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公主為什麽就不能搶被子?】
娜音巴雅爾與趙羽相視一笑,在熱烈的歡呼聲中,行到了魯勒浩克的大門前。
門前有兩堆火紅的篝火,正熊熊燃燒。門後,羊毛氈制成的潔白地毯,直通天選家族的祖帳。
新人穿過火堆,踏上白地毯,象征火神洗塵,步入興旺的新生活。
娜音巴雅爾既是天選家族的公主,又是監國,領先跨過了火堆,趙羽随後。等兩人都踩上羊毛氈後,早已備好的鼓吹立時奏響。
大婚喜樂中,娜音巴雅爾與趙羽并肩走向祖帳。人群在她們的儀仗後湧入魯勒浩克,無分男女,無分老幼,也無分尊卑,紛紛歡快起舞。
不得不說,草原上的婚禮還是挺樸素的,而且由于娜音巴雅爾沒有父母親人,她這個監國公主的婚禮比起平民,還能少好幾項程序。趙羽和娜音巴雅爾走到祖帳前,與她一起朝北三拜永生天,朝西三拜祖帳,就已經完成了婚禮。從此以後,大家都可以叫她安都忽彥了。
可惜,趙羽高興得太早了。婚禮結束,婚宴才剛剛開始。趙羽跳了半天舞,喝了滿肚子酒,才終于在三更半夜躺進氈帳。想起這樣的歡宴還要持續兩天,趙羽簡直想裝死。
不幸中的萬幸是,好歹新房裏安靜,沒有鬧洞房的習俗。回了氈帳,就意味着能徹底休息一晚了。
“忽彥,下奴伺候您梳洗。”娜音巴雅爾的侍女,好幾個都曾親眼看到當初鞭刑的慘象,哪怕隔了大半年,她們依然不願接近趙羽,生怕沾到公主的醋壇子。烏娅身為娜音巴雅爾的侍女長,沒奈何,只能親自上陣。
娜音巴雅爾今天盛裝打扮,頭發上都綁了不少珠玉,正坐在桌前由侍女伺候着拆發辮。她注意到趙羽那頭的情景後,制止道:“烏娅,你把水放着。”
公主又要親自幫忽彥梳洗?
烏娅欲言又止。想想公主是真的連忽彥半個指頭都不願讓別的女人碰,她也不敢犯娜音巴雅爾的忌諱。她帶人迅速的伺候娜音巴雅爾梳洗完,又備了足夠趙羽使用的熱水,就退了出去。
從兀朵部回魯勒浩克,雖然沒有急行軍,趙羽也是結結實實騎了十來天馬。只有前天在離魯勒浩克一日路程的地方修整過一天,今日又投入了大婚。這一番辛苦下來,若非草原上有不許把新婿灌醉的規矩,趙羽還真未必能清醒的回到新房。
站着時還能撐一撐,一躺下趙羽就腦子發沉,饒是侍女們動作快,等娜音巴雅爾收拾完時,趙羽也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木都格,該起來梳洗了。”
趙羽的眼皮表示不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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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音巴雅爾看得半是好笑,半是心疼。考慮到趙羽累這麽慘全是為自己,娜音巴雅爾倒是能接受她直接睡,但想到趙羽愛幹淨的脾性,她又換了漢話說道:“要是不洗我就把水端走了啊。”
不洗?不行!
果然漢話更能刺激趙羽,她一咕嚕的坐了起來。經歷了死亡沙漠後,趙羽幾乎對洗澡有執念。可惜從前用着自來水不覺得,穿越後哪怕她在漠北占着個驸馬的名頭,洗澡也不方便。她要是想洗澡了再睡,基本上今晚的睡眠全會泡湯。但一身風塵要是不處理,趙羽估計又會夢到自己是個垃圾場。
娜音巴雅爾見趙羽眼都睜不開,猶豫片刻後,還真的屈尊幫她擰了條熱毛巾。
“我自己來,你先睡吧。”
溫熱暫驅困倦,趙羽端起水盆繞去了屏風後面。等趙羽擦完澡換了身睡衣回來,娜音巴雅爾已經在睡榻上了,不過她還側撐腦袋等趙羽。
“多晚了,今天不累嗎?快睡覺呀。對了……”趙羽指了指娜音巴雅爾的床榻和剛剛躺過的小榻問道,“你和別人睡一起習慣嗎?不然我睡這張小榻?”
