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是起了點風?】
藍眼女子命令式的口氣,讓趙羽皺眉後退了一步,卻又在女子的後話中,讪讪了臉色。
畢竟是有死亡沙漠之稱的地方,雖然這幾天除了風沙越來越猛、越來越久,也沒有發現旁的異常,但天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走出這個鬼地方。沙漠中水就是命,趙羽想來,多些節水意識總是好的。想想是自己占了人家的水份子,趙羽也覺得自己少喝些應該,只是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隐蔽,沒想到早就被人發現了。
“四個人的水?可原來要走的大漠不是死亡沙漠吧?還是節約用水的好,我還不渴,等渴了再喝。”
趙羽讪笑着想要拿過女子手上的壺塞蓋上,卻被她背手避開了。
女子傾斜水囊,滿滿的水囊立即有清泉落在了幹涸的沙漠上,瞬間消失無蹤。
趙羽不可置信地低頭,心疼得恨不能把那些失蹤的水分子一個不少的吸回來,偏偏耳邊還有人可恨地說道:“你要是不喝,我就把這壺水全倒了。”
“別,別,千萬別!大姐,你這麽浪費,我豈不是白渴了自己兩天!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知不知道有水不能喝有多難熬!”趙羽生怕藍眼女子再加大傾斜角度,連忙托住了她手上的水囊,滿臉糾結成了苦瓜。
“誰是你大姐,別亂喊。你總算承認自己渴了?難熬也是你自找的。”藍眼女子忍不住白了趙羽一眼,又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想笑,還是板着臉問道,“你到底喝不喝?”
“我喝!”趙羽與那雙天空一樣深邃的藍眼睛對視了許久,直到察覺到藍眼女子手指的松動,她不敢再挑戰對方的耐心,接過水囊往嘴裏灌了一口,這才無奈道,“這總可以了吧?”
藍眼女子搖頭,“不夠。你繼續喝,我數三聲,不數完你不許停。”
“算你狠!”趙羽咬牙就範。
“一——”
“二——”
通體的清涼從口腔開始,舒展了趙羽身上每一個毛孔,偏偏藍眼女子将每一聲都拖得老長,第三聲更是遲遲不出,再喝下去呼吸都要不夠用了,趙羽不得不自行停了下來。
“行了吧,大姐!你的‘三’還能不能出來?過猶不及呢。”
“都說了別亂喊人。”話是這麽說着,藍眼女子嘴角那抹笑弧卻終于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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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羽看着藍眼女子的笑容,回想一陣,也忍不住搖頭失笑。這人其實也沒那麽難相處嘛。倒也是,會把疑似異族敵人的人救起來的人,總歸不改善良本性,能難處到哪去?
“你上車歇着吧。”被趙羽笑得有些難堪,藍眼女子收斂了神色。
“我不用……”
“我想走走。”
趙羽話沒說完,藍眼女子已劈手搶過了她手上的缰繩。
趙羽笑道:“那正好,這幾天的風沙越來越大,越來越久,每次的強度也比外圍大了很多,既然我們都不想坐車,那就趁着現在沒什麽風,快走幾步吧。”
藍眼女子點頭,又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埋沙堆裏的馬車轱辘幾眼,提議道:“馬車在沙漠裏走起來太慢,索性我們扔了馬車,剩下的水囊用馬馱着,抓緊時間趕路好了。”
“這……倒也行。”趙羽看着藍眼女子苗條的身形,實在不像運動達人的樣子,有些猶豫地指了指頭頂的日頭,“不過這樣一來,我們一直得在太陽底下走路,累起來連個遮擋都沒有了,你受得住?”
“省去馬車耽誤的功夫,能讓我們早些走出呼勒額蘇,少曬的太陽還會少嗎?”藍眼女子輕輕瞥了趙羽一眼,徑自走向馬車,開始歸置水囊。至于受不受得住的問題,直接被她無視了過去。
說得也是,有時間被馬車拖在沙漠裏曬太陽,倒不如早些走出去。
趙羽摸了摸後腦勺,也上前幫忙。
不知何時起,天際一塊深沉的雲彩,奔騰翻滾,死亡沙漠的兇殘,悄然醞釀。
将車廂裏的水囊和幹糧袋子串成了四串抱下馬車後,藍眼女子解起了車轅處的馬繩,準備将拉車的馬兒放出來。趙羽對此一竅不通,只能站在一旁幫忙穩穩馬,可惜她連這點小忙,都幫得不算順暢。
“奇怪,這匹馬之前挺乖的,怎麽突然亂動亂叫了。”
“你若害怕,就站遠些。”
藍眼女子心生無奈,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初進呼勒額蘇的那天她就發現這人有些怕馬,她就不明白了,馬有什麽好怕的?
“沒人牽着它可以嗎?”趙羽畢竟是才接觸馬匹不久,溫馴時倒還好說,如今它躁動起來,還真是有些讓她發憷。但看到藍眼女子在馬屁股後面都不怕被踹,趙羽咬咬牙,還是拉住馬缰,安撫起了它的鬃毛。
馬兒在趙羽的撫弄下慢慢平靜了些。沒了幹擾,藍眼女子更專注地投入到了手下的活計中,場面一時安靜了許多。
便是在這份安靜裏,趙羽注意到了天上的異動,“那是什麽?!”
