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曲栀音樂會結束後每天都很忙碌。
要練琴、錄制CD，還有不少大師課要上，每天忙完到家都已經快十一點了，和曲郁聲都見不上多少時間的面。
好不容易有一天回家稍微早了點能和曲郁聲一起吃上一頓飯，曲栀忙着倒苦水：“感覺自己根本還活在歐洲時差，每天都要晚上一兩點才睡，好累呀。”
曲郁聲心疼地給曲栀加了塊鳕魚：“女兒辛苦了。”
“主要是我每天晚上九點以後才有狀态，所以每天都錄制到特別晚，不過好在現在CD快錄完了，之後應該能輕松點。”曲栀把鳕魚送到嘴裏，嚼了幾下吞下。
“好啊，什麽時候能上市啊，我一定買個幾百張支持！”
“還早着呢，”曲栀突然想起了什麽，質問曲郁聲說，“說起來，我音樂會你怎麽沒去？”
“這……不是之前跟你說，你音樂會宣傳的事情找了個朋友幫忙嗎，怎麽也得給人家一張票感謝一下。”曲郁聲說話的時候時刻觀察着曲栀表情的變化。
“你什麽時候有這麽……”曲栀頓了頓說，“年輕的朋友呀。”
曲栀意外的發現自己居然差一點就脫口而出“帥”了。
說來也奇怪，其實當時在臺上，聚光燈打在她的臉上，其實看臺下黑壓壓的根本看不清臉。
但那個男人就是給曲栀感覺，不一般。
似乎是因為他的氣場和氣質太出衆，這樣的人根本不需要看臉，就知道一定非凡。
曲郁聲看曲栀眼神有點逃避，饒有興趣地問：“是我朋友的兒子，怎麽樣？是不是長得不錯？”
“看不清。”曲栀低頭繼續吃飯。
曲郁聲的嘴角蕩漾起笑容：“人家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有機會請人家吃個飯，謝謝人家啊。”
“可是我和人家也不認識啊，就這麽請人家吃飯多尴尬啊，”曲栀拼命搖頭，“不去不去，要請你請，反正是你的朋友。”
“你這孩子！”曲郁聲用筷子輕輕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一點都不懂人情世故。”
曲栀朝他做了個鬼臉。
“不過周末他邀請我去他的馬場遛馬，有興趣一起去嗎？”曲郁聲說。
“不去不去，我對跑馬沒興趣，我還是在家練琴吧。”
“行，那我把你的感謝之情帶給人家，”曲郁聲抑揚頓挫地說，“哎，明明是女兒的事，卻還要賣我的老臉。”
“啊呀……可是莫名其妙請人家吃飯真的多尴尬啊。”曲栀也不喜歡虧欠人情，但她多少有點社恐，這種和陌生人吃飯的事情想想都腳趾摳地的尴尬。
曲郁聲也知道他女兒的性格，除了在臺上彈琴，其他時候她就是個膽小的貓咪。
要她和陌生男人交流，簡直是對她的酷刑。
其實曲郁聲一直都還挺擔心曲栀的婚姻大事的，曲栀今年22歲，雖說年紀還小，但以她慢熱的性格，戀愛幾年都不一定能發展到下一步。
可能因為是音樂生，曲栀從小到大的生活和接觸的人都非常的單純，沒有什麽感情方面的興趣和經驗。
而她又太乖，曲郁聲很怕她被外面的一些花花公子騙，所以不放心她自己出去接觸男孩子。
他一心想的就是給她張羅好婚事，年紀到了直接聯姻，不過之前物色了不少圈裏貴公子，沒一個看得入眼的。
不是玩世不恭，就是花錢無度。
唯一讓他眼前一亮真正感覺很不錯的，只有季時卿。
不過商人都是老狐貍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時卿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還要更深入的了解才行，不能光看一眼，聽人家說的一面之詞，就把自己寶貝的女兒嫁出去。
還是要多觀察考察的。
周末的時候曲郁聲來到了季時卿的馬場。
馬場的規模不算大，不過聽說最近新搞來了幾匹馬，都是頂級貨色。
曲郁聲從小就喜歡騎馬，見過的馬不比見過的人少太多，不過他看到季時卿的那幾匹馬，還是不得不感嘆。
這每一匹馬，可都是價格不菲的好貨色。
他已經很少看到這麽好的馬了，感覺年少時候的熱血都被激起。
季時卿換好衣服後，走到季鈞和曲郁聲面前。
“爸，曲叔叔好。”
曲郁聲把視線從馬身上移動到季時卿身上。
季時卿一身深灰色的騎馬服配上長靴，真的有一種英倫紳士的感覺。
曲郁聲作為一個老頭，都看得有點上頭。
“時卿啊，你這幾匹馬，可都真不錯。”曲郁聲一臉欣賞地點頭。
