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近鄰4
軒轅瑾颠覆了陳英對權貴的認知,因此一晚上看對方的視線都透着點古怪。
軒轅瑾默默的将短打換下來,只當是陳英瞧不慣這身穿着,并未想到龐出去。
他初入軍營時年紀太小,上不了戰場,便跟在付将軍身邊做些瑣碎活計,那時候朝中形式不明,他不敢暴露身份,尋常兵士只當他是走丢了的孩子,常使喚他做些活計,他也從不拒絕。
以至于如今,他也算得上是大昌皇室粗活會的最多的一個了。
陳英卻是受了大刺激,一夜也沒怎麽睡安生,總夢見軒轅瑾光着膀子坐在地頭上看軍報,手裏抓着一把鋤頭,鋤頭上沾了朱砂,龍飛鳳舞的在軍報上寫字。
他在夢裏被逗得不行,大半夜笑了四五回,軒轅瑾連連被驚醒,徹底沒了睡意,翻了個身側頭看陳英笑的縮起身子來,英俊的臉上龇牙咧嘴,笑的像是抽風。
軒轅瑾很好奇他這是夢見了什麽,臉上卻照舊是冷冷淡淡的神色,他心裏有些苦惱,早知道會淪落到今天這地步,他當初就不會一直繃着臉了。
他垂眼看着陳英傻裏傻氣的笑容,慢慢的就出了神,也便将自己的煩惱抛在了腦後。
第二日陳英醒來,只覺得臉頰酸痛,他擡手揉了揉,側頭一瞧,沒見着軒轅瑾的影子,便龇牙咧嘴起來,他戳了戳軒轅瑾的枕頭:“老實交代,你昨晚是不是偷偷揍我了?”
枕頭自然不會回話,他便瞪了瞪眼,擡手隔空對着枕頭噼裏啪啦一頓抽,自己卻還想着昨夜的夢,忍不住又笑了一聲,臉頰的酸疼便又厲害了些,他擡手用力揉了揉,扯過炕頭的衣裳,一邊穿一邊擡腿下炕,一擡眼卻瞧見軒轅瑾正站在門口,身後還跟着張铮。
軒轅瑾的表情完全可以被忽略,只張铮卻一臉震驚的看着他。
陳英一僵,腦子裏瞬間空白一片。
張铮看出他的尴尬,讪讪一笑:“陳主子真是好興致,呵呵,呵……”
話音一落,人一溜煙就跑了,陳英跳起來:“我就是無聊……”
軒轅瑾攔住他:“笑了一夜還不夠?”
陳英心裏有些崩潰,他試圖裝傻含混過去:“你說什麽?我笑了一夜?聽錯了吧,我睡覺跟豬一樣,不怎麽做夢的……呵呵呵……”
軒轅瑾神色淡淡的看着他:“瞧你剛才的樣子,昨天的夢還沒忘吧?夢見了什麽?說給我聽聽。”
陳英一哆嗦,心想這夢要說出來,你還不得真上手揍我啊……
他打了個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他腦中忽的一亮,連忙道,“就是想着坑了他們一把,心裏痛快,這不是很快要有新房子了嗎……”
他說完尴尬的笑了兩聲,卻又反應過來,自己又給自己挖了個坑,本來在軒轅瑾心裏的印象就不怎麽樣,眼下怕是又糟了些,坑了自家人這種事,竟然做夢都能笑醒……
別的不說,實在是有點沒出息。
他讪讪的撓了撓頭:“時間不早了,我先去把苞米種了……過兩天我就去鎮上做工,欠你的錢很快就能換上……”
他說完不等軒轅瑾回話,一溜煙就跑了。
張铮斷了早飯出來,與他走了個對面,剛要打招呼,就見他目不斜視的出了門。
“做什麽去這麽着急?”
張铮匆匆放下碗筷,就想着追出去看看,軒轅瑾攔住他:“不必,你這幾日好生照料陳老便是,其餘的不必管。”
張铮答應了一聲,心裏仍舊好奇,他還想着剛才瞧見的那一幕,心裏也想笑,又不敢當着軒轅瑾的面顯露出來,十分憋屈,嘴角不由自主的就開始抽搐。
軒轅瑾擡眼看着他,沉默片刻,覺得他有點礙眼,笑就笑,不笑就不笑,這幅表情,可真醜。
張铮鼻子發癢,連忙竄出去打了個噴嚏,再回來時候剛才的表情就消失了,他揉着鼻子嘀咕道:“鐵定是宣灏那小子不知道和誰編排我呢……”
軒轅瑾用了早飯,命張铮拿了油紙包了兩個包子,又灌了一壺冷白水。
張铮一一制備妥當,剛要說屬下這就去送給陳主子,就見軒轅瑾自屋子裏又換了短打出來,正拿着廊下的鎬頭掂量。
張铮一愣:“爺這是要下地?”