“快過來。”娜音巴雅爾許久不見趙羽穿寝衣的樣子,微愣片刻後,連忙揭開了毛皮蓋被。漠北的春夜頗有寒意,她看着趙羽單薄的衣衫都覺得冷。
趙羽只當娜音巴雅爾不介意有人同床,能有大床睡自然是更好的。新婚夜的燈是不熄的,趙羽也不耽誤,直接躺進了溫暖的被窩。睡意很快回歸,在它侵襲眼皮之前,趙羽對娜音巴雅爾道了聲“晚安”。
“晚安。”
娜音巴雅爾其實自小就獨睡,她本以為自己要花費些時日才能适應與人同床,不想竟在趙羽清淺的呼吸聲中,很快安然入眠。
第二天不出意外是沒怎麽喝酒的娜音巴雅爾先醒,她醒時,趙羽還規規矩矩的仰面睡着,倒是她自己許是睡得冷,不知什麽時候鑽進了趙羽的被窩。
娜音巴雅爾受媼敦格日樂影響,少時就常讀漢家書籍。那時她讀到莫逆之交的故事,只覺不解。及至得知祖上與答拉(結義兄弟)刀劍相向的歷史事跡,更覺得那些立誓同生共死的答拉,不過是利益一致時的結盟。所以她雖然一直沒有友人,看到同齡姑娘好友相交,也無甚羨慕。直到現在,她在趙羽身邊滿心安怡的轉醒,方知密友之間,原來真的可以有難以名狀的美妙情誼。
也許是心裏有事睡不實,又或者是冥冥之中感覺到了注視,娜音巴雅爾還沒數完趙羽的睫毛,趙羽就自己打開了眼皮。
睜眼就對上了一雙頑皮的蔚藍眼眸,趙羽恍惚片刻後才想起來,以後都會和娜音巴雅爾睡一起。
“就睡醒了?”
“今天不是還有婚宴嗎?”趙羽坐直身體,發現娜音巴雅爾從床榻內側半邊睡到了外邊,笑道,“原來監國公主睡覺還搶被子啊?難怪我晚上老覺得被子不夠用。”
“公主為什麽就不能搶被子?”話是這麽說着,娜音巴雅爾其實也納悶自己的睡相,她自己睡覺也挺老實,這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睡相不佳。
“能搶,能搶。”趙羽嘴上敷衍着,人已經快下地了。
娜音巴雅爾看趙羽打算起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道:“今天的婚宴不急,先別起。”
“為什麽?”趙羽不解。她昨天這個時候,都已經換好新郎服了。
“咳。”娜音巴雅爾清了清嗓子,又縮回了被子裏避開了趙羽的視線,才回道:“成婚第一天起太早會被人笑話。”
“哈哈哈。”結合娜音巴雅爾的尴尬,趙羽很快領會了她話中的內涵,她忍不住笑彎了眼睛,人已聽話的躺回了床上,“那就晚點起吧,省得大家嫌你忽彥沒選好。”
娜音巴雅爾瞪眼,趙羽反而更想笑了。娜音巴雅爾受趙羽的歡樂一攪和,沒撐太久,也跟着笑了起來。
趙羽還不是很習慣與娜音巴雅爾同榻,昨晚困了入睡快,今天醒了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了。娜音巴雅爾是個自律的,更沒有睡回籠覺的習慣。兩人索性卧床閑聊,也許是難得的悠閑時光觸發了娜音巴雅爾無憂無慮的童年記憶,她還對趙羽說了很多幼時趣事。
到得日上三竿,兩人才意猶未盡的暫壓談性。趙羽起床穿齊衣袍,梳好男性發式,又打亂了床褥,才叫侍女進帳。
宏朝皇家嫡公主的婚禮通常大宴三天,但後兩天一般會由父兄尊長主持,公主和忽彥不再露面的情況,也是常有的。只是天選家族如今就娜音巴雅爾一個活人,她的婚宴已經沒有合适的主持人了,才不得不親自出馬。
好在不像第一天有很多需要新婦新婿分開操作的程序,後兩天婚宴,娜音巴雅爾去哪就把趙羽帶到哪兒,再未給人灌趙羽酒的機會。
三天婚宴結束,魯勒浩克告別狂歡。第二天,娜音巴雅爾以監國公主的身份,攜新出爐的安旭木都格忽彥,接受群臣的拜賀。
娜音巴雅爾出任監國後,有鑒于滿都斯楞的态度,怕出現大部落首領明目張膽不奉王命的狀況,所以一直沒有召集各部首領。她大婚遍邀諸部觀禮,其實也是一種試探。結果不錯,借着林下大勝的餘威,各大部落的首領都親自來了。出城三裏相迎雖然經歷了一番争執才确定,好歹都去了不是?
估量着漠北的局勢,娜音巴雅爾打算拜賀之後留下各部首領議事。眼看拜賀禮完畢,娜音巴雅爾正要開口,群臣中列卻有一人跪了出來。
“殿下平安穿越呼勒額蘇,又得永生天親賜忽彥,實是永生天護佑的草原之主。大宏複興唯有仰仗殿下,下臣冒昧,趁殿下與忽彥成婚大喜,誠心請求殿下即汗皇位。”
說話的是色仁莫。色仁莫祖上是多兀希根汗的左膀右臂,是巴魯爾特數得着的頂尖貴族之一,論起家族實力來,比很多中等部落都只強不弱。但在這種各部首領畢至的場合,色仁莫的位次僅排在中列。
看清出列的是色仁莫後,有許多消息不靈通的首領目露不解。色莫仁家族在兩漠以守舊聞名,他們是反對公主為汗的先鋒。
漠北貴族之間,多多少少都聯着姻親,巴魯爾特內部的貴族,更是幾乎家家都沾親帶故。那日當着衆臣的面得到滿都斯楞殺皇孫的消息後,娜音巴雅爾雖然交代了一句別聲張,但根本沒指望能把消息瞞死。
色仁莫能得到皇孫遇害的消息,娜音巴雅爾不奇怪,讓她納悶的是,色仁莫居然能這麽快改旗易幟。以他家的頑固,不該看到所有皇孫的屍首才死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