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混元珠
遭遇魚郎
赤練繞過漫漫遮掩的樹木,方出了林子,肚內早已空空,晃了晃右手臂道:“醒醒,該吃飯了。”陳小青努力的睜開眼睛,她明顯餓得七葷八素,見赤練的臉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才哎了一聲,想她忍得都快睡過去了。
兩人撿個空地也都濕得不成行了,赤練坐在一段倒在地上的枝幹上,拿下肩膀上的包袱,從裏面掏出一塊白面餅,撕成一個個小條,塞一點點給陳小青,道:“吃吧。”白面餅兜在她的裙裏,陳小青慢悠悠的游過去,張口吞了一小點,慢條斯理的嚼着,雖然沒什麽油水,比那些葷葷的小蟲子可可口多了。
赤練脫掉腳上的鞋子,倒出許多水來,要是換作凡人,這個一二月的天氣早要把腳凍傷,幸好她是蛇,蛇本是冷血之物,所以也不太覺得。只是赤練學走路沒幾天,兩條腿不大聽話,害得吃了不少虧。
不遠處有腳步聲走來,赤練抓着鞋子往腳上一套,躲到樹後面道:“有人。”陳小青吃得正歡,哪想赤練會突然躲起來,嗆得她只咳嗽,道:“二姐!”她小有埋怨。“只是人而已,現在我們也是人。”當然除了她。
赤練頓悟般,道:“是啊,我現在是人,我躲什麽?我怕什麽?”依舊坐在之前的樹枝上。
不遠處的腳步聲,已然響徹赤練的耳畔。誰叫她聽力好,誰叫她是妖精?那聽力自然非同凡人。
河邊上是一條爛泥路,顯然來人也非常吃力的走着,花了一點時間才走到赤練的面前。他一身漁翁的打扮,年紀大約三十上下,手裏還提着網,叉子。叉子尖頭上還滴着水,木質的手柄還濕漉漉,陳小青猜想他定是去捕魚了。另一側的手上拿着的網也使勁的滴水。
他發現了赤練和陳小青,因為他本打算上來說一句,卻突然退後了一步,顯然被兜在裙擺上的陳小青吓了一跳。他道:“姑娘,你怎麽在這裏?”他瞧着赤練綢緞的衣裳,心想她定是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只不知為何會在這裏。她腳上的繡花鞋都沾了泥,連裙擺上也有一段濕意。這樣冷的天,連他這個壯漢都冷得瑟瑟發抖,如何一個嬌弱的姑娘,能忍得這樣的寒氣?
他發了善心,道:“姑娘,我家就在附近,要是不嫌棄,就進去烤個火,把衣服烘一烘。”他見赤練不答,忙解釋道:“我是魚郎,附近都認得我的,家下還有個老母,現今還有個未婚妻,你只消往附近打聽一下,我卻不是壞人。”
赤練本沒多想,她只是在猶豫要不要承別人的情,聽他這樣解釋,自己不去反倒不好了,道:“大哥別多想,妹子剛才在想自己的事,不曾聽見。你既這樣說,那,打擾了。”
魚郎見赤練答應,嘿嘿一笑,道:“是我多想。我家就在前面,如果不急,就去歇一歇,有人找姑娘,自然會往這邊尋來。”赤練點頭。
看着這木質的小屋,裏面傳出鹹肉的味道,還有腌制的魚,以及一些動物的肉。魚郎在外頭就高聲喊道:“娘,我回來了。”
有一老婦人打開了門,道:“魚郎你可回來了,把娘一陣好盼。”見着魚郎後面跟着個漂亮的姑娘,問道:“她是誰啊?”明顯起了敵意。嘴裏不說,心裏已經嗔怪起了兒子,平白無故的帶個女人回來,要是讓未來媳婦知道了,不知弄出個什麽新聞。
魚郎道:“娘,這是迷路的姑娘,你叫什麽?”他回過頭問赤練,赤練學着人間的姑娘一樣做萬福,道:“小女子赤練,路徑此地,迷了路,多謝大哥相邀,這才敢前來拜訪,老夫人好。”