“叔叔喜歡的話，就全送您了。”季時卿客氣地說。
“诶，不不，這些馬可都是天文數字，我可不敢要。”曲郁聲忙着擺手，“不過偶爾來欣賞一下，倒是也不錯。”
“曲叔叔不必客氣，您喜歡哪匹馬，直接騎就是了，一匹馬遇到一個懂得欣賞它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氣。”季時卿說話的時候沒有一種阿谀奉承，而是真的很真誠，給人感覺就是發自肺腑之言。
曲郁聲被哄得笑不停：“你再這麽誇，叔叔可要當真了！”
“本來就是真的，”季時卿走到一匹毛色很亮的棕色馬面前，“我猜曲叔叔會喜歡這匹馬，以後這匹馬就是您的專屬。”
“喲！”曲郁聲興奮地笑出聲，“你怎麽知道，我一眼就相中了這匹，确實是我的夢中情馬啊，時卿是真的有眼力見啊。”
“曲叔叔喜歡就好。”季時卿沉聲說。
“不過……”曲郁聲拉個長音，“上次曲栀音樂會的事已經麻煩你了，這次怎麽好意思再收你的馬呢，曲叔叔可不是喜歡欠人情的人，也不喜歡倚老賣老，之前曲栀的事情還沒謝你呢。”
“您別這麽說，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想找您幫忙。”季時卿微微低下頭，聲音也低了下去，“我外甥女想學鋼琴，想問一下曲叔叔女兒，是否能收這個學生。”
曲郁聲恍然，本來還以為季時卿無事獻殷勤有什麽陰謀，原來是為了自己的外甥女。
瞬間對他好感度又提高了，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啊，這麽小的事，一句話。”
“那就麻煩了，”季時卿似乎松了口氣，“我聽說學鋼琴一周一次比較合适，那您以後可以麻煩安排一下，我們每周上門拜訪。”
“沒問題，我回去就跟曲栀商量。”
季時卿點頭，走到一匹馬身邊說：“那一會兒和曲叔叔跑兩圈，希望您放點水。”
說完季時卿動作娴熟且果決地上馬，他本來就高，加上馬又高大，看上去簡直就像是王子，養眼得很。
待季時卿騎着馬走遠，曲郁聲忍不住跟身邊的季鈞說：“你看看你這兒子，多英俊潇灑，這怎麽能不迷倒小姑娘啊。”
一邊的季鈞克制住得意之情，謙虛地說：“我還擔心這孩子呢，心裏的想法也不愛跟人說，也沒見他帶女朋友回來，怕是女孩子都覺得他太不解風情。”
曲郁聲看着他的背影，越看越喜歡，“啧”了一聲：“小夥子真不錯，有咱兩當年的風範！那屁股翹得喲，我看了都羨慕！”
季鈞和他開起玩笑來：“別老不正經，快騎馬去了。”
曲郁聲心情大好，逗季鈞道，“行，你當年更帥，時卿那翹臀我看和你如出一轍，哈哈哈哈！”
曲郁聲感覺很久沒有那麽開心過了，回家和曲栀随意提了一嘴朋友的孩子要和她學琴後，曲栀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反正她也一直想收一個關門弟子，正愁着不知道哪裏去找學生呢。
這就自己送上門來的，可真是天時地利人和。
因為曲栀平時的行程比較忙，所以上課時間沒辦法固定。
不過盡量都會在周末空出一小時的時間來。
第一節 課就安排在了周六晚上七點。
因為是學生上門，所以曲栀并不需要做太多準備。
但她這也是第一次帶一對一的學生，而且又是個五歲的孩子，多少有點緊張。
曲栀穿了一套比較居家的衣服，簡單的針織衫配灰色的百褶裙。
她不想給孩子太拘謹的感覺，所以沒有穿正裝，但又不想給家長太随性的感覺，糾結了好幾套最後才選了這套看上去既青春又還算正式的衣服。
七點整，家裏的門鈴響了起來。
曲栀踩着拖鞋小跑到門口。
曲栀之前做了功課，問了一些帶過初學小朋友的老師一些小技巧，說要拉近孩子之間的距離，可以叫他們“寶貝”。
開門的瞬間，為了讓孩子有親切的感覺，她刻意提高音量，說話的聲音故意模仿動畫片裏萌裏萌氣的：“寶貝來了呀~”
沒想到，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身型颀長的陌生男人。
季晶晶因為太膽怯，躲在了季時卿的身後。
而現在這場合，輪到曲栀尴尬了。
她剛剛居然對着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叫了“寶貝”。
如果可以，她現在就想以頭搶鋼琴爾，死了算了。
