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阿羽……壽限幾何?】
趙羽本想阻止無憂子,可惜無憂子的舌頭更快。
聽到“年壽不永”,趙羽也愣了片刻。見君天熙面無人色,她連忙對無憂子使眼色,“師叔你別胡說,不是養一養就好了嗎。”
“如何胡說?”無憂子怒瞪趙羽,“元陰毀壞,陰陽不調,本就有損壽元,你該知道吧?還有,凡染水毒,皆是重傷落水,受涼水侵襲所致。若不是你自小習武,你師傅又總偷我的寶藥給你藥浴,使你體魄強健遠超常人,你連水毒都輪不上,當時就沒命了。老夫若是沒看錯,你至少曾三次命懸一線。天恩有限,就算是寶藥淬煉的身體,又哪裏經得起你如此糟蹋?”
“師叔!”
趙羽認為穿越後,多活的每一天都相當于白撿的,加上她自己受的傷,自己知道有多重,對折壽的可能也有一些心理準備。只是從前岱勒沒提過,趙羽也沒想到無憂子能從脈象上看出來。現在可好,無憂子長得跟個彌勒佛似的,結果他答應不說抽筋剝骨,還真沒說,然而他字字句句往君天熙心尖上砸,分明是故意的。
搖搖欲墜的君天熙,看得趙羽不忍又有愧,她叫停無憂子後,對君天熙伸出手來,“陛下,你能過來嗎?”
慕晴擔心君天熙的狀況,自作主張地将君天熙扶到了趙羽床前。
君天熙如踩雲霧般,直到被趙羽握住指尖,才猛然驚神。趙羽不忍心細看她眼中的痛楚,只是溫聲說道:“你別聽我師叔危言聳聽,他只是想要我保重身體。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有那麽嚴重。是吧,師叔?”
“是……”無憂子看着君逸羽長大,還真沒見過她如此着緊一個人。想到這還是君逸羽身患離魂症,都對君天熙如此看重,他真是無奈得緊。
看君天熙對自家師侄的情誼也不像作僞,無憂子才稍微放心些。不然他這個師侄與對帝王動真心,還連個兒女牽絆都不可能有,将來真不知是什麽下場。
君天熙握緊趙羽的手,仿佛擔心她下一刻就會幻化成灰煙。半響,她才從趙羽的掌心中吸取到足夠的力量,穩了穩嗓音問道:“無憂子大師,你給朕說實話,阿羽……壽限幾何?”
趙羽不住使眼色,眼皮都要抽筋了。幾天接觸下來,她知道這位老人家對君逸羽真心愛護,不然也犯不着冒着激怒龍顏的危險,幫她驗證君天熙的心意。但是君天熙對君逸羽的情義已經夠深重了,若是她趙羽的傷還讓君天熙添一筆愧悔,只怕君天熙以後更不容易放下。
無憂子接到趙羽的示意,無聲嘆了口氣。好在他心有成算,倒是不用說假話。沉吟片刻後,緩緩答道:“回陛下,阿羽這兩年武藝荒廢,若是能恢複從前的體魄,佐之以湯藥補養身體,好生将養,應該不至于英年早逝。至于壽限,老夫只是醫者,難以斷言。”
君天熙早就發現了趙羽的小動作。如果無憂子想也不想就保證君逸羽長壽,君天熙必會懷疑,倒是無憂子慎重的論斷,聽起來實在很多。
趙羽暗暗松了口氣,覺得這位醫王“師叔”很高明。
君天熙點頭道:“朕傾盡大華之力,也要保阿羽平安。無憂子大師只要能為阿羽調理好身子,無論何種靈藥,只管直言。朕對大師和靈谷,也當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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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君天熙微微思忖了片刻,準備提出自己的謝禮。無憂子已經推辭道:“多謝陛下。不過,阿羽是靈谷弟子,為她調養,是草民應該做的,就不勞陛下恩賞了。靈谷不求顯達,只願在山野之間研習醫武二術。草民鬥膽,敢請陛下,可否不讓外界知道,皇夫師承靈谷。”
趙羽發現君天熙在請托他人時,都自帶威勢。若是氣場全開,該是何等英姿?只可惜這位女帝深陷情網,令人可憐可嘆。
冷不丁對上君天熙征詢的眼色,趙羽發了會兒呆,才反應過來。想想外間從未聽說榮樂王的師承,君逸羽本人應該沒有把自己和靈谷的關系宣揚于衆的意思吧?
趙羽對君天熙點了點頭。
君天熙這才應道:“此事就依谷主。朕叨擾靈谷良久,離開之際,也會微服,必不攪擾靈谷的清淨。”
“謝陛下。”無憂子見君天熙當着外人的面還不忘尊重君逸羽的意見,心裏對師侄的處境,倒真是安心了不少。加上無憂子從君天熙入住靈谷以來,一直擔心這位至尊在靈谷的地盤上有所閃失,又怕靈谷和榮樂王的淵源洩露出去,從此不得安寧。今天得到君天熙的準話,無憂子心曠神怡,連得了離魂症的師侄,看起來都習慣多了。
趙羽之前主動握緊君天熙的手,只是情非得已,此刻見兩人談話順利,趙羽裝作整理被子,不着痕跡地松開了君天熙。
君天熙眼神一黯,對無憂子問道:“離魂症可能醫治?”
