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也就更是少去了。
進了書房,蘇子轅發現裏頭倒是變化了不少,尤其顯眼的便是西面牆上大哥自己臨摹的《蘭亭集序》被換成了一副織錦圖。蘇子轅隐約知道些什麽,但卻從來不敢深想,不過對大哥卻是愈發從心底尊敬了。
“來,子轅,跟大哥好好談談,這幾年在外頭過得怎麽樣。我也知道你這人從小就知道心疼人,信上也是報喜不報憂的,不過這會子娘親不在,你同大哥好好講講,凡事有大哥替你做主。”蘇子軒對自家這個弟弟倒是真的疼愛,瞧這架勢倒是打算長談了。
蘇子轅溫文地笑了笑,“大哥,你也知道譚先生對弟弟素來照顧,在外頭見識長了不少,可真沒受什麽苦。”這話倒也不假。要知道,譚先生可是名滿天下的博學先生,多少人慕名來青州城求學。蘇子轅跟着譚先生在外頭游學,倒是四處受人禮遇,根本沒吃多少苦。
以前,他只從書上瞧見過聖賢所感,真等到出去走了這麽一遭,蘇子轅才知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的道理,只有真正走出去看過,才能真的圓滿。早些年自以為是的那些學識,不過是閉門造車,半點用處也使不上。就好像剛才,若他沒走出過青州城,剛才他肯定會直接将心底的懷疑問出來了。
兄弟兩人倒是許久不見,蘇子軒聽弟弟說着,面上一派溫和,只是眼底偶爾會有些不甘。他從不妒忌弟弟蘇子轅,當初那個選擇是他自己決定的,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多少還是不甘的,若是爹爹還活着,蘇府縱然沒有大富大貴,起碼可以供養他跟弟弟兩人一起讀書。
蘇子轅說話的聲音就同他這人一般,溫潤極了。他并沒有挑那些有趣的來說,只是說些不鹹不淡的事,一點也不顯擺譚先生帶他去拜訪過哪些人。他已經不是三四歲的孩童,對人情世故半點也不懂。
大哥天資聰穎,一點也不比他差,雖說大哥現如今在商場上闖出一番天地,但到底是絕了自己的仕途,有多難過,蘇子轅也能懂得。
等到妙音端着茶水點心敲開書房的門時,兩兄弟已經說了一會兒話。
妙音水眸含情,小意溫柔地将茶水點心擺到茶幾上,邊矮下身上要添茶。蘇子軒看着面前妖嬈動人的妙音,在看一旁嘴角含笑的弟弟蘇子轅,忽然的有些煩躁。
“夠了,這兒用不着你伺候,下去。”蘇子軒當年棄文從商,學着應酬商場上形形色色之人,從前不去的勾欄酒肆之地,他也逼得自己必須學會。人家可不管你心底怎麽想的,要談成買賣,那就必須有酒有美人。
蘇子軒幾次下來,倒也能從容地出入勾欄之地,攔着花女們柔軟的腰肢,同對面的人談成一樁樁買賣,可場子裏的人也漸漸發現,蘇子軒從不碰那些女人,不管是誰做東,他只同你捧場做戲,卻從不當真。
梅笙同蘇子軒認識後,倒也大方,叫了館裏的頭牌如玉姑娘伺候他。哪曉得蘇子軒只同這如玉姑娘聽琴把酒,愣是不越雷池半步。梅笙事後知道後,倒還真是笑得不停,邊用一種隐晦的眸光打量蘇子軒某處,只說他認識一位厲害的大夫,可以介紹給他。
蘇子軒也不同他惱,只說了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梅笙愣了好半天,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此事揭過倒也不再提起。
當初,他同梅笙說的這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可不是開玩笑。蘇府的男兒,都不花心,他小時候看書,倒也真羨慕裏頭那“不嫌遠洋不羨仙”的情愫,只想着等到成親後,他定能同娘子好好過日子。
這事除了弟弟蘇子轅,他也只同梅笙說過,可世事無常,誰能知道他還未娶妻便替自己買回來兩房美妾。原本琴瑟和鳴的妻子,他現在卻只恨不得她立馬死去才好。他可記得,當初傳出他的喜事,友人們一知道堂堂蘇府大少爺竟要娶杜家那啞巴女兒時臉上的笑,蘇子軒是真的顏面掃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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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笙倒是什麽話也沒說,只告訴他,清官人裏看中誰了,他幫他同老鸨去說。至于買進來的妙音與妙姿,蘇子軒一個也不喜歡,她們不是他心底想要的妻子,只是娘逼着他娶個啞巴,索性這般,也只當替自己出了口惡氣罷了。
蘇子轅等妙音離開書房後,也沒碰那茶水,只是安靜地看着大哥,“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瞞着小弟?”
