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豬欄

第32章

柳子汐眼看葉重拖着腳步要靠近，他心中惶恐到了極點，畢竟這種随時會變成豬的人，常人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柳子汐慌亂地将手機挖了出來，別的東西也不管了，将手機挂在脖子上，腳下生風，迅速跑開。

葉重眼看着那頭熟悉的小花豬消失在視線中，他走到柳子汐那堆衣物前，衣服上還殘留柳子汐的體溫。

“居然……是你……”他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那頭小花豬了，卻從來沒想過，小花豬居然就是柳子汐。

難怪查不到柳子汐的任何消息，這個人仿佛憑空出現在郁西的身邊一般。原來他不是個人！

葉重想到幾分鐘前柳子汐還扶着他絮絮叨叨地下山，背着他大汗淋漓地過河，再看着一堆衣物，仿佛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他從口袋裏頭拿出手機，有信號了。

葉重打電話給助理，通過定位找到了他。

當助理看到葉重一只腳流着血，手上捧着不知道是誰的衣服褲子，頓時大呼小叫起來。

葉重沒理會助理的驚叫，抱着柳子汐的衣服神情莫測地上車。

轎車緩緩地駛向縣醫院，當醫生給葉重包紮傷口的時候，葉重收到了柳子汐打來的電話。

這電話號碼，還是剛才在山上的時候交換的呢。

“喂，蟲哥……”

柳子汐的聲音通過電話那頭傳來，葉重聽着他的聲音，臉上神色莫名。

“子汐，你……到家了嗎？”小豬形态應該是不會說人話的，那麽現在柳子汐已經變回人形了？葉重不自覺地腦補光溜溜的柳子汐着他打電話的樣子。

“到家了。”柳子汐的聲音中聽得出尴尬，“蟲哥你呢，到醫院沒有？”

“你知道我到醫院了？”葉重立刻反問。

“我看到你助理的車開過來了。”柳子汐道。

原來他那個時候還在附近，葉重有些懊悔，就這樣讓柳子汐溜掉了，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

柳子汐見葉重沒說話了，只好支支吾吾地開口：“蟲哥啊……今晚的事情，你可不可以當做沒看到。”

“我看到什麽了？”葉重反問。

“你什麽都沒看到！”柳子汐很機靈，立刻借坡下驢，“那蟲哥你好好修養，祝你腳傷早點愈合。”

“恩。”葉重見柳子汐快挂電話了，忍不住道，“你這樣，沒人發現過嗎？”

“上次那個小孩看到了，就你帶我上車的那一次。”柳子汐老實交代。

“以後小心一點，今天這樣的情況，不要再被別人見到了。”葉重想起上次遇到柳子汐的情形，那只小花豬被追殺的樣子還歷歷在目，誰又會想得到這頭豬其實是個人？

“恩，我會的。”

葉重還處于震驚中，柳子汐也尴尬的要命，之前在山上還相談甚歡的氣氛頓時變了，二人很快挂了電話。

葉重躺在病床上，回想這一路和柳子汐的遇見，想起柳子汐給他的曲子，還有那些要他記住的話，又想起了柳子汐說他和郁西談戀愛了。

最終，一夜未眠的葉重長嘆一聲。

柳子汐這情況，要被別人發現，不論是信迷信還是信科學，他都死定了。而他是明星，事業正如日中天，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

葉重決定，以後不再調查柳子汐的事情，沒事也決計不會再去找他，免得給他平添麻煩。

只是……做完這個決定之後，為什麽心裏頭會有些空空的難受呢。

而另一邊，已經回到家的柳子汐還不知葉重會如此為他着想，想到自己的秘密曝光在葉重面前，柳子汐雖然信得過葉重的人品，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直到郁西晚自習回來，柳子汐忍不住将這件事告訴了郁西。

“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朋友你又信得過，就別再亂想了。”郁西倒是比柳子汐要淡定的多，“該吃的吃該喝的喝，照常生活。”

