狗，肩上立着一只金翅雄鷹，搖着墨扇慢悠悠地走啊走啊走……突然之間，不對，隐約間，囧二看見前面好像有什麽東西……囧二表示有點驚悚，這鬼地方除了他竟然還有人願意來玩，真是沒有最無聊只有更無聊……殊不知，那人真不是來玩的，他是來……喂鬼的。

囧二很好心地袖子一揚，幫他把鬼都趕跑了，蹲在他身邊打量了一會兒：“你想死？”

那人……不錯，就是人二。人二還是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連睜眼都不願，好像真的已經死了一般。囧二讨了個沒趣，一扇子打開哮天犬在人二身上嗅來嗅去的鼻子：“你能動麽？”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十分熟悉，盡管他們的相貌并不相似……囧二打量着他，不錯，十分英氣的相貌，和他的清俊還是很不同的。

那人似乎不能說話。囧二微微蹙了眉，這和他以前的遭遇也有些相似……對他的興趣越來越濃厚，便幹脆掐了個訣，将他的元神逼了出來。不想，那人法力雖然高強到了與囧二不相伯仲的地步，卻并不拒絕囧二強行将法訣打入體內的行為——或者說，他根本就是對自己漠不關心。

元神所保留的，永遠都是那人最最風華正茂的模樣。那實在是個英俊剛毅的男人，只是這樣看着他，就能想象出他倒提長鋒獨走邊關的樣子。其實囧二一直對自己的相貌不太滿意，相對而言，起碼和他相比，的确是有些陰氣了。

“……你？”那人的元神稀薄得很，像是很快就要散了，“你怎麽會在這裏。”

囧二聽他有此一問，覺得奇怪：“這封神臺風景不錯，來玩玩。你認得我？”

那人搖頭嘆息，苦笑不斷：“這真是天意弄人……你我，都是楊戬。”

都是楊戬？囧二有些不明白。不過他不是會在這些小事上煩惱太久的人，何況眼前這個“楊戬”，看起來并不太讨厭。有些事等他問過，自然就會懂了。

“既然都是楊戬，那你為何會在這裏？”逆天鷹也覺得奇怪，人二雖然和囧二在某些地方有相似之處，卻畢竟不是同一個人。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和自己主人同名同姓的人，他也有些好奇。

“因為我要死了，”當他說到“死”的時候，眼底盡是釋然，“生生死死，天道輪回而已。”

囧二突然感到有些頭疼。這個人，真的是另一個時空的他？為何……最起碼，如果有人要讓他死，他是絕不會這般認命的：“你為何這麽想死？莫非……你也和我那時候一樣，被打成了殘廢，又在三妹家裏住了三年？”

這些事，本不足為外人道，但囧二是另一個人二，并不能算是“外人”。也罷，鳥之将死，其鳴也哀，今天就當是最後向別人說起楊戬之事，從今以後，天地間便再也沒有他的存在了……

“不錯……我曾重傷三年，也在三妹家中住了三年。到如今，心已死了。今天黑袍來尋我三妹報仇，我便與他纏鬥，雖勝過了他，卻因封神臺惡鬼泛濫，故而被玉帝用來喂鬼，好拯救三界。”說到這裏，人二忽然冷笑了一聲。

“黑袍又是什麽人？”

人二看了看他，竟然彎了唇角淺笑起來：“黑袍乃是千年前我三妹不慎得罪的一個妖怪，但他為人光明磊落，所以我放過了他，說好等他練成了本事再來找我三妹和我報仇。正是這三年，他來了，而我卻……他大約一直在等我。”

被他這麽一說，囧二算是隐隐約約想起來了，好像确實有那麽一回事：“你是說那個……當初百花仙子慫恿楊蓮去殺的妖怪？”

人二點了點頭：“當你傷重時，他可來了？”

囧二掃他一眼，已有些責怪的意味：“當初我擔心楊蓮一個人在凡間會闖禍，就派幾個地仙時刻關照着。一聽說百花仙子慫恿她去殺妖，就讓逆天鷹把寶蓮燈搶走了。不過後來楊蓮還是去了一趟，好在只傷了幾個小妖。”

