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向往
“小薇。”從安薇出事到現在,許小信第一次撥通了她的電話,再喊出那個無比熟悉的音節時,竟覺得胸腔內充滿了化不開的酸澀。
那種明知道至愛的親人命懸一線,卻因為顧忌被周松識破自己和小薇的關系,而不得不在醫院前止步的無能為力。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
再回想起當時,說出那句“我們回去”時,無邊的難受頓時鋪天蓋地的卷土重來。伴随着那樣的情緒而愈加深刻的,是深深的愧疚。
感覺到彼端那人的低落情緒,安薇輕聲開口:“我沒事”,然後敏感地聽到那端輕微的吸鼻子的聲音:“诶,小信,你別這樣。”
“小薇…對不起。”
安薇嘴角勾起一個無奈的笑:“你啊,跟我說這樣的話,我會不高興的。”
然後不出意料地聽到電話那端的許小信正手忙腳亂推翻自己剛剛說的話:“那沒關系…哦不,不對不起……哎呀什麽呀,總之小薇你可千萬不能不高興啊。”
安薇好心情地彎起了眉眼笑。
“據說是真有證據的指控,而且,相關部門已經着手準備立案調查。”一個男人站在周松身邊,盡管周圍沒人,他還是習慣性地刻意壓低了聲音。
聽着心腹彙報所了解到的最新消息,周松頭一次感到了心慌。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情。
操縱股價,分明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自己從未授意下屬去做這樣铤而走險的事。更何況,對付一個小小的華為,周氏根本不需要付出這麽大的代價。
這背後到底是誰在操縱着這一切。
而他們所僞造的證據,竟可以讓警方信以為真麽。
許小信斟酌着,還是說出了她想說的話:“小薇,如果你不想讓周松知道,我可以……”
話未說完便被安薇打斷:“該讓她知道的。”我是什麽人,我做了怎樣的事,她都有權利知道,再說…想到這裏,安薇淺淺地笑了:“再說,她是個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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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許已經猜到了吧。
安薇習慣性地擡頭想去看窗外,這才發現窗簾緊緊地阖着,安薇自嘲地轉回目光,都已經習慣了她拉開窗簾站在一室陽光下溫柔淺笑的樣子。那麽美好的樣子,像是一場幻覺。
許小信沉默地聽着,小薇的聲音裏,有深深的眷戀。她能想象出小薇說着[她是個聰明的人]時臉上驕傲的表情---就像所有的小女孩兒提到自己心愛的情人時那樣。
周松凝眉看着華為這一個月來的數據,良久,松了口氣,似乎沒有什麽問題。[那麽只要再加以調查,謠言就能夠不攻自破了。]周松樂觀地想着,正要把它丢在一邊時,目光倏地落在了某個點上。
---微妙的差別。
周松拿起一張紙,快速地寫下一串數字。
再核對手邊的數據,頓時僵硬了身體。
是真的……有問題的。
再想下去不禁駭然,精密到這種程度的操作,國內沒有幾個人能辦到。甚至在整個亞洲,能做到這一步的人也是屈指可數。
幾乎是在同時,一個名字劃過腦海。
宋自鳴。
六年前震驚全國的由宜安創業引起的股市泡沫,其背後的核心操盤者,正是宋自鳴。
他的那一次出手,造成了全國範圍內無數中小投資者損失慘重,不知有多少人因此陷入了一貧如洗的境地。國內股市也因此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低迷,經濟的發展速度也随之停滞了。
據說他後來被人出賣有證據落到了警方手上,為了防止引起人心動蕩,對他的審訊和判刑甚至都是在秘密中完成的。
周松不由地回想起父親說起那個人時,臉上那萬分贊賞卻又帶着遺憾的表情:“在這方面,他可以稱得上是中國第一人。可惜……”
周松疲倦地輕輕阖上眼,邊放松着緊繃的神經邊想着下了班後要給安薇帶點市中心那家糕點房的蛋糕,上次她吃了之後說很好吃的。
這樣想着的周松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
許小信推開病房的門時,安薇正扶着床欄小心翼翼地想要下床。
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安薇忙頓住了動作,見來人是許小信,長出了一口氣:“你來的正好,幫我把窗簾拉開。”說着便重又坐回了床上,無奈地攤手:“窗戶對我來說有點遠。”
“你剛剛怎麽那麽緊張?以為我是心懷不軌的壞人啊。”許小信邊依言走向了窗戶,邊随口開着玩笑。
安薇拉好被子,自然地順着話題答道:“她不讓我亂動,說怕我磕着碰着哪兒。剛剛要是被她看到了,就又得說我。”
許小信拽着窗簾邊沿的手有一剎那的遲鈍,她?