老婦人道:“快別外頭站着,這風雖不甚大,也小心刮壞了你豆腐一般的身子。”魚郎對赤練道:“姑娘,我娘啊,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是心疼你呢,快別風裏站着了,進去烤烤火,吃點東西。”赤練道:“多謝夫人,多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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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郎走在前面,赤練随後。陳小青生怕自己被生吞活剝了做蛇羹湯,早就躲到赤練的懷裏,捂着她暖暖的胸膛。把個頭露出一點,窺伺一二。
這是一間非常簡陋的小木屋,廚房設置在了東邊,中間是張桌子,有一只桌腿也打了瘸,家裏總共兩條長板凳,和三把小椅子,其中一把放在了竈膛口。西邊是卧房,放置了兩張床,中間用布簾子隔着。
北邊的牆壁上挂了許多腌肉,鹹魚,地上還有許多腌制的菜,用罐頭裝好,塞得緊緊的。怕那些躲在洞裏的小老鼠來搬口糧,牆壁的有些地方用新泥糊上,大概是怕老鼠從此地出入吧。
老婦人道:“姑娘快坐!屋裏簡陋。”用袖子擦了擦一條長板凳,赤練道:“多謝。”眼睛已經打量了整個屋子。
混元珠
魚郎家門口聚集了很多的群衆,大多數是年輕的小夥,有人見魚郎領着個漂亮的姑娘來,一個個跟蜜蜂見到花似的,都趕緊的撲過來了。
魚郎道:“大家怎麽來了?”衆人只是嘿嘿的笑,有人把魚郎拉到一邊去,小聲問道:“這姑娘哪裏來的?魚郎你已經有媳婦了,介紹給我吧!”魚郎呸了一聲,“像你這樣的鄉下人別指望人家給你做媳婦,就是你給人家拎鞋都不配。”其他人哄堂大笑,老婦人出了門,道:“不要在這裏亂吵吵,有話別地說去,我這裏會客呢!”
有幾個婦人,姑娘的帶着東西過來,其中就有魚郎的媳婦雲珠,她在人群裏是最出挑的,一張粉嫩的臉,雖有鄉土氣,倒也秀色,白裏透着紅,當先叫道:“大娘我給你送瓜子來。”其實她就是來找機會看看魚郎帶回來的姑娘到底是啥模樣。
老夫人笑道:“雲珠快進屋子說話,大媽都等你好久正要找人喊你娘去。”雲珠道:“诶!”把個眼睛往男子堆裏一溜,魚郎正被那些人拉着。
雲珠進了屋,就見一個穿着火紅衣服的姑娘,端端正正的坐着,只是看見她的半邊側臉,自己的心就跟着噗通噗通的跳起來,這該是怎樣美的一個姑娘喲!連她都不免羨慕起來。
赤練轉過頭,站起來問候,“是魚郎大哥的媳婦吧!”她說話倒也直。雲珠聽赤練如此呼喚,臉兀自紅了一半,不過是才下得定,說是趕年完婚。鄉下人那熱絡的心,一下子就被收買了,道:“姑娘好啊!”怪自己胡說亂想,這樣好的姑娘,就是魚郎看上,別人怕也不答應。
見她绫羅綢緞的穿着,怕是來歷不凡。
赤練依舊還盯着她,惹得雲珠更是臊得慌,眼睛不知道往哪裏放,幹脆撇過頭去,去竈膛把瓜子熱一熱,大家好邊吃好說話。
赤練心道:“好大一顆珠子。”剛才她一直盯着雲珠脖子上的那顆混元珠瞧來着,這可是海底大魚的精華,也不知怎麽被這些漁夫給殺了,幾千年的精華就此化為一點。
混元珠正發着淡淡的光,像是感應到了強烈的妖物,興奮的跟什麽似的。
雲珠見那顆珠子又動了起來,只得拿手按住,這是魚郎送給她的定情物,要是換了錢能買一座大宅,他愣是沒舍得,給了她。說是跟大家夥殺了一條大魚,大家死裏逃生,割了它的肉,買了許多過年的事物,也腌制了許多。這顆珠是藏在魚肚子裏的寶貝,大家見魚郎要成親,就送給他做了賀禮。