其實事情并不像囧二說的那麽輕松。那洞府的妖精十分護短，眼見自己手下的小妖被傷了，又聽說來的是楊戬的妹妹，便直接找上了楊戬——畢竟楊戬在外名聲響，要找他的屬地也很簡單，只要去一趟灌江口便可——将他的廟一把火燒了。囧二知道後便找上門去，将那山洞給毀了，害得他們花了好些時候才重新找了個合适的洞府得以居住。當初連逆天鷹也說囧二這事做得不厚道，囧二卻表示，他們要報仇就應該找楊蓮，找他算怎麽回事？既然得罪了他，就該知道下場。

至于人二所說的黑袍，囧二猜測，大約是現在過幾天就來找他喝酒解悶的那一位吧。那三年裏，他的确一直在找囧二，卻根本不是為了找他報仇。

人二聽了，眼裏不禁多了些自嘲：“是啊……我就該和你一樣，凡事多留幾個心眼……”但其實，他對囧二派人監視妹妹，甚至搶走妹妹的寶蓮燈這種行徑還是不敢茍同的，“不過事到如今，萬事已畢，現在黑袍已死，三妹平安，我對這人世，也沒有眷戀了。”

“……你這三年，就是為了你妹妹才活下來？你可曾想過，将來他們若是知道了真相……”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楊戬求仁得仁，死得其所……我對死生本不強求，何況早已活夠了。”

看着他這般淡漠無謂的神色，囧二心中十分不快，索性便在臺階上坐了下來，随意地架起一條腿，右手支颌看着他：“啧……我倒是想幫你收拾收拾他們。也罷，不如這樣，你倒是說說看，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麽，竟能讓楊戬絕望。”

人二看他如此随意不羁的坐姿，看他齊腰的黑發，看他精致的面容，看他那一領淡鵝黃，心裏仿佛驀然被什麽東西觸動了。他們畢竟是同一個人，在死之前，還能看到和他如此相似的他活在世上，就算他死了，也該沒有遺憾了。

人二始終站在自己的身體旁邊，不動一步，看着囧二時，眼裏卻分明是有些羨慕和自嘲的：“這三年……”便說了幾件事。囧二一一聽來，其實與他的經歷區別不大，只是相對而言，下人們對他要稍微好一些，大約是楊蓮和劉彥昌偶爾還會問一聲的緣故。

墨扇輕輕敲着掌心，囧二蹙眉道：“你這個人實在是太傻了。三年時間，你不可能沒練成元神吧？元神已成，為何不走，卻任由李靖那厮将你抓進黑水獄去？你老舅也太過分，你就是要死，也得先收拾完這些人再死吧？”

“老舅？”人二微驚，“你和那死物……”轉而又笑了：“以你這般性格，想必那必定不是死物了……”

囧二這樣的個性，除去一些天生的因素，說白了大半還是被寵出來的。他妹妹讓着他，玉帝王母更是什麽都幫着他，至于其他的神仙則個個對他誠惶誠恐，他實在沒有像人二這般忍辱負重的必要。他搖着扇子，悠然道：“什麽死物……我老舅就是個懼內的。他拿我也沒辦法，以前一有事就派人給我送禮物，求我幫他的忙。現在我上天做司法天神，他可高興了，真君神殿一鬧事，他就派人來喊話。不過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丢人的，他喊話我從來只挑我喜歡聽的來聽。”

“那……照你這麽說，你又為何會被沉香所傷？”

“此事說來丢人，”囧二道，“楊蓮嫁了凡人，實在很棘手。”

“難得你也知道什麽叫丢人了，”逆天鷹站在他肩上笑道，“當初聽說妹妹私嫁凡人，你的反應我可都看見了。”

要說反應，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當初囧二聽說楊蓮嫁了凡人，也沒多想，便下凡去看看那凡人到底何德何能，夠不夠格做他的妹夫。正如人二，囧二很不喜歡劉彥昌，但看到楊蓮這麽喜歡他，他也沒辦法說什麽，在雲端看了一眼，便同哮天犬逆天鷹一起回去了。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囧二一個人坐在殿上想了許久，突然嘆了一聲：“沒辦法，去和老舅打聲招呼算了。”

哮天犬道：“主人，天條規定是不可……”

“天條？”囧二冷哼道，“天條對我妹妹不起作用。張百忍敢動她一根頭發試試？”便往外走。走了一段，又折回來，對逆天鷹笑道：“我妹妹活了這麽多年，總算幫上她二哥了。”

