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寂寞
這樣的銀河，在藍星上是見不到的。
我出神地望着那條銀色的絲帶，不由得心馳神往，半晌才有點回過神來。
不對啊，銀河是很美，但是我不認為身為類人類的亞當懂得欣賞什麽美景。
那麽……重點在哪裏？
“藍星就在那個方向，他們是想要回去搬救兵過來的話，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半年，人類實在是太過感情用事，即使是披上類人類的外殼也是一樣。”
蝦米？
這句話分開來我哪個字都能聽懂，但是合起來的意思卻是詐得我腦子都有些不清楚了。
披上類人類的外殼……這是在說我麽？
我想過亞當肯定會識破我，卻沒想到他會一下子就識破得這麽徹底，好像我所有的僞裝都已經在他面前無從遁形。
“我我……”
我一緊張，連帶着程序也有點混亂，不由得結巴了起來。
“我很好奇你能做到何種程度，對于我們機械一族來說，指令和程序就是大過一切的存在，就相當于你們人類的思維模式和原則，但那是不可更改不可違抗的，對于一個有着生命和獨立思維能力的機械人來說，那是無比痛苦的事情。”
亞當目光平靜地望着前方，不知怎麽竟然和我吐露起了心聲。
我知道類人類的強悍和智慧，但是對于亞當的古板冷硬的第一印象過于深刻，此時他竟然如此人性化地和我說起心裏話，一時間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他說的這些我以前或許不能理解，但現在卻是深有體會的。
明明心中抗拒着那樣去做，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我不知道亞當的感受和我是不是有區別，但如果我在那時候殺了安益或是做了其他傷天害理的事情，即使那并不是我所願意的，我也肯定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Advertisement
我沒有冒然開口接話，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才是對的，只好安靜地聽着亞當說話。
“你不是一個純粹的機械族，這個我一早就知道，雖然你有着我們的外殼甚至連運轉方式都一模一樣。人類和機械族即使外表相似，卻仍然很容易看得出來他們是完全不同的，而你——太過明顯。”
亞當說話毫不客氣，聽得我不由得一陣臉紅。
真是的，我的僞裝有那麽差勁嗎？
“那你為什麽不直接揭穿我，難道是因為我對你還有幫助？”
想到自己好幾次被推出來當炮灰，我心裏一陣不平，質問的話不禁脫口而出，然而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給縫上。
我這是不打自招了啊，節奏不應該是這樣的啊，雖然亞當說他看出我有問題，但萬一他是詐我的呢？這個機器人太過狡猾，我不能用常理來推斷他！
但是話已經說了出去，任我再怎麽樣後悔，也覆水難收了，不過幸而亞當神色如常，好像并不是在詐我的樣子，這一點還讓我心裏稍稍感到有點安慰。
“不，我是想看看，如果人類站在我們的角度，他又會如何選擇。”
亞當眼中紅光一閃，萬年不變的神情似乎有了一絲裂痕。
“那結果……你還滿意麽？”
我心裏還惦記着松原他們，生怕亞當反應過來還要對他們趕盡殺絕，一方面也的确是有點好奇亞當的想法。
機器人，真的能和人類一樣地思考嗎？他甚至為了觀察我，把我這個不确定性因素放在身邊這麽久，機器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着很明确的目的的，就像以前的亞當想要征服藍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這個目标在努力，可是在這件事上他的做法，已經完全偏離了這個目的。
為了興趣做事，這是只有人類才會做的。
亞當似乎半點也不在意安益和松原的逃跑，就像他說的，如果要回藍星去搬救兵的話，天高皇帝遠，完全是趕不及。就算他們聯合了附近的星盜勢力，以亞當帶過來的這麽多的武裝戰艦，他們也完全不是對手。
他早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我的确沒有想到，你能夠沖破機械定律的束縛，人類那樣孱弱的身軀，低下的智商，竟然隐藏着這種力量麽。”
亞當低低地嘆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
但是我卻還是一字不落地都聽到了，差點忍不住朝着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揍一拳。
啊喂，孱弱的身軀也就算了，什麽叫做……低下的智商啊，你腦子好你了不起，可還不是被人類制造出來的？
我義憤填膺，完全忽略了他這句話的重點其實并不在後半句話上。
“身體不過是生命的載體，智力也是生存的一種手段，可如果僅僅是有着強壯的身體和超人的智商，你也不過是一具有着生存能力的軀殼而已，人類的個體雖然看似弱小，但是他們統治了藍星千萬年，甚至連你們這些自诩高等的機械人都是被人類創造出來的，他們有血有肉，有情有義，這一點你永遠也不會明白。”
我原本只是想要拖延時間，但是說着說着，漸漸就有點激動了起來，若是擱在以前，肯定不會從我嘴裏說出這種大道理一樣的話。
“有血有肉，有情有義？呵呵……有意思的詞語，施跟在那個男人身邊幾十年，學到的也是這個嗎？”
亞當從來清明的眼睛難得的有了一瞬間的迷茫。
這下子我沒有再接話，也不知道還應該再說些什麽，松原和安益的飛船已經離開了視線，我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雖然我承認自己真的很low，但是在這個虛拟世界裏，我也能夠保護別人，這讓我感覺到了從未感受到過的滿足。
就這樣好了，雖然我也沒出什麽力，但是得到了能源礦，距離最終的目标應該也不遠了，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同胞被人侵略，更不會去助纣為虐，反正亞當也已經識破了我，我就乖乖地找個地方靜靜的等着任務完成好了。
我這麽想着，一直緊繃着的心弦也終于放松了下來。
只是我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我長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亞當迷茫的目光瞬間清明，一抹犀利的紅光一閃而過。
而逆着璀璨的銀河，密密麻麻的飛船無聲地顯露了身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