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她,自己會嫁給他時,杜如蘅在那一刻終于相信娘說過的,她是上天眷愛的孩子。
可現在這些,又是什麽呢?娘親用三尺白绫替自己換了這門親事,她卻沒辦法得到相公的真心。任由兩房小妾欺負自己,落水那一刻,她是多麽希望相公能夠伸手将自己從水裏拉出來,可最後,她依然寒了心。
腦袋昏沉沉的杜如蘅根本站不住身子,只能軟綿綿地倚着碧荷的身子,目光裏洩滿了哀恸與悲涼。碧荷沒法子,只能伸手努力環住少奶奶的身子,只覺得觸手的是一把一把的骨頭,硌得碧荷鼻眼泛酸。
老夫人氣得咳了起來,拍着胸口順好氣後,老夫人站起身,走到蘇子軒面前,手高高揚起,便是一巴掌狠狠地落到蘇子軒面上。
“你這個逆子,我們蘇府清白百年,莫說你要休妻再娶,便是納過妾的你也是第一個了,咱們蘇府自诩書香世家,怎能出你這樣一個敗類?”老夫人面色漲紅,像是随時會暈過去一般,只是這會兒誰也不敢去勸,尤其下面跪着的人還是大少爺。
蘇子軒梗着脖頸,由着老太太那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他這一輩子,老夫人只打過他一次,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老夫人打他,是因為他放棄學業,打算接管蘇家産業。那時候蘇老夫人打了他後,抱着他哭了很久。這一次,老夫人卻是真的失望了,徹底地失望了。她以為自己的兒子能夠慧眼識人,明白阿蘅的善,現在看來卻是真不能了。
杜如蘅遠遠地看着,心底徒然生出一股勇氣,猶如孤注一擲般,推開碧荷,自己病歪歪地走到蘇家母子跟前,腳下一軟,卻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蒼白,但唇與頰卻因為起熱燒出豔麗的紅來。
娘到底也不願擔着被人休棄的名聲,她更不能叫娘親失望。既然相公要求一個解脫,那便由她來給彼此一個解脫。
杜如蘅對着老夫人紮紮實實地磕了三個頭,額上沁出一片紅,然後杜如蘅轉了一下,對着蘇子軒磕了一個頭,柔軟的目光裏寫着一抹安靜,通身繞着一抹沉沉的雅靜,然後不等老夫人與蘇子軒反應過來,杜如蘅站起身,朝着一邊的柱子狠狠地沖了過去……
腦袋磕到柱子上時候,杜如蘅一點也不覺得疼。
她不能被休,真的不可以被休。休了的話,娘親便是死也不會瞑目的,活着的時候娘親便沒過上幾天舒坦日子,她不能做個不肖的,讓娘親去了地下也不得安生。只是看見蘇子軒痛苦的樣子,杜如蘅發現自己無法兩全,只能選擇死。
是的,死。杜如蘅覺得有些可笑,當年娘為了保全自己而去,現如今她卻是半點用也沒用,白白犧牲了娘親,卻什麽也得不到。或許,她的死唯一好的便是讓蘇子軒能活得舒坦一些吧。
她從一出身,便是所有人的負擔,不讨喜,甚至總是連累身邊的人。娘親因為她而被爹爹冷落,甚至到最後鬧着要休妻。扣兒也因為她至今下落不明,她活着有什麽好?她活着,既辛苦,又累。
不如離去!
血水從額上滴落,染紅了眼簾。杜如蘅如釋重負地笑了,那個笑,勝過她之前的每一個笑容,異常凄美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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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軒根本沒想到杜如蘅也有這樣剛烈的一面,明明被自己那般羞辱時她也是笑着的,為什麽這一刻卻會這般決絕?他是想休妻,但卻不想要杜如蘅的命。只要答應休妻,他保證能讓杜如蘅過得好好的!
那個眼神,杜如蘅那個安靜卻透着悲憫的眼神一下子狠狠抓住蘇子軒,将他所有的話語都淹沒在喉裏,整個人卻只能呆呆地僵在那兒,直到一邊娘親站不住身子,悲戚地喊出一聲阿蘅後,蘇子軒伸手攔住蘇老夫人的身子,卻依然沒有伸出手。
蘇子轅無法形容那一幕帶給他的震撼。
杜如蘅就這樣朝着柱子沖過去,那一刻,他有些憎恨自己,為什麽只學那些聖賢之道,卻沒半點功夫,這樣也能在她有所動作時拉住她。
蘇子轅将癱軟的身子接到懷裏,一手捂住她額上的傷口,有些急地沖外頭呆住的下人發話,“還不快去請大夫!”
