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
顧許做了個噩夢, 夢裏的她眉頭緊鎖,嘴唇微張,說不出話, 只是顫動着雙唇, 極度驚恐的模樣。
周露已經起床, 洗漱完畢,洗好衣服, 早餐也做好了, 來房間叫顧許。
看到夢魇中的顧許,她加快腳步走到床邊。
“許許。”
顧許猛地坐起身,一身冷汗, 她還處在噩夢的驚慌之中。
回過神,她雙手環住周露脖子,緊緊抱住周露, 緊實的身體接觸讓她覺得安全。
“周醫生, 我做噩夢了。”顧許委屈地說。
周露輕拍她的背, 溫柔地問:“夢見什麽了?”
顧許喉嚨哽了一下,道:“我夢見金樹榮帶着周思佳和賈清來找我,周思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我怎麽叫你你都不理我, 粉絲都讨厭我, 賈清拿走我的賬號。我被你和周思佳趕了出去,我打爸爸媽媽的電話都打不通,下山也沒有車,只能走路, 我走得很累, 後面走不動了, 金樹榮又追了上來,我又開始跑,拼命地跑,金樹榮馬上就要抓到我,還好我醒了。”
顧許說出來後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些,下巴靠在周露肩頭喘氣。
“許許,夢是相反的,我不會被搶走,粉絲也不會讨厭你,老師和師娘不會不接你的電話,除非有要緊事在忙,金樹榮……”周露頓住,她始終覺得金樹榮是個不安定因素。
顧許說:“我知道,現在想想這個夢也很離譜,周思佳愛錢,喜歡奢侈和華麗的東西,桃源村滿足不了她,她雖然在感情上比較混亂,但對賈清似乎是認真的,應該不喜歡周醫生你這個類型。”
“我也不喜歡她這個類型。”周露道。
顧許問:“那周醫生喜歡什麽類型?”
“我喜歡你。”
房間的窗戶是開着的,窗簾合得嚴嚴實實,外面有風,吹開一個小角,陽光灑落進來,驅散了噩夢在顧許心中留下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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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許的心髒像一艘飄搖的小船,剛剛還在被大浪沖刷追趕,這會兒就被周露穩了下來,周露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水手,将小船穩下來後,輕輕拉動風帆,小船在海面輕晃。
夏日悠悠,小船進入舒适的航行。
“許許,你出汗了,要不要先去洗個澡,洗漱一下去吃早餐,早餐我已經做好了。”周露抱着她道。
顧許搖頭,像是在蹭周露的頸窩。
“周醫生,剛剛那句話,我想再聽你說一遍。”
周露吸了口氣,如顧許所願。
“許許,我喜歡你。”
顧許出了汗,身上不着寸縷,還是裸睡的狀态,她想穿上睡裙去洗澡,剛摸到放在床邊的睡裙,就聽見周露說不用。
她被周露用床單和薄被裹住,一把抱了起來。
“我抱你過去,”周露說:“裸睡确實對身體好,不過要更加勤洗床單和被子,今天天氣好,可以洗一下床單和被子。”
顧許依舊摟着周露的脖子,手上抓着睡裙。
到了浴室,周露就把她放下,浴室裏還有一雙周露的半舊拖鞋,她直接穿周露的,是夾腳丫子,把最大的腳趾和其他四根腳趾分開的款式,有點長,很軟。
周露退了出去,拉上門道:“許許,你洗吧,我在外面等你,床單和被子扔髒衣簍裏就行,我等會兒用洗衣機洗。”
顧許也想讓周露陪她,但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沒想到周露自己主動這麽說了,心裏幾處偏僻的陰郁角落也有陽光照了進來。
周露在浴室外面陪着顧許,她并不覺得這樣的陪伴和等待無聊,能讓顧許更安心就很有意義。
