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靶場意外
一場下來, 衛蘭君同蘇眠月打了個平局。
心高氣傲的衛蘭君自然是不情願的,連同在旁邊看着的黎柔兒都皺起了眉心。
第二場本應留三人繼續,但第三人是衛家的一支旁系血親, 自知比不過二人, 便笑着謝絕了。
衛蘭君回頭看那蘇眠月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仿佛打了個平局本就在她得意料之中, 心中更是不滿。她随口叫來一人,讓對方傳達遠處搬弄箭靶的人,将靶子換成方才男子射箭的規格。
場上一看換靶,四周一片嘩然。
原本射箭臺上就只剩兩人, 打個平局也算圓滿,決不決勝負都無所謂。即便是要一決高下, 再射一輪便可。誰知還如此動真格,連箭靶都換了。
“這衛蘭君欺人太甚, 這靶子她絕對平日裏就在将軍府練過。”蘇曉宛憤憤不平, 方才她和蘇眠月可沒用過這靶子, 連聞緒風都輸在這靶子上,她心中自然不安。
聞語鳶見狀也難免激憤起來,她同這衛家的人幾乎沒交情, 自然也不知對方是和深淺。但看剛剛對方和蘇眠月一同七連全中,自然不簡單,難免替她擔心。
遠處的衛空青看了這一出, 忍俊不禁道:“這丫頭今兒是怎麽了, 方才就纏着我,這場比試究竟有多要緊。”
一旁的聞緒風自然也是不知道她們的賭約的, 但是按照蘇眠月的性子, 這種風頭除非迫不得已, 否則她是不會出的。不然這麽多年她箭術精湛,為何無幾人知曉。無非就是回回低調,盡避鋒芒。
恍惚間他的記憶回到很多年前,蘇眠月還是個連弓都難拿穩的小女孩,在蘇桓陽的手把手下,笨手笨腳地撥動着弓弦。
他也不過沒大幾歲,剛學會些皮毛,便和衛重臺荀元白等人有模有樣在一旁,像老師一樣看着小小的她纏着蘇桓陽,手指破了,也锲而不舍地練箭。
然而轉眼間,他們都已長大,一些人也不在了。
望着遠處的靶子,蘇眠月自然沒有表面上看得輕松。至少前個靶子她還提前練習過找了找手感,這個靶子她看聞緒風射的時候就望而卻步,如今往上一擺,她壓力自然大。
二人射箭的靶子在一起,射箭的位置自然也近。
衛蘭君靠近她,用僅她們二人方能聽見的聲音,惡狠狠開口道:“別以為和我打成平手就了不得了,運氣有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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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眠月見她眼中的敵意不假,本以為不過是一場簡單的比試,如今看來衛蘭君的重視程度卻遠超她的預期,便也開口道:“不過是一場無關輕重的比試,衛小姐何必這副輸不起的模樣。”
“我輸不起?真是天大的笑話,你贏了我嗎?”
“輸不起并非是指結果。贏就是贏,平局就是平局。運氣二字,不過是強者的謙詞,弱者的借口,衛小姐這番看來并不像前者。”
“你!!”
見蘇眠月一副清高的模樣衛蘭君氣急,她打小就不愛咬文嚼字,論口舌之争自然比不上蘇眠月。便只哼氣一聲,轉身回自己臺前。
臺上氣氛一觸即發,臺下各處都在看着熱鬧。
蘇眠月拿起弓箭,神情專注,一如既往瞄準拉弓。
遠處的紅心已經不像是一個圓了,就是一個點,一個隐約可見的紅色光點。
靶心雖小,但這賽道其實并不長,和方才男子那射程相比也短些。按照憐心的說法,這蘇二姑娘連上百米的射程都練過,衛府這區區小小練習場,自然不能限制她的發揮。
于是她屏住呼吸,抛開四周的雜音,眼睛搜尋着終點,手跟着感覺發力。
箭飛速離弦,嗖一聲,直入靶上。
喧鬧聲又響起,她頗為緊張地看着遠處,自己的箭靶,一根箭穩穩地插在那紅色的點上。
“中了!!”