軒轅瑾點點頭,若有所思道:“他說他瞧上了農家姑娘,雖然聽着像是假的,只是他既然這麽說了,本王總得做些什麽……”
張铮不太理解他的思維,很有些哭笑不得:“爺,付将軍一日裏三次來信催着您回去,若是他知道您放着軍中大事不管,跑來這裏種田,說不定得氣的将陳家村給平了,好做練兵的校場。”
軒轅瑾揮揮手:“不管他,老小子就知道偷奸耍滑,如今沒有戰事,軍中能有多少事情,還不是想躲懶。”
張铮閉了嘴,心道付将軍知道他在成王心裏是這麽個樣子,也不知道會不會暴跳如雷。
東西都被張铮擱在一個竹編籃子裏,軒轅瑾扛着鎬頭,挑着籃子往外走,張铮在後頭一路跟着他出了門,實在撐不住想笑:“爺,您這麽着倒不像是去下地,更像是讨債的……”
軒轅瑾回頭冷冷看着他,心想這冷臉也不是他想的,這混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铮拍了自己兩巴掌:“爺這麽纡尊降貴,想必陳主子一定感動的熱淚盈眶,說不定咱們明日就能回涼京了。”
這話說的和軒轅瑾的心意,他點點頭:“希望如此。”
張铮朝着他的背影悶咳兩聲,軒轅瑾又回頭,有些後悔當初确實不該把宣灏派出去,張铮這性子,活該在外頭累死累活。
張铮後心一寒,連忙站直了身體,讪讪道:“屬下中午去送飯吧?”
軒轅瑾哼了一聲,也沒說好還是不好。
張铮松了口氣,瞧見人走遠了,才轉身進了院子,杵在廊下笑起來,他原先還以為軒轅瑾命他置辦短打衣裳是為了方便日後在村中行走,卻不想竟是要用來下地讨好人的。
也不知堂堂王爺怎麽就混成了這樣……
張铮很是唏噓,心裏卻覺得可樂,連帶着見了陳為仕,臉色也好看許多,語調溫和的說了幾句話,又問去不去茅廁。
陳為仕搖頭:“小将軍這是遇見了什麽喜事?瞧着心情頗為明朗。”
張铮自己笑歸笑,卻不肯讓自家主子在外人跟前丢臉,便含糊了一句,反而提起昨日門前的鬧劇。
“昨日說定了三兄弟出資,替您将隔壁的院子好生修繕了,今天陽光好的很,應當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
這消息大約是太過出乎意料,連陳為仕也沒想到,臉上竟露出明顯的驚訝來,他不可置信道:“當真?”
張铮心裏覺得他可憐,想必是對幾個兒子失望之極,眼下竟也顧不上替他們遮掩,情緒明明白白的都露了出來。
張铮點頭:“真的,昨日當着爺的面定下的,村裏好些人都聽見了。”
陳為仕此時便明白過來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來,瞧着不像高興,也沒嘲諷的意思,看着很有些高深莫測。
張铮腦子平平,不耐煩和文臣說話,總覺得彎彎繞繞不爽利,眼下瞧見他這幅表情,當即便有些膩歪,正要找個借口出去,便聽見隔壁喧嘩起來。
他當即眼睛一亮:“這村長家的孩子辦事倒是利落,我聽着隔壁似乎來人了,這就去瞧瞧。”
陳為仕沒說話,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一路出了門。
隔壁果真是來了些莊稼漢,修房造屋這事尋常漢子都明白些,為的便是在農閑時候能有些營生,眼下烏壓壓十來個漢子擠在隔壁的小院子裏,很有些壯觀。
張铮一眼瞧見陳守信,還沒開口,對方已經先湊了過來:“公子……”
張铮問他:“可拿出章程了?他們三家對了多少銀子?”
陳守信臉上的表情帶着些驚訝:“一共是七兩,說是這破屋子不必修了,直接推到了蓋個好的。”
張铮也跟着驚訝起來:“這是原話?”
自然不是,陳守信想着陳中棟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很有些反胃,一時也學不出來,只将內裏的含義說了出來:“是陳家老二來和我說的,大房三房只出了一兩半銀子二房獨拿了四兩。”
想起當時陳中棟那一番擔心老父委屈的孝順模樣,陳守信雞皮疙瘩爬了一身,忍不住狠狠哆嗦了一下。
張铮心裏好笑,這陳家老二倒是瞅準了機會往跟前湊,莫不是當真以為能入了他家爺的青眼?
他心裏冷笑,卻又覺這般直白的打臉未免無趣,逗弄總要有個過程,待将陳家手裏藏着的銀子都摳出來,才是真正好戲開場的時候。
張铮朝陳守信招了招手:“你回頭就這麽跟他說……”
他嘀咕了幾句話,随手将一塊玉佩塞給他,陳守信臉色一僵,心裏一寒,心想這位爺整治人的手段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他有些猶豫:“真要這麽做?這老二一家看着還好,可那老大是個賭鬼,萬一真相信了,豈不是要連累了陳兄弟?”
張铮冷冷一笑:“你大可放心,這大昌,還沒人能動我家爺要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