此話怎講？自然是她嫁了凡人，囧二便可以借此機會将天條改了，放瑤姬出來。打定主意，囧二便睡了一覺，第二天再下凡時，果然沉香已經出生了。時機已到，囧二想也沒想，就把楊蓮給壓在了華山下，放走了外甥，一放就是十六年。

這十六年間，囧二幾乎天天抽身去看妹妹，吃的穿的玩的一樣不缺給她帶過去。玉帝知道他向來閑不住，看他天上凡間來回跑也不管他。囧二雖然讨厭劉彥昌，但挺喜歡小孩子，時常變成一些小動物逗沉香玩。沉香後來沒能成才，囧二也不是沒動過另想辦法的心思。誰知道他想把楊蓮放出來了事，沉香卻不肯放棄，囧二沒辦法，只好将就着陪他繼續玩，把自己玩了個筋脈盡斷的下場。

此事……細細想來，實在是怪不得別人。

19番外君·人二VS囧二（二）

漸漸的，人二對囧二也有了些興趣，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撣去衣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便是卸甲歸田，全家人共享天倫之樂。然而天不容我，我已生無所欲，死無所求了。”

囧二道：“你何必如此悲觀？活着多好。其實我也有個願望，就是一家人把這三界能玩的都玩遍。”

人二笑問：“什麽是該玩的，什麽又是不該玩的？”

“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是不該玩的。不像你，我猜你從來沒玩過你妹妹吧？”

這倒确實沒有。

“楊蓮小時候倒是很好玩的，”囧二道，“只是人大了，難免就……還嫁了人生了孩子，害得我最近幾年只好玩我外甥，那小孩真是一點都不好玩。不過有得玩總比沒得玩好，我還是很滿意的。你呢，你對你妹妹如何？”

囧二會這麽問，是因為他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問題會刺痛人二。而事實上，人二也确實已經對楊蓮沒什麽牽挂了，聽他問來，只是低聲道：“……是我對不起她。”

“對不起她？哪裏對不起她？”囧二有些憋悶，“我在後院躺了三年，她不聞不問，你卻還要說我對不起她？”

“你一定不會像我一樣，”人二溫聲勸慰，這個楊戬的脾氣好像真的不太好，“我把她壓在山下，本來就是我不對。他們恨我，也是應該的。”

哮天犬汪汪叫了兩聲，囧二摸了摸它的腦袋，這條笨狗是看不得他皺眉的：“她私嫁凡人，就是對的了？她随随便便就用寶蓮燈對付你，就是對的了？”他可沒人二這麽好心這麽寬容，他很少會去想自己做錯了什麽，更別說自責了。

“當年也是我引來了天兵，才害得楊家……”

說到此處，囧二也是一陣默然，半晌才說道：“天兵遲早要來，躲不了一世，你我都需看開些。”

人二看着他，忽而苦澀地笑道：“那件事，你若看得開，便成不了二郎神了。”

囧二輕輕嘆息：“都過去了。我們都做了神仙了，何必一直回頭看？神仙的生命那麽長……有多少時間可以給我們揮霍？我看你也不要死了。”

人二怔了一下，低聲道：“我也已經死不了了。”言外之意，囧二把惡鬼都趕走了，他又如何能死成？

“是啊，何必死呢，多沒意思。就是這輩子最低谷的時候，我也從沒想過要去死，”囧二道，“你還願意再見你妹妹和母親一面麽？”

這一次，人二沒有絲毫猶豫：“相見……不如不見。”

囧二微愠道：“不知好歹，我去幫你把他們都收拾了。”

人二苦笑道：“你自己呢？收拾他們了麽？”

囧二想了想，似乎……還真沒有：“既然如此，便跟我回去吧。我的真君神殿不知道和你的有沒有什麽不同，反正空房間多得是，你就陪我解解悶算了。”

就這樣……囧二牽了一只死不成的人二回家。請原諒作者這個不會過渡的貨吧，阿門。

囧二的真君神殿雖然也很冷清，卻要比人二好一些，最起碼時不時會有不少人來送禮，每天下午也會來幾個人陪囧二聊天。這不，囧二十分熟練地幾下把送禮的人全都打發走，讓哮天犬把送來的禮物全都扔到後院去，便問人二要不要和他們一起搓麻将。