頓時掌聲雷動,雖還是有些緊張,但看到結果蘇眠月還是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那衛蘭君成績也并不差,只是确實也并未射中靶心。她看着蘇眠月的靶子,表情頗為難看,卻并沒有挫敗,拿起一支新箭就準備射第二輪。
遠處的蘇曉宛一行人見這幕松了一口氣,又興奮地替她歡呼着。蘇曉宛也清楚,如果蘇眠月能射中,那其他幾箭自然問題不大。
第二支如期而發,蘇眠月雖不如第一支有準頭,但也并未偏倚太多,二人打了個平手。
衛蘭君并不滿意,她一開始的目标就是要贏蘇眠月。并非是那種簡單的贏,而是徹底的,壓倒性的,讓對方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嚣張的贏。
她拿出第三支箭,認真地搭在弓上,瞄的時間比前兩次都長。
蘇眠月面上雖然看似冷靜,但心中也在打鼓。
她心裏也知第一支箭的确和運氣沾點邊,否則這靶她一次沒射過,緣何一發就中。
可是第三支箭似乎聽見了她的心聲,像是要實力證明這蘇二姑娘的箭術一般,又穩穩地落在靶心。
“好!”
那衛老夫人見如此精彩的一幕也沒忍住贊許一聲,四周都是議論的聲音,都在問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麽箭術如此精湛,倒是頭一回看見衛蘭君與同齡女子相比落于下風。
衛老夫人問着旁邊的衛夫人:“這是哪家的姑娘?這箭術,恐怕遠在我們蘭兒之上。”
那荀夫人聞言,笑着說道:“這是蘇府的二姑娘,忠定将軍的胞妹,老姐姐可還記得?”
衛老夫人聽聞此言似是恍然大悟,臉上也露出了欣賞的表情說道:“原來是忠定将軍遺妹,難怪如此與旁人不同,不僅相貌出衆,身上還多了幾分沉靜篤定。”
她看了看四周,似乎在尋找些什麽。爾後看見了遠處坐着,也正欣賞着賽事的蘇老夫人,便笑着同旁人說道:“替我去給蘇府的老夫人送上一壺上好的龍井,代我多謝她帶這二姑娘送來的壽禮。”
“是,奴婢這就去辦。”
周圍的夫人們都看出了衛老夫人對蘇眠月的欣賞。明明是自家孫女暫落後于別人,可這老夫人卻一點都沒有擔心的樣子,反倒像是因有人勝于衛蘭君,而格外高興。
幾輪下來,蘇眠月緊繃的表情終于放松了。
雖然她同那衛蘭君的比分并沒拉開太多,但她已經逐漸掌握了手感。如今這戰況,倒是頗像方才聞緒風和衛空青,只不過她每一箭都有盡力做好,必然也不會像聞緒風一樣,将這第一拱手讓人。
場上微風吹過,旁邊的旗幟被吹得獵獵作響。
臺上群青紅衣,二位女子頗有英姿,衣衫随風起,青絲淩空揚,倒是一派頗為賞心悅目的景象。
很快兩人就來到最後一箭,事實上蘇眠月要贏幾乎是結局。她的每一箭都很穩,雖也有不中紅心的時候,但相較于僅中了一次紅心的衛蘭君,這種成績已經占了極大的優勢。
擂聲又響起,臺下蘇曉宛荀元貞等人都略有些擔心,另一邊聞緒風衛空青一行人也饒有興趣地等着結果。四周一時寂靜,大家也在屏住呼吸,認真觀看等待着結果。
蘇眠月搭起弓,架上箭,右手往後拉滿弓弦。
又一陣風吹過,許是風大,不知何處靶場上吹來了一張紙。
“我的畫!!”
稚嫩的聲音響起,然後左邊人群中一個六七歲小孩從旁邊跑了出來直奔靶場而去。
“智兒!!”