她想起昨晚金樹榮的突然造訪,金樹榮昨晚說的那些話印在她腦海中,她回想金樹榮說話時的表情和動作,金樹榮似乎有意讨好她和顧許,她覺得不大對勁,可又找不出具體哪裏不對勁。
周露細細分析,金樹榮的讨好可能跟看中顧許直播帶貨的前景有關,昨天她快下班時,金樹榮還特地跑到衛生所跟她說這事。
還有顧許的前女友和前閨蜜,金樹榮又是抱着怎樣一種心态去幫助她們的,而且是有餘地的幫助,收放自如,只将她們安置在村裏的招待所,并沒有直接帶她們來找顧許,而是先詢問過她和顧許的意見,得知顧許不願意見她們,金樹榮就立刻改口,說不帶她們過來了。
周露猛然意識到,金樹榮不只是一個游手好閑的好色光頭,更是一條心裏很多彎彎繞繞的滑泥鳅。
顧許洗完澡,一并洗漱完,将浴室門打開,探頭往外面一看,周露果然還在。
院子裏灑滿陽光,周露面對着院子,背對浴室,并沒有發現她已經沐浴完,将門打開,似乎正聚精會神地思考着什麽重要的事。
顧許沒有打擾她,回到浴室裏,對着水汽漸漸散去的鏡子護膚。
周露忽然走了進來,“許許,洗好了怎麽不叫我。”
“我看你在想事情,周醫生,你剛剛在想什麽?”
顧許已經進行到最後一個護膚步驟,給臉上塗一層薄薄的清爽面霜。
周露彎腰将髒衣簍裏的床單和薄被放進滾筒洗衣機,簡單操作,洗衣機便開始自動加水運作。
顧許擦好面霜回頭,周露剛好走到她身後,牽着她走出浴室。
“周醫生,你還沒告訴我你剛剛在想什麽?”
顧許已經總結出跟周露好好在一起的心得,周露不習慣主動傾訴,那她就多問問,兩人把話說開就好了,比她一個人胡思亂想還猜錯,在那難過強。
周露道:“我在想金樹榮這次說話算不算話,會不會把你前女友和前閨蜜帶來。”
“管他呢。”顧許輕快地說:“反正我不想見她們,也不打算原諒她們,她們願意在這裏耗時間就耗時間吧,我們過我們的日子,不用管她們。”
“許許,我怕你看到她們會難過。”周露側頭,看她的目光透出擔憂。
顧許道:“有一點難過也在所難免啦,但我只要确認你在我身邊,我們在一起,那點難過就能被高興蓋過去了。她們現在對我已經不重要了,我一點也不關心她們,她們要來桃源村我阻攔不了,但我可以不讓她們進我們的家門。”
“因為這裏是我們兩個人的家,壞人禁止入內。”
周露牽緊她的手,溫柔笑了笑,“好,不然她們進我們的家門。”
兩人牽着手走進客廳,窩在門邊紙箱上的不動的小黃狗忽然來了精神,跳到兩位主人的腳邊,“汪汪”叫了兩聲。
“周醫生,你聽,露西也覺得我說得對。”
周露含笑道:“露西聽到壞人兩個字比較興奮。”
顧許道:“難怪大家都說狗狗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
周露道:“在小山村,狗還能震懾強盜,如果沒有狗,各種入室偷盜還要更多。”
顧許彎着眼睛笑,“汪汪隊立大功。”
周露去廚房端早餐出來,顧許看着露西圍着餐桌轉,視線跟着旋轉的時候,顧許看到露西的簡易住處,她記得自己去串門時有看過芹嫂家裏那些狗狗的住處,也很簡陋。
想到之前露西也在變.态異裝癖出現的時候提醒了她和周露,想對露西更好一些。
周露端着番茄意面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時候,顧許擡眼道:“周醫生,我們找時間給露西好好布置一下它的家吧。”
“好。”周露将番茄意面擺在她面前,想也不想答應道。
起初,顧許心裏冒出個要給露西改善居住環境的念頭來時,還擔心周露會不能理解,因為周露在這裏生活多年,這裏的人養狗都比較簡單,比如芹嫂家的狗窩搭在院子裏的牆角下——一個有縫隙,下雨時肯定會漏雨的棚子,用木頭和茅草搭成,下面也沒有墊任何東西。
串門的時候看到了,她還問過芹嫂要是下雨了,還有冬天怎麽辦?芹嫂笑着告訴她,村裏的所有動物都沒有那麽金貴,牛是用來犁地的,狗負責看家,貓負責捉老鼠,末了還問她電視上演的是不是真的,有錢人把那些貓貓狗狗當寵物養,說是寵物,其實是當主子伺候。
