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二房
還沒等陳夫人将這件事找個合适的時間告訴老太太,晚上用飯的時候,老太太就已經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聽說,雨欣這孩子的婚事出了問題?”陳老太太問得很直截了當,聽起來像是關心,實際上完全不是。陳夫人在一旁聽的清楚,老太太語氣中的不屑與幸災樂禍實在是不屑于去隐藏。
盡管老太太一向偏心,這樣明擺着不給臉,倒是少見。
這樣的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陳夫人笑吟吟地上前道:“這是哪個嚼舌根子的跑到老太太面前來胡說八道來了,擾了老太太的清淨,看我饒不饒她。”她并沒有回答問題,直接将事情定性成閑話。
在一旁伺候着的丫鬟婆子們臉上一點異色都不見,動作依舊輕柔舒緩。反倒是和老太太一桌的陳家姑太太臉色變了變。陳夫人當即了然,這件事會被捅到老太太這裏來,想必和她脫不了幹系。
她心中對自己的這個小姑更加不屑了。當初沒出嫁的時候看着就不是個聰明的,死了男人又沒能生下個一男半女,被迫回娘家歸宗之後看起來就更加不着調了。她暗自在心中想,幹脆找個人把她嫁出去了最好。
不着痕跡地說了幾句閑話将話題轉移開,陳夫人臉上半點焦慮都不顯,心中卻有些為難。這個大嘴巴的小姑知道了,只怕明天事情就滿城皆知了。
那麽,就給她找點事讓她沒空去嚼舌根。陳夫人在心中不帶半點煙火氣地想,看向陳姑太太的目光越發溫柔了。
陳姑太太不自覺地感覺到背上一寒。
陳雨欣将手中的賬本放到一旁,心中有些煩悶地看向窗外。
冬日裏也沒什麽好風景,就連樹木都光禿禿的
她覺得自從回京之後,自己的日子就沒有順利過。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一輩子都在青州不要回來。
紅韻看在眼中也頗為心疼,只是也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只能在心中暗自嘆息,上前道:“姑娘可要沐浴休息?時候可不早了。”
陳雨欣搖了搖頭,片刻之後坐起來讓紅韻去拿自己的針線活過來:“說了要給爹爹繡扇套的,到現在還差着幾針。”
紅韻卻是不動,笑道:“白日裏天色好的時候再做吧,大晚上的,傷了眼睛就不好了。”
門口一個丫頭嬌聲說:“姑娘,大姑娘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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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厚厚的門簾子就被掀開,大姑娘陳雨薇并她的兩個大丫頭紅蓮紅梅走了進來。
“這麽冷的天,姐姐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陳雨欣連忙站起來,過去迎着她坐下來。
陳雨薇笑道:“母親吩咐我過來檢查你的功課。你的賬本看得怎麽樣了?”
陳雨欣立刻就不滿地嘟起了嘴。
陳雨薇笑着将幾個小丫頭打發出去,屋裏只留了四個大丫頭,才端正了臉色說到:“今天娘去伺候老太太的時候,發現老太太已經知道你的事了。”
陳雨欣的臉上浮過一抹愁緒,但是很快就露出勉強的笑臉來。
拍着她的後背,陳雨薇嘆着:“我知道你難過,只是這件事鬧到現在,不是那麽簡單能解決的了。”她頓了頓,看着自己一直很疼愛的妹妹:“是我運勢不好,連累你了。”
陳雨欣連忙撲過去抱着她的胳膊:“姐姐說哪裏話。我自有我的運氣,哪裏有和姐姐相幹了。”
陳雨薇今年已經十八,一年多前她未婚夫的祖母去世。熱孝中自然不好娶親,事情就被耽擱了下來。到明年四月,對方守孝滿了才好過來娶親。
因為年歲漸大,這件事也成了她心頭的一塊石頭,半夜裏動不動就想到這上面來,怕自己命不好,連累了家人朋友。
姐妹二人對着相互勸慰了一陣,陳雨欣才說:“姐姐,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門親事如果真的退了,對我倒也是件好事。”
陳雨薇挑眉,聽着妹妹繼續說:“我總懷疑,當初讓父親稱贊不已的那個邵四公子,和京裏的這個不是一個人。”
陳雨薇一聽,頓時哭笑不得:“我的傻妹妹喲,誰告訴你這種想法的?”她耐心給陳雨欣分析道:“既然是準備結兩姓之好,自然是打探清楚了才願意結親的。雖然不知道那邵四公子為何要裝出一副纨绔的模樣,但是人卻是不錯的。”
最後她笑道:“你看這邵公子,雖說有纨绔之名,可真的做過什麽纨绔之事來?”