柳子汐見郁西都這麽淡定，頓時覺得自己果然小題大做了，他心中的石頭放下，累了一天了，洗了澡立刻沉沉睡去。

郁西坐在床邊，看着熟睡的柳子汐。

葉重的事他之所以叫柳子汐放心，因為他想的倒比柳子汐更深遠。柳子汐的事情太過離奇，就算葉重說出去，在這個全國都號召着相信科學反對迷信的時候，沒有足夠的證據，別人只會把葉重當做胡言亂語，他是個明星，更是個公衆人物，以葉重的智商，也不至于做出這種蠢事。

只是……想到自家小豬居然在外人面前暴露了秘密，為什麽心中就這麽不痛快呢。

郁西低頭淺淺的吻着柳子汐的嘴唇：“哪來的那麽多該死的朋友……真是恨不得把你一整天都鎖在家裏，只有我看得到你，別人想都不要想。”

睡夢中的柳子汐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話，咂了咂嘴巴，迷迷糊糊叫了句：“郁西……”

郁西看着柳子汐的睡眼，剛剛還因為吃醋而淩厲的眉眼，頓時軟化了下去，雙眼倒影着柳子汐的睡顏，溫柔的仿佛一汪清水。

在柳子汐的期盼之下，郁西高二的暑假終于來臨。從南屏縣去莞城需要轉車，先得坐車到市裏，再買前往莞城的車票。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出門的時候還是烈陽高照，眼看着汽車行駛到一半，居然下起了暴雨。

雨勢太大，車窗的玻璃被打得“噼裏啪啦”響，柳子汐本是滿心期盼着見到小時候的自己，此時透過窗戶看着外頭霧蒙蒙的景象，那股雀躍的心情頓時慢慢地淡了下去，心中莫名騰升起了一股不太妙的感覺。

此時車子行到半路，由于雨下的太過密集，此時又在半山腰這塊地勢較高的公路上，為了安全，汽車不得不停下來，停靠在路邊，等雨小一些再走。

郁西見柳子汐呆呆地看着窗戶外頭，神情莫名，忍不住想伸出手握住柳子汐的手。

當郁西的手伸到柳子汐面前，眼看就要握住他的，下一秒，手卻抓空了。

郁西一愣，低頭一看，他的手竟然直接穿過了柳子汐的手！

看着那只半透明的手，郁西臉色一變，往上一看，袖子竟然塌了大半，柳子汐的身體在不知不覺變透明，無法支撐起衣服，才形成如此怪異的景象。

好在此時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車外，沒有人察覺到柳子汐身體的異樣。

“小西。”郁西輕輕喚了一聲。

“恩？”柳子汐轉過頭，見郁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怎麽了？”

郁西看了柳子汐一眼，以為柳子汐還不知道自己身體變透明的事情，便搖了搖頭：“沒什麽。”

柳子汐也沒當回事，轉過頭一邊看着窗外的大雨，一邊喃喃道：“郁西你說我們車子停的這個位置會不會不太好？”

這半山腰的公路是将山給挖開一半修建成的，公路的一旁是不高的懸崖，另一半就是被剖開一半的山壁。山壁上稀稀落落建了些石頭拼湊成的防滑坡，看着七零八落的模樣，顯然還沒建完，柳子汐透過大雨看着隐隐約約的山壁，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不斷地朝他襲來。

“前面是個急轉彎，雨下的太突然了，這麽大的雨看不清前面的路，要是把握不好很容易車子就翻下山坡。”郁西解釋道，“這雨來的快去的應該也快，我們在這裏等一等，很快就過去了，沒事的。”

不知道柳子汐為什麽會流露出這麽不安的神情，這種情緒也迅速影響到了郁西，不過他還是微笑着安慰了柳子汐，然後打算起身詢問一下開車的師傅，能不能想辦法讓車子退後一些。

那山坡的土成赤黃色，這種土質極易形成泥石流，一整個山坡下來除了那稀稀落落的石頭，連草木都沒幾株，這雨下的又大又急，如果只下片刻還沒什麽關系，要下幾個小時的話，那山坡确實非常危險。

郁西才剛起身，頓時覺得腳下震蕩了兩下，随後“轟隆轟隆”的響聲在四周炸開！

“郁西！”柳子汐立刻起身将郁西扯過坐下，“小心。”

