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易姑娘真是不熟悉世情呢
烈日當空,趙羽找酒樓慢悠悠地吃了頓午飯,從小二口中問明城內的店鋪分布,等暑熱收斂了些,才從酒樓出來。
換家書肆買了本《大華律》,又因沒有路牌買不到馬匹,趙羽退而求其次,買了頭小毛驢代步,補充了“野外生活用品”,就直接出了固城東門。
與其時刻在城內擔心露馬腳,還不如悠悠閑閑地走在城外。
可惜,趙羽很快發現有人跟蹤自己,還繞道埋伏在了前面的草叢裏。
趙羽手上的短兵器用起來不順手,未免受傷不便,也不等人圍上來,就直接跳下了驢背,從草從裏抓出了一人。
那夥賊人雖然吃了一驚,也只當是趙羽來得突然的緣故,一邊想來解救同伴,一邊口上花花,“姑娘很兇呀,難怪敢獨自上路,哥哥們教你……”
趙羽輕松得手,心頭松快了一些。得到了新身體的武力後,她在打鬥上一直沒有遇到過對手,冷不丁在雲少主處毫無還手之力,都要搞得趙羽懷疑人生了。今日一戰,剛好拿來驗證。
不知道是發掘了天性中的冷血成分,還是戰場的熏陶,趙羽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自衛起來,下死手都毫無心理負擔。只是不想在華朝招惹人命官司,趙羽踢折了手中人的腿,又擒住了聒噪的那人,将他的手折了。
賊人本就只有四人,很快半數都喪失了戰鬥力。另兩個見識到趙羽的兇悍後,卻是對視一眼,很快就兵分兩路……拔腿就跑。
趙羽聽他們之前的口氣,分明是欺負她獨自出行,若不受到懲戒,還不知會禍害到誰。她有餘力,自然不肯縱容歹徒繼續行兇,撿了兩塊石頭,一左一右,擊打在兩人膝彎,人毫不耽擱,已往西逃那人追去。
前段時間在雲少主的追擊之下,趙羽許是激發了新身體的輕功,才能屢屢成功脫逃。用的多了形成了本能,如今無需思索,身體就自發用上了那時的步法,腳速飛快。西逃那人膝彎吃趙羽一記石頭,腿本來就有些瘸了。此消彼長,趙羽竟是眨眼功夫,就扣住了西逃那人的肩膀。
趙羽順勢一甩,“咔嚓”聲中,男子摔倒在地,肩膀也脫臼了。趙羽料定他一時半會兒起不來,二話不說就回身東追。
路過遇襲處時,最先斷腿的那個賊人,還在抱着斷腿冒冷汗,見趙羽回來,他顧不得疼痛,害怕得後挪了幾步。斷手的那位,也在趙羽追人去時抛棄了同伴,只是趙羽動作太快,他捧着斷手不能快跑,離開官道還沒走幾步,趙羽就回來了。
趙羽瞥了二人一眼,沒有搭理他們。倒是東逃那位也傷了腿,不該那麽快跑沒影,如今卻沒見着人……沉吟片刻後,趙羽牽着小毛驢繼續前行,餘光卻留意着周圍。
斷手的那位以為趙羽放過了他們,才松氣,趙羽已兔起鹘落,從草叢中将最後一名賊人提了出來。
斷手的那人大驚失色,揣測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他顧不得傷處,連忙開始飛奔。可惜還沒跑出去多遠,一把白灰迎面撲來,他吸進了粉塵,劇咳不止,而且咳着咳着,竟然連身體都軟了。等雙手被人綁住,他才看清面前的人,“鄧大夫?我沒開罪過你吧?你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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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四,是否作惡了,你自己心裏清楚。”
被錢四喚作“鄧大夫”的,是位身背藥簍的年輕姑娘,正是這些天幫趙羽紮針的那位“小鄧大夫”。她也不與錢四啰嗦,牽着繩子,将錢四推回了官道。
錢四吸了她的迷藥,身上拿不出力氣反抗,有心賴在地上,又被小鄧大夫以毒藥相威脅,只能不情不願地從了。
趙羽不方便去官府,将四名賊人都狠狠教訓一頓後,就準備繼續起行,結果看到一個姑娘,像遛狗一樣,牽着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原來錢四他們,今天把主意打到易姑娘頭上了。”
“小鄧大夫?你怎麽在這?”趙羽疑心自己認錯人,從話中才聽出來,原來小鄧大夫把逃掉的那名賊人捆來了——趙羽之前二話不說就大打出手,沒注意賊人的長相。
“我出來采藥。錢四他們幾個是固城的混子,我見他斷了手,猜他又作了惡,就把他綁來了。沒想到是易姑娘在這,你這是要走了?”