陳雨欣思索了一陣,臉色就有些變化。
陳夫人一邊看着來自西洋的鏡子中正在梳妝的自己,一邊聽着下面小丫頭的禀報。聽到兩姐妹昨天晚上是睡在一起的時候,露出了一個算得上是欣慰的笑臉。
梳妝完畢,趁着天尚未亮,先在自己屋子裏喝了幾口熱羊奶,又吃了幾口點心,才慢悠悠地起身去給老太太請安。
到了那裏指揮着丫頭們将老太太伺候起來了,就聽見通傳,說姑娘們過來請安了。
于是屋子裏一連串地進來了五個姑娘,一疊聲地給老太太行禮問好。
老太太眼皮子都不擡地讓她們起身,然後慢吞吞地看着陳雨欣道:“二姑娘最近在忙什麽?都不見來給我老婆子請安。”
陳雨欣一愣,立刻笑着上前:“祖母您這般冤枉我我可不幹。我不過是不如三妹妹能說會道,怎麽就連祖母您的眼都不入了。”說罷在老太太身邊一陣癡纏。老太太笑呵呵的,眸子中卻透着冷意。
三姑娘陳雨婷是陳家二老爺的庶女,長袖善舞最是讨人喜歡。這個時侯連忙含笑上前俏生生地說了幾句吉祥話,将話題帶開了去。
陳夫人在一旁看着,看向三姑娘的目光就溫柔了許多。
從老太太院子裏出來沒多久,陳雨欣就聽到身後有人叫着自己。停住了腳步,就看到陳雨婷急急地追了上來:“二姐姐,我有事找你。”
陳雨欣勉強露出笑臉,她對這個三妹妹感官倒是不壞:“三妹妹有什麽事,我還趕着去做活,咱倆邊走邊說如何?”
兩個人并肩往前走,身後跟着一串丫頭婆子,中間卻只有一個小丫頭是陳雨婷的。那個小丫頭自己看着就是一副畏縮模樣,只怕不僅照顧不了自家姑娘,反而要自家姑娘照顧自己。
看在眼中,陳雨欣不由得搖了搖頭。陳二太太實在是個笨的,這樣苛責庶女,說出去都不好聽。
正在這樣想着,遲疑了半晌的陳雨婷終于開了口。
“二姐姐,求你幫我在大伯母面前說項說項,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陳雨婷未語淚先流,眼圈都紅了,“太太要将我嫁到新洲去,聽說對方是個商戶人家,屋子裏……”
她話未說完,就被陳雨欣打斷了,“三妹妹,這種事,是二房的家事。不是我這個晚輩能夠質疑的。”她雖然同情,但是二房的事實在不是她能夠插手的,就連陳夫人都不行。
“更何況,三妹妹是從哪裏聽說了這麽件事?不要上當受騙了才好。”陳雨婷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她實在是不敢說,這件事是自己偷聽到的。
自從姨娘死了之後,她一直活得艱辛,也漸漸地學會了用一些手段來保全自己。
陳二太太屋子裏還是有幾個丫鬟對她頗為照顧的,這個消息就是其中一個過來告訴自己的。
看着陳雨欣含笑的臉,她的眼淚刷地就下來了。
陳雨欣意見她這副模樣,也不說什麽,轉身就走。陳雨婷後面的話立刻就被堵了回去,只好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
看着陳雨欣的背影,陳雨婷目光漸漸就冷厲起來,她的丫頭小心地上前叫她的名字,被她眼中的厲色差點吓得跌倒在地上。
将這件事告訴了母親之後,陳雨欣就将這件事忘在了腦後。
只是沒想到幾天後來自陳大人的一封家書,這件事又被提了起來。
這封信大概是沒有接到陳夫人送過去的信之前就已經在路上了,中間完全沒有提到陳夫人一直揪心的那件事,反倒是說起了二房的家務。
陳夫人看完信,臉色立刻就冷厲了下來:“還真是我的好妯娌。”
陳大人在信中提到,陳家閨女要嫁上戶人家這件事已經在新洲鬧得沸沸揚揚。因為青州和新洲緊鄰着,那邊也是頗有名氣的商戶人家,陳大人也因為這件事受了同僚們好幾次稀奇古怪的眼光,因此才急急寫信回來讓夫人探聽到底是怎麽回事。
雖說是個庶女,但是官宦人家的閨女,卻也不是商戶人家娶得起的。
陳夫人倒是忠心希望這只是個流言,只是想到前幾天陳雨欣告訴自己的消息,只怕不是空穴來風。陳二夫人當真是瘋了,居然出此下策。想也才得到,陳二夫人必定是沖着對方的聘禮過去的,卻完全沒想過這樣進門之前就被夫家低看一頭的姑娘日後要如何在夫家立足。
陳夫人一想到大房在外打拼,二房卻在身後拆臺子這種事,陳夫人就胸口悶疼。
越是這種時候,事情就越多。
陳夫人剛剛将信放回匣子裏,就聽到門房上傳來消息,邵夫人上門來拜訪了。
雖然來得有些急有些無禮,陳夫人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去見對方一眼,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麽。
誰料,見到邵夫人第一眼,對方就急急地沖上來,一臉急切模樣:“陳夫人,今天我是來賠禮道歉的。”
陳夫人腳下頓時就是一滞。
真要賠禮道歉,為何不在第二天過來,非要等到好幾天過去之後才來?她是不信的。
于是,當即笑着将話題轉開,只說天氣風月,就是不接話茬。
邵夫人也明白自己急火火的樣子漏了行蹤,好歹按捺住說了兩句閑話,又忍不住提起了話頭。
作者有話要說:多謝“羽釋”GN丢的兩個地雷,這是我第一次在一開文的時候就收到地雷,好高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