人二自然是不會加入的——他現在還不能動，何況他根本就連麻将牌都不認識。

在囧二家裏住了幾天，人二就摸清楚了，囧二每天的生活就是起床洗漱，處理案件，偶爾吃飯，時而收禮，和孫悟空那群狐朋狗友一起搓麻将、互相挖苦、關門放狗、無視玉帝的慰問，偶爾吃飯，處理案件，睡覺。所以囧二每天都覺得很無聊，但是在人二看來，業餘活動卻已經非常豐富了，要知道人二以前在一天之中唯二做的兩件事就是處理案件和喝茶。

當然，囧二也沒忘了人二的傷，他自己很怕痛，就以為人二也怕痛，還不讓太上老君碰他。人二對此很無語，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比較好，不過也很放任就是了。

有一天，那時人二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以憑一己之力四處走走了。正在旁看囧二搓麻将時，楊蓮上來探望囧二，還給他帶了一些好吃好喝的東西。這個楊蓮果然與人二的三妹不同，不但相貌迥異，更不同的是，她是如此依賴她的哥哥，如此關心着她的哥哥。

人二終是默然地由下人扶着回房去了，那天再也沒有出過房門一步。

說起來，大約是熟能生巧，囧二搓麻将也是一把好手，卻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搖着墨扇等別人洗牌，等孫悟空幫他擺牌——他自己只需要騰出一只手來翻牌就可以了。而孫悟空之所以願意幫他擺牌，是因為如果孫悟空不肯，囧二絕對不會答應和他打架。

又有一天，玉帝派人來給囧二送禮，說讓他幫忙降服一只妖獸。囧二不太想去，因為他身體實在不好，出遠門是和自己過不去。但是既然玉帝開了口，“聽調不聽宣”也不是白白寫在南天門上的，囧二唯有收拾行裝，和人二打了聲招呼，帶着哮天犬和逆天鷹就走了。

梅山兄弟幾個空坐在大殿裏，呆呆看着囧二離去，神色都有些黯然。看見人二，還以為他只是囧二非常要好的一個朋友，便問他囧二有沒有和他提過他們。好在這裏的人雖然與人二所生活的世界裏的身份一樣，畢竟相貌性格還是不同，人二與之相處，并無什麽不自然之處，便答道：“提是提過，說得不多。”

其實自從封神臺之後，囧二便很少與人二說起他身邊的人或事，人二如今是在為囧二化解他和梅山兄弟之間的誤會。果然，人二一說囧二提到過他們兄弟六個，他們立刻便追問囧二是怎麽說的。人二道：“他說此去并無大礙，你們幾個常常跟着他東奔西跑，這次便給你們放一次假。”

兄弟幾個聽人二這麽說，一顆心便放下了：“我們還以為二爺是在責怪我們當初背叛他，還把他扔在劉家村三年不理會……因而不肯叫上我們同去除妖。不想二爺還是在為我們着想啊！”言語間不乏悔痛欣喜之意。人二又與他們說了幾句，梅山老大突然問：“還沒問過這位爺姓甚名誰？二爺很少有這麽交心的朋友，不知道這位爺是如何與二爺相識的？”

一時間想不出姓名，在這裏就連他以前最常用的“楊二郎”也不能用了。想到曾經幫李冰治過水認過義父，人二便只說姓李。至于是怎麽認識的……便說是封神時便認識了，只是一直住在昆侖結界之內，不曾出世。如此一說，梅山兄弟也沒有懷疑，也算是與人二交上了朋友。

囧二不在的這幾天，真君神殿相比以前更冷清了，連最鬧騰的孫悟空都不來了，平時連一聲狗吠都聽不見。人二行動算是自如，便向梅山兄弟打聽囧二平時的飲食習慣，時常親自下廚房做點菜練習練習。

囧二去了足足有天上十天之久，方才回來。人二做了一桌菜等他，他架鷹縱犬走進門來，匆匆吃了兩口飯便又上淩霄殿去了。人二看他臉色不好，卻不像受了傷的樣子，怕是病了。果然，這天囧二在瑤池留到傍晚才回來，已經連站都站不穩了。

于是兩邊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