“嗯?”藍眼女子随着趙羽的視線擡頭。不知不覺間,天邊的風雲變幻已經波及到了她們頭頂的天空。藍眼女子凝目微思,駭然變色,“沙暴?!”
“什麽?”
似乎是為了诠釋藍眼睛裏的驚恐,幾乎是她那聲“沙暴”才出口,原本午後平靜的呼勒額蘇幡然變臉,張牙舞爪地展現起了死亡沙漠的猙獰本色。剎那間飛沙走石,漫天飛舞的狂沙利如刀劍,将天地勾連得渾濁一片。
“快!我們得快點找個避風的地方躲着!你去把水囊抱好,等我把馬解出來,我們就走!”
身為猛戈族人,藍眼女子的騎馬本事自然不在話下,但她每每馬車出行時,駕車趕馬總有奴仆代勞,更別說接觸解馬車的活計了。這也是看趙羽連牽馬都是前幾天找自己現學的,她才不得不硬着頭皮站出來。
術業有專攻,若是換個熟手的馬車夫來,這種單馬篷車一準手到擒來,馬兒早就能從車上解出來了。而藍眼女子忙活了半響,卻是好容易才解開了一個馬絆子。
她們現在的位置在一道小沙丘上,因為地勢高而更加迎風。發現沙暴的征兆,藍眼女子着急起來,想要快點解開馬兒了去找更好的避風地,結果卻只讓原就不擅長的工作越急越亂。
“哎,只是起了點風,別着急,着急也沒用,反而手腳更容易出錯。”
趙羽只是覺得這次的風沙來得迅猛很多,才剛剛開始呢,就開始割得人皮肉發疼了。只是這幾天經歷多了,她對死亡沙漠越來越強的風沙早就習慣了,雖然有些奇怪藍眼女子的慌忙,也沒多在意。這不?伸手擋住嗆嗓的飛沙後,她還能淡定地說寬慰話。
只是起了點風?真是無知者無畏!
“咳!咳!咳……”藍眼女子想讓趙羽認清沙暴的嚴重性,才張口就灌進了滿嘴沙石,眼淚都咳了出來。
朦胧淚眼在越演越烈的風沙中,視線越發模糊。藍眼女子已經不指望自己能迅速解開馬車了。恨不能拔刀砍掉車繩,可如今眼睛都看不清的情況下,蠻幹好不好用還兩說,只怕誤傷自己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從耳邊的馬叫聲還有趙羽安撫它的聲音來看,也沒空耽擱了。無法,藍眼女子只能提議道:“讓馬趴下來,我們就在這躲風吧。”
便是藍眼女子不提,趙羽也準備說了。她也慢慢發現了,這次的風沙來得的确邪性了很多,若是再不躲躲,馬都不幹了。
雖然這小沙丘上是有點迎風,馬車廂也會有點拖累,但之前不也這麽躲過來了?風沙一來馬車就走不動,比這更高的沙丘上也是躲過風沙的,這次也不會有問題吧。
頭上是狂風怒沙的嘶吼,身下的沙丘也似乎蠢蠢欲動地想要飛上天空,與同伴共舞一處。趙羽和藍眼女子如往次一樣并肩窩在馬腹旁,竭力壓低自己的身體。
無怪乎先民對自然的敬畏,當自然認真暴虐時,飄搖其中的人們,渺小得可悲。
“嘣——”
什麽聲音?!
撲捉到繩索崩斷般的聲響時,趙羽正不安于腳下越來越明顯的震動,打算想辦法查探一下周圍的情況。若非如此,比起鋪天蓋地的狂暴風沙,其他所有的響動都輕微得可以忽略不計,還真不一定能被她聽到。
幸虧她聽到了!
仿佛是那聲脆響觸動了“新身體”的應急系統,在趙羽的思維還在疑惑時,軀體已經本能的采取了行動——她一把将身旁的藍眼女子拽入懷中,就地滾了出去。
幾乎就在兩人離開馬腹的同一時刻,在風沙中庇護過她們多次的馬兒“嘶聿聿——”的瘋跳起來,不辨方向的狂跑了出去!若是趙羽的動作再晚一秒,她倆就是神仙保佑,也免不得被踢斷幾根肋骨!
原來是藍眼女子解了一半的馬繩栓被猛烈的沙暴扯斷,馬兒吃痛受驚了!
趙羽帶藍眼女子逃過一劫後,條件反射地看向了瘋馬逃跑的方向。風沙的壓迫不過瞬間就将她的雙眼刺成了通紅,她的臉色卻很快蒼白。
她看到了什麽?不遠處漩渦狀的雲層下,竟然有一枚充盈天地的巨大陀螺!不!那是一架貪婪可怖的吸附機!攪拌器!所過之處,便是沙丘也逃不過吞噬殆盡、粉身碎骨的下場!
雖然沒有聽到馬鳴,趙羽卻不難想到,那匹可憐的馬兒驚惶失措跑錯了方向,被風眼卷上了天空,只怕已經被撕成了碎片。難怪她感覺腳下的沙丘都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