聽見弟弟的話,蘇子軒止不住冷笑,而那眼底卻是真的劃過一抹受傷神色。為了蘇府犧牲前程,他一點也不後悔,只怪自己沒那命,誰讓他是長子,必須替爹擔下這個家。可現在蘇家在青州城裏有頭有臉,娘為什麽非得逼他娶個這般不堪的媳婦?
報恩可以有很多種,最直接的便是給她銀子,這樣不好嗎?這杜家夫人果真是個惡毒的,臨死也要遭人嫌才是。她倒是好手段,挾着當年這點恩情,将自己那上不了臺面的女兒搖身一變成了蘇家的大少奶奶。
哼,也要看這啞巴有沒這個本事坐穩了才是!
“子轅,路上辛苦,你也累了,晚上大哥擺宴,替你接風。”根本懶得同弟弟提起那喪門的杜如蘅,蘇子軒笑了笑,岔開話題。蘇子轅倒也不急着追問,溫順地點了點頭,只想着等會兒叫季管家來問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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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奉茶
知道真相之前,蘇子轅遇見了低着頭,只露出一段瓷白玉頸的阿蘅。
杜如蘅被一個人丢在廂房裏,衣裳被妙音踩得很髒,可換洗的衣裳還在小院裏,杜如蘅只能将衣裳一件件穿上。蘇子軒一早就交代過,院子裏地下人也都散了去,所以杜如蘅出來的時候,院子裏真是一個人也沒有。
自打杜如蘅嫁進蘇家,老夫人雖對她倒也和善,只是自從蘇老爺離世,長子撐起這個家門後,多半時候她都是在庵堂裏誦經拜佛的,對這個家她是徹底交給兒子打點了。蘇子軒原就是個厲害的,訂好了規矩讓季管家照着上頭來管就是了。這樣一來,杜如蘅在蘇家也就真是尴尬了。
雖說老夫人在媳婦進門前就召來管事們敲打過,不許誰奴大欺主。蘇府裏的人也知道,掌家的是大少爺,可大少爺是個重孝道的,為了照顧母親與幼弟,放棄治學而從商,即便老夫人早就不管事了,也從沒下人沒眼色的輕視過老夫人。只是就在老夫人敲打過後,大少爺新婚夜連少奶奶的院子都沒回,下人們心底如何想,也就可想而知了。
新婚夜大少爺沒回新房的事,很快就在蘇府裏傳開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大少爺領着兩房嬌滴滴的姨娘姍姍來遲時,下人們也就肯定了這少奶奶是個不讨喜的了。
其實新婚那天晚上,阿蘅是一直睜着眼護着那對喜燭的。杜府自然沒有人教過她怎樣做個新嫁娘,還是喜婆看着她可憐,在她邊上唠叨了兩句,杜如蘅卻是一直記在心裏。本就擔心要怎麽面對相公,他不來,阿蘅倒也松了口氣,只是一直小心翼翼護着那對龍鳳燭。等到差不多時才将芯給弄滅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收起兩截一般長的燈芯用帕子裹好。
天也快亮了,阿蘅知道第二天還要去拜見婆婆,只怕自己晚了,便換了喜服,卸了妝容,換上妥帖的新婦裝只等着下人來叫。她想着相公或許是喝得太醉,可看見進門的下人趾高氣揚的模樣,阿蘅忍不住心底一寒。
堂上只端坐着蘇家老夫人,這會兒見着秀美的媳婦一個人過來,到底還是嘆了口氣。明明是個小家碧玉的可人兒,可偏生遭了這樣的罪,她既心疼阿蘅,也知道實在是委屈了兒子,只是她實在做不出背信棄義的事啊。
慈善的婆婆叫杜如蘅一直惴惴的心輕松下來。幼時有母親護着,杜如蘅雖不受寵愛,但到底還有人可以依賴,等到母親離去後,崔姨娘立馬就父親擡了正,母親的頭七甚至比不過崔姨娘的喜宴。
杜如蘅是真的有苦難言,杜老爺卻連看母親一眼也覺得晦氣,空蕩蕩的院落裏也就她一個人替娘親守靈。母親之前同她說過,蘇家夫人是個善心的,他日嫁進蘇府後,她必要盡心侍奉。這會兒見到婆婆蘇夫人,阿蘅也明白母親說的不錯。
新婦的規矩是沒得坐的。蘇夫人看着杜如蘅眼底的青紫,想起早上丫鬟同她說的,這個傻丫頭竟是守着那喜燭到天亮。蘇夫人心善,左右等不着兒子,便沉着臉叫下人去請少爺,順帶着還捎了句話,“是不是要我這個老婆子拿了家法去請他不是?”
蘇府的下人知道老夫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