蘇子轅一直擔心晚上會出事,因為娘連接風宴都延了,這讓蘇子轅很擔心。他先去問了季管家,直到嫂子今天落了水後受了風寒,老夫人連一直伺候的綠鄂都打發給人伢子賣了之後,蘇子轅更加不放心了。而且在馬車上大哥說的話,蘇子轅離了季管家便急着朝老夫人院子裏趕,結果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能說什麽?
大哥為了蘇家犧牲了自己的前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樣讀書了。讀得好的話,大哥心底多少會有些別的想法,可若是不好好讀,他又對不起大哥的犧牲。是以譚先生才說要帶他離開青州城。
只是沒想到他不在青州城,大哥還是過得不好。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大哥委屈自己來成全他,只要他知道這一切,當初他一定會回青州城娶杜家小姐的,即便她是個啞巴。可為什麽事情會弄到這般田地?
蘇子轅溫柔地盯着懷裏滿臉血污卻絲毫不損她清麗氣質的杜如蘅,輕聲哄她,“不要睡,一會兒大夫來了,咱們喝了藥,就好了……”
杜如蘅眨了眨眼,但終歸還是抵不過腦袋裏的暈乎勁兒,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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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因為不愛
蘇府的下人提着燈籠敲開醫館的門,将老大夫請上馬車後,老大夫皺着眉,卻不明白蘇府今個兒是怎麽回事,晚間才去過蘇府,替大少奶奶請過脈,只是些風寒,喝了藥祛了寒,他明日過去換張方子也就好了,怎麽還要跑一趟?
“可是少奶奶出了什麽事?”老大夫有些吃不準事,像蘇家的這樣的高門大戶,最是是非多,若非老太太心善,他也不會成了蘇府的大夫。只是若是真出了什麽事,他先做好準備才是。
下人縮了縮脖子,瞧着清冷的街道,看了一眼老大夫然後才說了起來,“大夫,你也知道我是外院做事的,內宅裏頭發生什麽,也說不大清楚,不過聽說是撞牆尋死的……給大夫您提個醒。”
下人說完話便是不在說什麽了,大戶人家最是要門面,不管裏頭尋死的是主子還是下人,傳出去總歸是不好聽的。他們這般做下人的,最是忌諱饒舌。聽人說,下午時就找了人伢子打發了大丫鬟綠鄂,像他這般的自然不敢多說什麽。只是老大夫常來,他便多說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老大夫眯了眯眼,沉吟半響,然後回到馬車裏頭,閉目養神去了。大戶人家啊。
其實他在很多年以前就認識這蘇家的大少奶奶,也就是杜家的嫡女杜如蘅了。只是很多時候,他既無能為力便不去招惹是非,這一次,大約也是一樣吧。
老大夫嘆了口氣,只覺得暮春的晚上依然涼寒刺骨。
等老大夫到的時候,蘇子轅仍舊半抱着杜如蘅,一只手捂着杜如蘅的額,老夫人黑着臉陪在一邊,至于大少爺蘇子軒卻是安靜地站在一邊,面上一派平靜,仿佛躺在床上的人不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一般。
老大夫心底忍不住嘆了口氣,既是這樣,當年他就不該好心救她一命,也好過長大後依然受這苦了,他真不知道,當初的一念之仁到如今究竟是好還是壞。蘇子轅見到老大夫來了,身子依然一動也不動,只能沖老大夫苦笑,“我不敢動,一動就不停流血,現在想動也動不了了。”
漸漸凝結住的血污将蘇子轅的掌心黏在杜如蘅的額頭,一動就扯着傷口,蘇子轅根本不敢亂動,只怕那血會止不住地一直流下去,只能捂着杜如蘅的額頭,等大夫過來時,他半邊的身子早就僵住了。
老夫人臉色泛白,實在想不通,好端端的,阿蘅不在梅園調養身子,竟是醒來下了地過來找她?若不然今天也不會出這檔子的事。碧荷眼眶紅紅的,扶着老夫人的手,“老夫人走了後,少奶奶就醒了,一定要過來,奴婢攔不住……”
碧荷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自打她進了蘇府,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哪兒見過這般的場面?而且碧荷怎麽也想不到,看似柔弱溫順的大少奶奶竟會這般剛烈。
老太太嘆了口氣,這或許就是命了,阿蘅這孩子生來就是為了受苦的吧?
老大夫倒是不慌不忙,吩咐人準備好帕子跟熱水,這邊廂從藥匣子裏拿出個瓷瓶,從裏頭倒出一顆清香的丸子,交到碧荷手上,“把這丸子化到熱水裏,讓老夫人喝了。”老大夫一直替老夫人看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