車子裏的乘客顯然也聽到了“轟隆”的響聲，有些膽子小的女生立刻發出了尖叫聲，這聲音立刻帶動了乘客的恐懼情緒，整個汽車內亂糟糟的，什麽人說話的聲音都有。司機見狀立刻按了幾下喇叭，車子安靜了一秒，司機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開口，又陷入了嘈雜中。

柳子汐雙眼死死盯着窗外那半面山壁，心中那股不太妙的感覺立刻在這樣的環境中立刻升級成惶恐，他之前是因為泥石流死亡的，因此對這樣的現象特別的恐懼，再結合他前陣子身體變透明的事情……

郁西察覺到柳子汐情緒的異常，看着柳子汐平日紅潤潤的臉變得蒼白，想起剛剛握不住他的手的情形，郁西立刻将柳子汐攬在懷中：“沒事的，沒事的——”

“轟！”郁西話未說完，之前在山上崩塌翻滾的泥混着水猛的傾倒而下，将覆蓋在半山坡的石頭一并沖下，石頭與水一同沖下來碰撞的聲音造成巨大的響聲，瞬間将汽車裏頭所有的人聲都覆蓋！

這一刻，汽車發動了！

司機眼看着泥石流滑坡而下，眼看車子就要被覆蓋，在這千軍一發之際，猛的踩下油門，汽車猛地向前沖去！

泥石流轟踏而下，速度快的不可思議，汽車雖然行駛出幾米，然而最終後半截車廂還是被迅速埋入。

後半截被泥石流撞擊，汽車沒有一下子翻了，但是石頭撞擊着車頂和玻璃，人們尖叫着朝前面沖去，整個車廂亂成一團，泥水順着漏洞溜進來，不少人轉瞬之間被擊中或者被吞埋，生死不知！

郁西和柳子汐坐在前排，司機被半空落下的石頭砸中，磕的頭破血流，昏迷前，将車門打開，還活着的乘客争先恐後地沖出去，郁西本來可帶着柳子汐最先出去，可是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刻，柳子汐身體卻發生了異樣！

他身上發出了微弱的光，整個人的身體都成一股半透明的狀态，若是平常，這種狀态只會持續一秒左右，然後變成豬的模樣，可是此時此刻卻保持在這個狀态，他無法觸碰到任何人，同樣別人也一樣碰不到他。

泥石流嘩啦啦地沖下，而且随着泥水累積越多，車子搖搖晃晃地，開始朝一旁懸崖倒去。

先前逃出車子的乘客也沒有幸免，才剛出去就被泥石流沖到，人比車子輕多了，幾秒就被沖了下去。

郁西感覺車子傾斜着倒下，看着焦急着不知該怎麽辦的柳子汐，他忽然就釋然了。

一定要死的話，和小西死在一起也是不錯的結果。

柳子汐碰不到任何東西，他也不知道該怎麽操控這個身體了，看着那些逃出去的人無一幸免，再看自己面前的郁西，柳子汐從自己要死亡的驚恐中掙脫出來：“郁西，郁西……”

他可以在這裏死去，可是郁西不能死！

車子徹底被推翻，在一邊的峭壁上翻滾着墜落向懸崖。還待在車裏的人發出了慘叫，身體随着車子的翻滾不受控制的在車子裏頭撞來撞去。

柳子汐發現，所有人的身體都失去了平衡，唯獨他能操控着身體維持在小範圍的空間內不動彈。

柳子汐立刻守護在郁西身邊，他的身體始終穿過郁西，無法真正觸碰到他，柳子汐眼看郁西頭部身體撞到一旁的椅子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他急的眼睛都紅了，可是卻無濟于事。

終于，車子滾到了山下，大概因為車頂原本有堆積物的緣故，車子多翻騰了幾下，滾的遠了一些。

泥石流嘩啦啦地沖下來，柳子汐看着郁西倒在地上，他運氣不錯，車子滾落的過程中雖然被撞擊了好幾下，但都是手臂等部位，柳子汐飄到郁西面前的時候，郁西神智還是清醒的，他掙紮着起身，但很快吃痛地倒了下去。