曲栀仔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這氣質和感覺似曾相識。
只是現在在明媚的光線下，男人的五官非常完整地呈現。
男人的臉部線條非常流暢，從顴骨向下延伸的線條幾乎是直線，到接近下巴處才逐漸成弧，這臉型堪比乙女游戲裏二次元的畫像。
他有一雙桃花眼，雙眼皮皺褶很深，給人一種看人的時候很深情的感覺。
因為湊得足夠近，所以曲栀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眼角下方的一顆淚痣。
雖然不是完全确定，但直覺告訴她，這個就是音樂會那晚見到的男人。
季時卿也沒料到這一幕，呼吸突然微亂，調整了幾秒後故作鎮定道：“曲老師好。”然後他拽了拽身後的晶晶，“晶晶，快來和曲老師打招呼。”
季晶晶也不過是個窩裏橫，看到外人還是認生的，拉着季時卿的西裝，慢慢探出一個腦袋，聲音輕得簡直快聽不見了：“曲老師好。”
“你好呀~”曲栀還是打起精神，繼續元氣滿滿地哄道，“先進來吧。”
曲栀把事先準備好的拖鞋放到兩人面前，蹲下身打算給季晶晶松鞋帶的時候，發現身邊的男人已經快自己一步了。
季時卿單膝蹲下，西裝褲被拉得平整。
他非常仔細地給季晶晶換鞋，然後把她的鞋靠着玄關處整齊地輕放好。
然後再自己換拖鞋。
季晶晶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曲老師，我有點想上廁所了。”
“啊，洗手間在走到底，”曲栀指着一個地方，“需要我陪你嗎？”
“不需要了，我自己可以！”季晶晶說着就蹦蹦跳跳走了。
玄關處只留下曲栀和季時卿。
季時卿把手上一袋東西提到了曲栀面前：“來的路上正好看到，給你帶了。”
“啊，謝謝。”曲栀接過禮品袋，發現裏面居然是非常新鮮的荔枝。
她毫不掩飾地驚訝：“這個季節居然還有荔枝？”
“嗯，”季時卿坦然從容地說，“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不過我挺喜歡荔枝的，想帶給你嘗嘗。”
“啊，我很喜歡荔枝，謝謝……”曲栀腦子一熱直接蹦出兩個字，“……爸爸。”
其實曲栀本來想叫姓氏加一個爸爸的，但她卻想起來自己根本不知道季晶晶姓什麽。
嘴比腦子跑得快，又烏龍了。
短短時間，這已經社死第二次了。
這時候季晶晶從廁所出來，大聲喊着：“舅舅！我上完廁所啦！”
那個瞬間，曲栀覺得真的這輩子沒這麽尴尬過。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半天，不失禮貌地說：“啊，是舅舅啊。”
季時卿用餘光看着她，真的很想笑，但是出于禮貌又忍住了。
曲栀抓了抓頭發，拘束地把兩人帶到琴房。
第一節 課上得還算順利，只要開始講鋼琴相關的東西，曲栀就和平時完全不同。
變得自信而健談，完全沒有一開始那種局促的感覺。
她跟季晶晶講得太投入，沒有發現身後坐着的那個人，目光始終在她臉上貪婪地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季時卿第一次覺得一個小時的時間原來這麽短。
下課以後，季晶晶馬上在琴房蹦亂跳起來。
曲栀在那裏和季時卿關照回家要練習的重點。
季時卿非常認真地一一記下，目光緩緩落到她臉上：“那個，曲老師，不知道是不是方便加一個微信，以後有什麽問題可能需要聯系你。”
“啊沒問題，”曲栀拿出手機和季時卿掃了一下，“不過我可能不會太及時回消息。”
“嗯，理解，沒事的話盡量不會打擾。”
出了曲栀家進了電梯，季時卿問季晶晶：“今天上課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能看出季晶晶是發自內心地覺得開心。
“你喜歡曲老師嗎？”季時卿好奇地問。
“喜歡！曲老師好漂亮啊！”季晶晶發出最真摯的感嘆！
“嗯，喜歡就好。”季時卿微微點頭。
“舅舅，你喜歡曲老師嗎？”小孩子童言無忌，只是喜歡跟風問相同的問題。
“嗯，喜歡啊。”季時卿唇角隐隐有着莫名的笑意：“下周六就可以再見了。”
季時卿徐徐擡頭看向夜空。
突然，他開始每周有期待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