無憂子面露難色,“離魂症千奇百怪,各不相同。草民見阿羽精神清明,無心虛血衰之象,除了不知前事,心性也與從前相似,疑是蓄血堵心。昨日針灸時,已為她破血逐淤,卻毫無效用。她這離魂症,只怕是個麻煩。草民打算,待阿羽水毒根治後,再為她細辨脈象,針藥并下,養血安神。假以時日,或許可以康複。”
“師叔……我聽說有些人得了離魂症,回到熟悉的地方,慢慢自己就能憶起前事。你若是操之過急,不會損傷我的身體嗎?”趙羽想到無盡的銀針和苦藥,就覺得頭皮發麻。她自家事自家知,分明是借屍還魂,何必白白給人當小白鼠?
君天熙也聽出了無憂子沒把握,她不想君逸羽平白吃苦,雖然心有失望,還是附和道:“阿羽身體康健就好。離魂症若是難治,就先罷了。”
“阿羽,你在漠南失蹤,不知前事,如何還來了浙州?莫非覺得浙州熟悉?”無憂子聽了趙羽的話,卻是若有所思,很快眼前一亮。
這個問題,君天熙也想到過。她也期待地看向了趙羽。
“沒有,只是遇到了一個游醫,他說我的水毒,也許靈谷無憂子能治。”趙羽借着揉眉掩飾了說謊的不自在。她幾次被君天熙看破情緒,為了以防萬一,這種時候,真的不敢讓她看到自己的眼睛。
“哦?那個游醫叫什麽名字?竟然能認出水毒,見識倒廣。”
“師叔,你這是不轉着彎自誇嗎?”為了将大家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拽下來,趙羽故意打趣。
聽見似曾相識的調侃,無憂子含笑搖頭,搖掉了眼底的一點淚花。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心軟,涵兒他這輩子只怕再也見不到了,若是羽兒的離魂症也治不好,想想都怪心酸的。他這個師叔尚且如此,師兄只有這一個徒弟,見她往事忘盡,也不知是何滋味。
趙羽的注意力在君天熙身上,沒有發現無憂子的傷感,嘴上繼續回道:“我在深山老林裏遇見他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不過他給我吃的藥一開始真能止痛,所以他說靈谷,我就想來試試。”
無憂子一默。見君天熙沒有開口的意思,他才繼續問道:“你這兩年,都在哪呢?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日子過得可好?”
“我過得挺好。”趙羽既不想編造一套假話,也深知一套假話經不起檢驗。她知道早晚會有人問自己這兩年的經歷,早就想好了,一概擺出不想多談的樣子。
她在漠北雖然經歷了不少艱難困苦,但日子的确過得滿意,所以她笑得一點也不心虛。只是想到與娜音巴雅爾一起生活的日子,此生恐怕都不會再有,她的眼底又劃過了一抹惆悵。
無憂子當年出師前,也曾獨自游歷。那時,他有醫術傍身,在哪都被人高看一眼,又有正經身份,然而兩年游歷下來,依然吃了不少教訓。推己及人,無憂子不信趙羽的“挺好”,見她避而不答,只當她不想君天熙傷心,便不再追問,轉而對君天熙行禮道:“草民該為阿羽針灸了,陛下……”
君天熙本指望無憂子能問出趙羽兩年來的經歷。雖然沒問出來,她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趙羽眼底一閃而過的悵惘。
“陛下,師叔要為我紮針,你先回房坐坐,可好?”趙羽見君天熙對無憂子的暗示毫無反應,便推了推她的胳膊,低聲說完了無憂子不便直言的請求。
“好。”君天熙回神,強抑心痛。
“等等。”
君天熙正想起身,趙羽又抓住了她的手腕,對無憂子問道:“師叔,你不是要給陛下開個溫補方子嗎?麻煩先把方子開了吧。”
無憂子失笑,不去看年輕人毫無顧忌的親昵,果真轉身去寫方子了。
等到無憂子遞來藥方,趙羽把她放進君天熙手裏,鄭重說道:“我這兩年,真的很好。倒是你,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好好喝補藥吧。”
君天熙的一片痛心,被趙羽認真的交代拆解得支離破碎,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側,她真不知自己會如何失态。又想到無憂子是君逸羽的師門長輩,君天熙臉上都蒸起了燙意。
趙羽見君天熙眼神飄忽,不複之前的沉痛,這才放心。笑道:“去吧。”
君天熙到底保持着帝王的鎮定,起身對無憂子點了點頭,才從容離去。
無憂子暗贊君天熙不愧是天子。羽兒資質超群,若真是男兒身,與陛下這樣的人物匹配,倒真是珠聯璧合。
唯有慕晴熟悉君天熙的腳步,她跟在君天熙身後,辨出了君天熙的倉促,偷笑不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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