她以為周露多多少少也會這樣認為,但是周露沒有。
周露還笑着對她道:“露西很乖,比專門受過訓練的狗狗還乖,幾乎不用怎麽操心,方便也知道去固定地點。”
“可以先簡單改善一下,等冬天的時候再把窩做得暖和一點。”
顧許心裏淌過一陣暖流,她繼續道:“周醫生,我還想給露西買衣服。”
周露道:“這個難買到合适的,容易穿着不舒服,狗狗有毛發,我們把窩做暖和點,露西也能過一個不錯的冬天。”
冬天還沒到,兩人已經做了一個小小的計劃。
顧許看了眼屋外,朗朗夏日,太陽曬得人腦袋要發暈,眼睛難睜開,但她還是喜歡這燦爛日光。
顧許用叉子卷着意面小口小口地吃,把小番茄也吃掉,剩下一個剝了殼的水煮雞蛋,還有兩顆西藍花。
周露了然,顧老師跟她說過顧許挑食,其實她覺得還好,跟顧許接觸以來,顧許目前真正排斥的也就只有水煮蛋和西藍花,很多人不喜歡的胡蘿蔔和蒜,顧許都還可以接受。
“再吃點番茄。”周露把自己碗裏的番茄換給顧許,夾走她的水煮蛋和西藍花。
顧許心情愉快地将小番茄吃掉,她今日早餐缺少蛋白質,周露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又去給她泡了一杯熱牛奶。
周露吃完去洗碗,她就抱着一杯熱牛奶在旁邊喝。
全脂奶粉泡出來的牛奶是有一點甜的,她喝得很滿足。
顧許一邊喝牛奶,一邊看着周露洗碗的柔和背影,忽然覺得周露此刻很像一個傳統意義上的賢妻良母,溫柔又能幹,跳出此刻,周露會更有魅力,有自己的事業,有同理心,為家鄉奉獻。
雖然周露說自己沒有這麽偉大,但顧許還是覺得如果不是真的熱愛這片土地,再有什麽其他原因,也很難有堅持留在這裏的決心。
周露洗完碗的時候,轉回身看她,她手中杯子裏還有最後一點牛奶,仰頭喝淨。
“這個杯子我自己洗吧。”顧許拿着杯子走到水池邊,殘留的白色牛奶附着在杯壁上,在重力作用下一點點下滑。
周露給她讓出位置,她認真将手伸到水龍頭下将杯子洗幹淨。
“好啦。”她探身把被子倒放瀝水。
周露擡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住她下巴,“許許,你還剩了一點牛奶。”
顧許疑惑地睜大眼睛。
“唇邊。”周露提醒。
顧許垂眸向下看,看不見,直接探出舌.尖想把自己周邊的牛奶舔掉。
周露在這時吻上來,快一步勾走她要喝的牛奶,這樣還不滿足,進一步掠奪更多。
她的唇舌和呼吸。
顧許後背抵着廚臺,反手撐在上面,起初有點反應不及,後來不甘示弱。
後來,已經分不清是誰在追逐誰。
最後,顧許舉起雙手認輸,她輸在了體力上,她真的要窒息了。
周露放開她,卻只是微微喘息,讓顧許聯想到昨晚睡覺時自己脫光光,而周露穿得整整齊齊。
兩朵紅暈在顧許臉頰綻放,她覺得自己剛才敗得太徹底,轉身跑出廚房。
等顧許跑走,周露才大口呼吸,沾染顧許味道的甜牛奶在口腔裏餘味強烈,她止不住吞咽幾下。
她以前曾看過一種激.烈接吻的形容——想把對方整個吞下,那時覺得太誇張。
今天,她真的體會到了。
顧許跑回了房間,将床簾拉好,房門也關上。
她随便找了個該換衣服了的借口,試圖遮蓋自己此刻過于慌張羞怯的心情。
周露沒有追上來,大概是給她時間,讓她緩和,顧許這樣想着,臉更熱了。
又去照房間裏的鏡子,看鏡子裏的自己面頰紅紅,紅得掩蓋了她的蒼白,多了幾分健康。
血液似乎也在加速流淌。
顧許平複了一下心情,脫掉睡裙,換上一套天藍色的牛仔短裙,然後出去。
正想找周露,就聽見周露喚她。
“許許,過來幫我個忙。”
顧許循聲看去,周露手上拿着洗好的床單和被套從浴室裏出來了。
顧許小跑過去,雖然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
院子裏搭着幾根粗粗的繩子,顧許看周露走下臺階,踏進陽光裏,問:“周醫生,我們用那些繩子曬被單嗎?”