趙羽知道人家只是寒暄,兩人也不相熟,沒必要真的說明行蹤。便只應道:“原來是慣犯。他們從我出城就跟着,還去路前設了埋伏。”
“好在姑娘無恙。”小鄧大夫掃了趙羽的行李一眼,略一猶豫後,建議道,“易姑娘容貌出衆,若是獨自出行,随身帶上打眼的兵器為好。否則這些宵小之徒,不知姑娘是武林中人,難免平添風波。”
錢四吸了小鄧大夫的軟骨散,本來就腿腳發軟,聽說趙羽是武林中人,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他們見趙羽拿着金子買東西,明顯是頭肥羊,還有那張臉,也能賣出價錢,這才偷偷跟着她出了城。若是早知道她是武林高手,哪裏敢來捋虎須。
聽這意思,華朝也可以随便帶兵器?趙羽暗自驚訝,面色如常地笑道:“多謝小鄧大夫的提醒。”
小鄧大夫擺擺手,指了幾名歹人問道:“我正好要回城,他們幾個,我幫姑娘送去官府?”
“那再好不過了。只是他們四個男人,你一個人……”
小鄧姑娘猜到了趙羽的顧慮,不等她說完,就自信滿滿地說道:“不用擔心。我也學過兩手功夫,随身還帶着軟骨散,必能将他們順利押送大牢。”
軟骨散?華朝這邊,不會還有個武俠世界吧……趙羽強忍怪異,道:“那就有勞了。”
聽見趙羽答應,小鄧大夫當即把她腳邊的那名賊人也綁了起來。
趙羽也不想放四名賊人逍遙法外,見遠處兩個掙紮着要逃跑,她與小鄧大夫招呼一聲後,就奔過去把那兩人又擒住了。
如此輕功,武功定也不弱,難怪會與雲少主相識。小鄧大夫瞥見趙羽的身法,暗自贊賞。
将兩名賊人綁成一串後,小鄧大夫一手牽人,一手牽起趙羽的小毛驢,又走到了她面前。
趙羽幫着小鄧大夫給兩名賊人灌藥綁繩子,想了想,還是道:“我有一事想請教小鄧大夫。”
“請講。”
小鄧大夫給趙羽紮針,是見過她滿身舊傷的。就算是武林世界,一堆刀箭傷也說不過去。趙羽不知道小鄧大夫為什麽不奇怪自己的傷口,但是如今在城外,就算問題惹人懷疑,也不愁逃脫。所以她還是大膽問道:“古人說內外有別,女子應該不出外庭、少游道路。還有,許多人家的絕技,都是傳男不傳女。所以我有些好奇,小鄧大夫,你家為何會願意讓你從醫、出診呢?”
“易姑娘真是不熟悉世情呢。”小鄧大夫嘆出了自己忍了許久的感慨。
趙羽留意着小鄧大夫的神情,知道她純粹是感嘆,是以并不緊張。倒是一名賊人有心挑撥離間,嚷嚷道:“小鄧大夫,她連這都不知道,說不定是西武的探子,你應該把她也抓起來!”
“這位姑娘是九成宮少主的貴客,蔡大,你張口就污蔑她,活得不耐煩了吧。”小鄧大夫踹了那個叫蔡大的賊人一腳。
“她竟然是九成宮少主的貴客……”
“對對對!我有一天是看到了一個白頭發的年輕女人,肯定是九成宮少主。”
“都怪老三,也不打聽清楚就說有好生意。與九成宮有交情的都是些什麽人啊,回頭我們兄弟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老二又沒說過九成宮少主在固城,我哪裏知道。怕什麽,武林高手也得守王法,她要真敢殺我們,之前就殺了!”