衆人一片嘩然,那二人正當放箭之際,視野中突然跑來一人。蘇眠月心中暮然一驚,可她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于是許是擔憂那孩童的安危,最後時刻她感覺手上箭方向已然改變。
“嗖!”
衛蘭君的箭穩穩落在靶上。
她眼神堅定,表情冷漠,仿佛剛剛經過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其他什麽無關緊要的東西。
蘇眠月射完就知道這一發必然失誤了,果然那箭只插在箭靶的邊緣,幾乎都要脫靶了。
見射箭結束,旁邊跑來了一個婦人和幾個奴仆,急沖沖地将被吓在原地的小孩抱走。四周議論聲起,對這最後的結果有頗多意見。
衛蘭君笑了起來,她自然知道自己已經贏了,轉頭看到蘇眠月那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頗有些得意。
“如何,走到最後,方知誰才是贏家。蘇姑娘,待會兒,等着給我道歉吧。”
蘇眠月還未從餘驚中緩過來。剛才那小孩從左邊穿過,跑過衛蘭君的箭靶,又往她這邊跑來,實在是危險。說實話,她相信自己的箭術能夠直直插入十分靠近中心的地方,但同時她也害怕。
她是可控的,那離弦的箭也是可控的,可是那小孩不可控。
“衛蘭君,剛剛跑過去的是一個人。”
“是,又如何?”衛蘭君輕松地将弓放回架上,走下臺,回頭看着還在臺上發愣的蘇眠月說道:“願賭服輸,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別想着找借口重新比試,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蘇眠月緊抿嘴角,在風中的背影略顯不甘。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不甘心,她是真的害怕。
她畢竟不是真的蘇眠月,對箭也沒有十足把控的自信。
刀槍無眼,如果為了區區一個比賽傷害到一個孩子性命,屬實不值得。她不覺得自己的遲疑是錯,只是震驚于衛蘭君的無所謂。
遠處的聞緒風看着蘇眠月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這局應該重開。”衛空青惋惜地搖搖頭說道:“那蘇姑娘的箭術絕對能贏蘭丫頭,真是可惜。”
一旁的衛玉棠也開口:“刀劍無眼,那蘭丫頭不知輕重,只怕是蘇姑娘擔心智兒安危,才一時間亂了心神。”
聞緒風沒說話,只是像認可對方的話似的,輕輕點了點頭。
他看了看遠處那驚魂未定的婦孺。
那小孩他認得,是衛家一遠房親戚,家中也算顯赫,在朝有官職。方才在畫閣,就瞧見這小兒,年齡雖小,卻喜愛作畫。
只是無緣無故,這畫又怎會在如此巧妙的時機,飛入靶場。
他眼神微收,盡如深不見底的潭水。
雖衛蘭君贏了比賽,但是高篷之下卻沒有剛剛衛空青贏了時的喜悅,雖也有人在旁邊贊許衛蘭君不愧是将門之後,但那衛老夫人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賽場上緩緩走下的二人,輕聲用只有周圍人聽得見的音量,意味深長道:“這局是蘇家的二姑娘贏了。”
衛夫人和荀夫人略微有些驚訝,很快那衛老夫人又吩咐人去看看那闖入靶場的孩童是否無礙,又露出爽朗的笑問道:“這蘇二姑娘叫什麽?”
荀夫人笑了笑:“我們都叫她月丫頭,全名蘇眠月。”
“眠月?倒是個好名字。”那老夫人看着遠處群青色的身影,容貌如水中月色,楊柳細腰,亭亭玉立,倒也名如其人。雖箭術好,卻不似衛蘭君那般熱烈如火,張揚肆意,反倒沉穩,像靜池蓮株,沁人心脾。
她笑了笑,開玩笑道:“這眠月姑娘身上猶存忠定将軍的英姿。舉止間大氣得體,蘭丫頭是得好好學的。我看啊,和我們空青甚是相配!”
此時聞緒風衛空青一行人正走來,迎面就聽上這麽一句做媒的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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