“嗯。”
兩人合力把床單和薄被在粗繩子上晾好,抖了抖,盡量拉平。
“好啦!”顧許扯着床單,露出半張臉,
周露隔着粉色的床單看她,心神一蕩,覺得顧許這樣很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在陽光下發光。
“周醫生,你來追我啊。”顧許突然起了玩心,覺得在幾根粗粗的繩子間玩捉人游戲很不錯。
她小時候身體不好,老師或者同學組織這種游戲從不帶她,生怕磕着她,碰着她,好像她跟瓷娃娃一樣易碎。
此刻,她被壓抑的孩子天性在燦爛的陽光下被釋放出來。
周露其實也是個缺少童年的人,早熟并不只是家庭原因下的被動選擇,更多的是她的主動選擇。
誰不希望度過一個快樂的童年呢。
擁有快樂童年的人不多,都是幸運兒。
周露不确定自己是天生不愛玩鬧,還是自己對自己規訓和束縛。
此刻,她不想那麽多。
腳步輕擡,她只想讓顧許開心。
她不慌不忙地去抓顧許,悄悄放水的同時,又要給顧許危機感,希望顧許能玩得盡興。
她想牢牢抓住顧許,但又不舍得抓住顧許,困住顧許。
她終究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面對感情時矛盾又糾結。
顧許跑不動了,她知道周露一定放了水,但這水放的認真,她躲得吃力,也玩得盡興。
實在跑不動了。
她立在原地,張開雙臂,等着周露來擁抱自己。
周露三兩步走近,一只手環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去擦她頭上的汗。
顧許舒服地眯起眼,像一只被軟化的高貴貓咪,慵懶地依偎在愛人懷裏。
“周醫生,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像今天這樣。”
“嗯。”
“你不問為什麽要像今天這樣嗎?”
“為什麽?”
“我喜歡你在後面追我。”
周露道:“我不喜歡。”
“為什麽?”顧許猛地睜開眼,仰起頭。
“我怕追着追着,一不留神,你就不見了。”
“我不會不見的。”顧許信誓旦旦地說:“除非有人把我打暈,裝在麻袋裏扛走。”
“許許,不要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顧許抿緊嘴唇,繼續安心靠在周露懷裏。
兩人就這樣抱着,站在院子裏,兩面分別曬着床單和薄被,被夾在中間很有安全感。
又過了一會兒,顧許被日頭曬得有些發暈了,周露拉她進屋裏。
露西蹲在走廊,看她們走來,擡起爪子打了個滾。
顧許想到露西不知在這裏看了多久,忽然有些害羞。
周露看了眼手機,道:“11點多了,準備做午飯了,許許,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菜?”
顧許想了想,笑說:“突然好想吃馄饨哦。”
周露道:“冰箱裏有冷凍蝦仁,可以剁碎腌制一下做餡,許許,你能不能吃蝦?”