……
趙羽将小鄧大夫的呵斥和四個賊人的議論收進耳中,暗暗記住了“九成宮”的名號。所以那位白發幽瞳的雲少主,不是信達镖行的少主,而是九成宮少主?小鄧大夫也是因為我是她的“貴客”,所以不懷疑我的來歷?這還真是禍兮福之所倚。
小鄧大夫嫌四人聒噪,喊他們閉了嘴,才對趙羽答道:“我幼時就想學習醫術,那時家父的确認為,家傳絕技傳男不傳女。後來家兄早亡,上皇陛下冊封當今聖上為皇儲的那年,家父見皇家坐擁天下之大都以女兒繼承祖業,這才将祖技傳授給我。”
小鄧大夫語帶感慨,說到這,眼中露出了一絲擔憂,嘆一句“真希望陛下早日病愈,繼續理政。”還對帝都玉安所在的東南方行了一禮,才繼續說道:“至于出診。我們平常人家,不比世家大族,女兒也是要出門做活的。家父常給你們武林人看診,見九成宮都有許多女弟子,帶上我倒也便宜。”
“原來如此。”趙羽點頭,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
“易姑娘只怕是第一次出遠門吧?若是還有想問的,只管問。”
趙羽大喜。她在信達镖行時搞不清外界情況,一直不敢多話,所以雖然診療時與小鄧大夫有過多次接觸,但很少交流。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這位年輕的大夫無愧她的親和面貌,果真是醫者父母心。
“還真有事想請教小鄧大夫。”趙羽裝作難為情的樣子說道,“我從家中偷跑出來,沒有路牌,不知道可不可以在別處補一個?”
小鄧大夫結合趙羽的經歷和言行,早就把她腦補成了隐世門派的弟子,聽說她是“偷跑”出來的,就更覺得合理了。再者,若是這位姑娘真有古怪,怎會大大方方的說自己沒有路牌呢?掩飾還來不及。
她笑道:“你與雲少主有故,路牌倒是好補。不如我們一起回城,你請九成宮幫你寫份保書,很快就能拿到路牌了。”
趙羽搖頭,“雲少主總是找我切磋,我寧願不要路牌,也不想找她挨打。”
“易姑娘過謙了。能被雲少主引為對手,必定武功不俗。”小鄧大夫掩嘴大笑,深表理解地應道,“只是雲少主習武成癡,也難怪姑娘不願招架。”
趙羽暗暗挑眉。看來那位九成宮少主,出了名的喜歡與人切磋,而且經常這樣沒完沒了?不是只盯上我一個人就好。
“若是不想找九成宮幫忙,易姑娘你找五家熟人出具保書,也一樣能補路牌。”小鄧大夫給出了另一個辦法。
“要是找以前認識的熟人,家裏就會找到我了。還是算了,謝謝小鄧大夫。”
“沒有路牌,又不見熟人,那許多關口渡口都過不去,進城也住不上客棧。”小鄧大夫皺眉,“易姑娘缺少江湖經驗,只怕還是早些回家為好。”
“我不方便回去,謝謝小鄧大夫的關心。”趙羽見打聽不到有參考價值的方法,便打算告辭了。
小鄧大夫深知如今雖然是女帝在位,女兒家依然有許多不得已。她是經歷過這種困苦的人,猜想趙羽定有苦衷,倒是不執意勸她,“以易姑娘的功夫,生計不成問題。若是不願歸家,不妨附籍。”
“附籍?”
小鄧大夫點頭,“尋一中意的州縣,先去官府登記,定居一年,即可附籍。”
“多謝小鄧大夫。”趙羽學着華朝人的樣子,給她行了一記大禮。既真心感謝對方的熱心幫助,也為不得已的欺騙致歉。
小鄧大夫還了一禮,好心道:“易姑娘武功高強,但人心險惡,不可輕信于人。路牌補好之前,不要與旁人說起為好,否則官府得知,審查起來難免牢獄之苦,也會暴露行蹤。”
其實你才是輕信于人了呢。趙羽暗嘆,道謝告辭。确定四名賊人身上軟骨散的藥效還在,才與小鄧大夫分道揚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