混元珠使勁的掙脫着,想要掙脫出雲珠的脖子,可又不敢放肆,生怕傷害了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雲珠很是苦惱,她每天做事都要防備這顆珠子跟自己搗蛋。想要拿下來,又怕魚郎看着不在了,心生狐疑。
更有別人說三道四,不拿下來,這可怎了得。就像個調皮的男娃子,成天的在脖子上用小手撓自己。
魚郎還在外頭,和大夥兒說說笑笑,老婦人走出門去,對魚郎道:“兒啊,快回來,雲珠在呢!也陪她說說話。”魚郎掙脫了衆人道:“回聊。”其他人揚揚手,算是把他打發了。又聚在一起,邊往外頭的空地上說去,大概有人買了酒來,一個個紅臉膛的興奮的說笑着。
魚郎進了屋,把門關好,頓時屋子黑了一半,老夫人從被窩裏拿出一顆大珠子,放在燈上,那是一顆綻放着千年光芒的夜明珠。赤練第一次見識了在僻壤之鄉,存在着許多的寶貝,可惜這些人似乎根本不知道它們的價值。
屋子裏有了夜明珠的光輝,頓時亮堂了整個屋子。在竈膛口的雲珠似有話要和魚郎說,她道:“魚郎,這位姑娘身上還濕着,要不拿我的衣裳給她換上?”魚郎道:“你看我被那些混小子一捉弄竟忘了這一茬。”他對着赤練道:“赤練姑娘,你換雲珠的衣裳可好?”赤練只是微微的點頭,她現在是客人,不宜多說。再說,他們都把她當成了大家閨秀,總得裝出個樣子。
雲珠又在魚郎的耳邊嘀咕了幾句,赤練耳力過人,雖然極小的聲音,她可聽得十分明白,雲珠道:“魚郎,這珠子有古怪,它老是跑啊跑的,好像有生命似的。”她松開了自己的手,那顆珠子又在圍着雲珠的脖子打轉,而且方向正好朝着赤練。似有希望她解脫之意。
魚郎捉了幾次,道:“還真是,我聽得說這些大魚都修煉成精了,怕是這珠子也有它的靈性,是不是……”他往赤練的方向看去,這珠子老是想要飛奔到她身邊。
魚郎從雲珠的脖子上取下那顆珠子,對它道:“你要往哪裏去?你自己選擇。”它把珠子放在地上。魚郎和雲珠的四只眼睛一直盯着混元珠,見它飄飄蕩蕩就像水裏的游草,一上一下的飄着,然後停在了赤練的腳邊。
躲在赤練懷裏的陳小青,也伸出個頭瞧熱鬧,她多希望自己此時有一雙小手,哪怕是最細嫩的一雙,那她便可以摸摸這通透靈性的小東西。
赤練假裝不知道的轉過身,然後發現了這顆珠子,道:“是姑娘的吧。”她撿起來,遞給雲珠,雲珠搖搖手,道:“送給你吧!你和這珠子有緣,我相信你比我更适合擁有它,我擁有魚郎,會成為這裏最幸福的女人。”她靠着魚郎的肩膀。
魚郎的臉紅的就像剛殺的魚流出的血,那樣的充滿着生命力。他沒想到雲珠會這麽說。
赤練推辭道:“那怎麽好意思,我平白無故的拿你們的東西?”雲珠道:“姑娘能來到這裏,怎麽能說平白無故,皆是緣分而已。”瞧她一個鄉下女子,有如此見識,不禁令赤練咋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愛情的魅力嗎?不然她怎麽覺得這個沒有神力的普通女子,有着動搖她決心的力量。
赤練道:“好吧!不過允許我拿我的寶貝和你們做交換,算是我對你們新婚的賀禮。”她從袖子裏拿出花蛇送給她的那支釵,上面是鳳凰展翅的圖案。
她塞給雲珠道:“給!這也算緣分!姑娘将來鳳凰霞披,更當顯耀。”雲珠當然不知道她将來的命運,只是高興的點點頭。魚郎道:“我給你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