“可以呀!”顧許只是随口一說,她一直覺得餃子馄饨之類的比較難做,餡料和皮都難弄。
“周醫生,這裏有馄饨皮賣嗎?”
“一般都是自己做,我會做。”
顧許毫不掩飾眼中的敬佩和訝異。
“周醫生,你會的東西好多!”
“跟你一比,我好像什麽都不會。”
顧許垂下了頭,她覺得自己有點沒用。
周露托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這個看起來有點像調戲的動作,周露做起來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許許,沒有人生來就會這些,我也是後天習得。”
“你不會說明你沒必要會,這并沒有錯,是合情合理,很自然的事。當然,如果你想學,我也可以教你。”
顧許道:“那我要學。”
“好。”
“周醫生,你的廚藝都是你媽媽教你的嗎?”顧許好奇地問。
“有一部分是,還有的是上大學後學的,我有位室友很喜歡做美食,在大學宿舍,她也經常做給我們幾個舍友吃,我也偷師學藝了一些,後來念研究生,有單人宿舍,我也經常自己做飯,不會的就看看視頻教程,做多了廚藝也還過得去。”
顧許拍了一下手道:“啊,我知道,你那位室友也是我的粉絲,是那個美食博主對不對?”
“嗯。”
“多虧了這位姐姐,不然我可能沒那麽快知道你喜歡我,也沒有勇氣過來找你。”
“之前的蛋糕也是你拜托這位姐姐做的吧?”
“嗯。”周露應了一聲。
雖然這些事情顧許早就知道了,只是現在才面對面跟她讨論,但她還是有一種沒穿衣服的錯覺。
周露不想再多聊這個話題,岔開話題道:“許許,我們進廚房做馄饨吧。”
“好耶!”顧許歡快地答應。
兩人牽手去廚房,顧許看着周露拿出冷凍蝦仁解凍,又發面,揉面團,擀面,擀得薄薄的,再切成四四方方一小張。
顧許只是在一邊看着,覺得這個過程複雜又神奇,似乎還需要很大的力氣,她不确定自己以後可不可以像周露一樣做出這麽完美的馄饨皮來。
做好馄饨皮,蝦仁解凍也完成,蝦仁是已經去過蝦線的,不是很大顆那種,周露拿起刀将它們剁碎,沒有剁得太碎,就停了手,放到碗裏加料酒、生抽、耗油腌制,用筷子攪拌,然後去後院摘幾顆生菜。
顧許驚訝極了,“周醫生,你家竟然還有後院。”
說是後院,其實也就是最大寬度不超過兩米的半弧,周露利用這片小地方種了生菜,生菜長得很好,翠綠翠綠的,中等大小。
周露笑了笑,道:“平時我也很少到這來,有時候晚了,不想出門,就到後面來摘幾棵生菜。”
“好方便啊。”顧許贊嘆道:“是我喜歡的生活。”
“生菜跟馄饨很配。”周露道。
顧許說:“我們也很配。”
兩人在這處窄小的生菜地裏相視一笑,各摘了兩棵小生菜就回到廚房。
清洗過生菜,周露給生菜焯水。
顧許問:“不是等煮好馄饨,把生菜直接放進去燙一燙就好了嗎?”