随後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小薇口中的她是誰。
“诶。”許小信在安薇床旁坐下,一臉猶豫。
“怎麽了?這副表情。”
“我現在在這裏,她很快就會知道的吧。”轉移注意力似的,許小信拿起櫃子上的蘋果削了起來。
“她該知道這些。”不同許小信的糾結表情,安薇面色如常地開口:“反正早晚都會知道的。”
“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和她在一起的打算?”許小信眼睛死死地盯着蘋果,生怕一擡起頭就會看到小薇一臉難過的樣子。
安薇只是淺淺地笑:“是在考慮。”
“喂……”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淡定啊,難道那輛車把你的那根叫[擔憂]的筋撞斷了麽!(許某人已經養成了吐槽的惡習啊)
不說華翠花不能接受,不說你們對立的身份,就是她……以周松的性格,知道了是你做了那些之後,只會徹底地把你趕離她的身邊吧。
許小信抿緊了唇,在心底自責不已:所以都是我的錯。
“你想過離開麽?”安薇突然開口。
水果刀打了個顫,偏離了原本的方向,鋒利刀刃割向顫抖的指尖。
指尖染上刀刃的冰冷寒意,卻未有預料中的鮮血湧出。
安薇已伸手穩穩地握住了刀柄。
“不是說好了再也不談這個話題的麽。”許小信垂下眼臉,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麽。
“那時候是想要離開的。”像是沒有聽到許小信的話似的,安薇自顧自地繼續說着:“那輛車沖過來的時候。突然覺得……”突然覺得,就那樣死了也好。抛棄現在的生命,離開這個沒有自由的世界,那樣,也好。
“可是現在不同了。我想離開那個人的掌控。是活着離開。”安薇想起醒來時看到趴在床邊沉睡的周松時的感覺,從沒有那般慶幸自己活着,活着,所以還能看到她的笑顏,還能聽她說着溫柔的話,還能想要努力去争取和她在一起。
許小信只是低垂着頭,默不做聲。
“你想過離開麽?”曾經有一個人,也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的自己卻沒法告訴她,不是不想離開,只是,無法離開。無法脫離那個人的控制,無法随你一起遠走高飛。
所以她一個人走了,離開許小信的身邊,從此再無音訊。
那是許小信學生時代的戀人,也是她在認識顧雨芥之前,唯一愛過的人,她叫林冉。
便是在那時,許小信漸漸明白了有很多事,不是你想做就可以去做的。
盡管明知如此,卻還是在畢業之前,任性地去做了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于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如願地站在了周氏國際的面試室裏,面對着主考官提出的刁鑽問題,輕笑妄言。
那天很開心。許小信微阖起雙眼,陷入了回憶。那天,是在林冉離開之後,第一次那樣開心。
可惜那樣的自由只是昙花一現。
“你當然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得知了許小信去參加周氏國際的面試之後,華翠花并不如許小信所想象的那樣大發雷霆,而是出人意料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令許小信驚愕地愣在了一旁。
“只不過,”華翠花輕呷一口清茶,悠然從窗邊轉過身來看着許小信,目光溫和到令人如沐春風:“不過你要記住,你終有一天是要回來的。”
只這一句話便擊碎了許小信所有不切實際的美好幻想。
一早便被設定好的人生軌跡。
---你就是那輛無法擺脫主人控制的玩具汽車,注定要沿着主人所設定好了的軌跡,一成不變地走下去。
所以別再妄想離開。
許小信深深地明白,追逐夢想的足跡,擁有真正的愛情,獲得徹底的自由,這一切于她,都不過是鏡花水月。
只是這幾個月來,內心被深埋的向往就像是久旱之後遇到了甘露的植物,正以自己不能控制的速度放肆生長着。
也許是因為有了想要在一起的人,有了想要去珍惜的幸福。
“你想過離開麽?”
這世上有很多無奈的事。
無論你是富人或者窮人,無論你出身高貴抑或是低賤。
你都得面對這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