四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撞傷，後背甚至被玻璃拉開了個巨大的口子，鮮血往外滲着，郁西咬牙伸出左手，朝柳子汐摸去。

他的手再一次穿過了柳子汐的身體。

泥石流一下一下地沖刷着地面，車子被推的搖搖晃晃的。

“郁西你等我一會兒。”柳子汐和他對視兩秒，轉身在車裏尋找起手機。

他和郁西的背包早就不知道去哪裏了，車子的角落找到了一款諾基亞手機，小小的，耐摔，居然還亮着。

柳子汐一喜，伸手去拿，卻無法拿起。

柳子汐看着自己半透明的身體，咬牙再次伸手，還是無濟于事。柳子汐緊緊盯着手機，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泥石流的崩塌第一波已經到了尾聲，到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來一次。車裏的人橫七豎八地躺着生死不知，沒有一個人有行動能力使用手機求救，只有他！

随便變成人還是變成豬，讓我拿到手機吧……求你了……

柳子汐一次又一次地伸手拿着手機，眼看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柳子汐終于死心，他起身，決定回到郁西身邊，不論接下來怎樣，他都要待在郁西身邊。

當他起身的一瞬，不知怎麽的意識突然模糊了一下，下一秒，柳子汐發現他的身體在慢慢變得凝實！

恢複正常了？

柳子汐欣喜若狂，立刻拿起手機，還有信號！

柳子汐在打電話求救的過程中，山上那催命一般的崩塌聲又一次想起來，将電話挂斷後，柳子汐迅速回到郁西的身邊。郁西已經由于失血過多而陷入了昏迷。

看着外頭陰沉沉的天色和大雨，柳子汐咬牙将郁西背起，一步一步走向車外走去。

四周一片泥濘，粘糊糊的泥土沒過膝蓋，每當擡起腳步，就會提起更多的泥土，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郁西……郁西，你要活着……”

柳子汐想到自己今天的狀況，恐怕今後時無多日了，想到要和他分開，背上沉重的分量都令他不舍起來：“你要活着，就算我現在死了，以後我會去找你……”

“十年後……不對，十三年後……”柳子汐也不确定自己死了能不能回去未來，更不能保證回到未來就立刻醒來，“反正十幾年後我會去找你……”

“雖然你沒來找我，我都活了這麽多年了都和你沒見過面……不過沒關系，郁西……”

“你要考上優異的大學，你要去莊家，你可是莊郁西啊，南屏縣這個落魄的小縣城就靠你了……還有我的《唇雲》……”

柳子汐絮絮叨叨地，吃力地說着話，給昏迷的郁西交代他的遺言，他又想到他改變了葉重的曲子，如果将來他醒來，未來真的不同了怎麽辦，于是他又道：“算了以後的事情說不準，別的你看着辦，不行也無所謂，但是你的名字不準改，最好能一直在中國，要是能在南屏縣就更好了……還有不準忘記我……”

……

柳子汐好不容易将郁西背的遠了一些，随手撿過一些被沖下來的樹枝，用上頭的樹葉蓋住郁西，勉強為他擋住雨，大雨不斷擊打着柳子汐的身體，柳子汐坐在郁西的身邊。

他再也沒有力氣動彈一下了，意識一陣一陣的，越發模糊，慢慢的，他靠着郁西，閉上了眼睛。

天昏沉沉的，四周一片泥土的腥氣，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

靠在郁西身上昏過去的柳子汐，身體慢慢變成了頭小豬，皮膚皺巴巴的，泛着蒼白，氣息全無。

……

柳子汐再次睜開眼睛，潔白的天花板，滿鼻腔消毒水的味道。

他轉過頭，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桌子上放着一束花朵，優雅地盛開着。一旁的椅子堆着一堆粉絲送的禮物，賀卡，零食，祝福紙鶴，許願瓶……

他腦袋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似乎發生了許多事情，一下子湧進大腦，令他完全不明覺厲。

緩緩地動了動身體，一股虛弱感襲來，柳子汐擡起手一看，指骨修長舒展，因為一個多月的卧病在床，皮膚泛着蒼白，青色的血管顯得格外的明顯。

又熟悉又陌生的手。

那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重整完畢，柳子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