她記得以前去店裏吃,老板都是這樣做的。
周露将生菜夾出鍋,道:“稍微焯一下水,就不會有澀味。”
顧許道:“我之前在店裏吃的,生菜直接放進去好像是有點澀。”
“今天學到了。”
蝦仁腌制得差不多了,周露又往裏加了一點點白胡椒,用筷子攪了攪。
“許許,現在可以包馄饨了。”
顧許興奮地說:“我就等着這一步,周醫生,快教我快教我。”
周露笑了笑,“好。”
周露遞給她一雙筷子,然後拿了張馄饨皮,她立馬跟着拿了張馄饨皮。
周露用筷子夾了團蝦仁肉放到馄饨皮上,她也夾團蝦仁肉到馄饨皮上。
周露用手折了幾下,一個馄饨成形了,她也用手折幾下。
可是,馄饨沒有在她手中成形。
“哎呀,我失敗了。周醫生,你剛剛是怎麽弄的?”顧許有些挫敗。
周露過來重新拿了張馄饨皮,做好前兩步,最後一步,交到她手裏。
“周醫生。”顧許有些慌,她就是不會最後這步,不懂為什麽周露在這裏把還沒成型的馄饨交給她。
周露繞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像是懷抱着她。
“周醫生。”顧許回頭。
周露說:“許許,我教你。”
周露極有耐心,帶着她慢動作練習了五次,确認她可以獨立完成了才走開。
“很棒,許許,你做出的馄饨很好看,像能飛起來的紙鶴。”
顧許覺得自己學得很慢,以為周露是習慣誇她,等自己再做出一個馄饨來,放在手心,還真有點像紙鶴。
她莫名膨脹起來。
所有的馄饨都包完了,周露燒熱湯時,顧許回房間拿了自己的手機,臭屁地拍了好幾張照片,分別給爸爸媽媽發過去,嬌嬌甜甜地說:“爸爸媽媽,這是我和周醫生一起包的馄饨哦。”
鍋裏的湯滾了起來,周露的神經也跟着發燙,好像即将要下這滾燙湯鍋的不是那些包好的馄饨,而是她。
顧許很快就收到了媽媽的回複,說她們包得很好。
她告訴媽媽是周露教她的,媽媽說周露很會教,讓她在這裏不要随便鬧脾氣,要懂得感恩,還讓她傳達感謝。
“周醫生,我媽媽說很感謝你照顧我,我也很感謝你。”
周露把馄饨都下鍋,蓋上鍋蓋煮。
師娘和顧許的感謝,她覺得自己受之有愧。
顧許并不知道周露此刻的心情多麽煎熬和複雜,只是想多帶着周露在爸媽那裏刷存在感,到時候告訴爸爸媽媽她們在一起了,爸爸媽媽也能接受得更快一些。
馄饨煮熟了,周露将焯好水的生菜放進去燙了十來秒,就關掉火。
用兩個大碗盛出馄饨,再夾出生菜,最後盛出露西的分量。
顧許蹲在露西面前看,露西把臉湊到自己的碗前嗅了嗅,被熱氣吓退,吐出舌頭哈氣,等涼了再吃。
“許許,過來吃飯了。”周露取出湯匙,叫她上桌。
顧許走到桌邊坐下,接過周露遞來的圓圓銀湯匙舀起一只馄饨,放到嘴邊吹了吹,才送入口中。
“怎麽樣?”周露問。
“好吃!”顧許眯了眯眼,忍不住在長凳上晃動身體。
她以為冷凍蝦仁的口感會差很多,但好像也沒有。
或許是她的周醫生太會做了吧。
顧許吃了一個,想起來又用手機對着面前這碗馄饨拍了一張照片,存在相冊。
吃到一半時,收到爸爸的回複。
爸爸剛剛下班,也在吃飯,問她包馄饨累不累,顧許說不累,很有趣。
爸爸又說看起來很不錯,顧許把剛剛拍的照片發過去,說真的很不錯。
顧安在醫院的辦公室裏跟助理一起吃訂的外賣,放下筷子,擔憂散去,露出個欣慰的笑來。
助理說:“顧老師,我昨天晚上看過您女兒的直播回放,她看起來狀态很好,很開心。”
顧安不知道可以看回放,他沒找到這個功能,抓住機會道:“我還沒看,小劉,回放怎麽看,你教教我。”
助理小劉當場教會老師在其他平臺怎麽看直播回放。
“謝謝小劉,我年紀大了不太懂這些。”
“沒事,顧老師在我們行業赫赫有名,這就夠了。”
顧安笑了笑,點開寶貝女兒剛剛發來的照片,“小劉,你看,這是我女兒和學生一起包的。”
“真好看。看着就好吃。”
顧安達成炫女兒成就,繼續吃飯。
顧許和周露一起吃着美味的馄饨,另一邊,賈清和周思佳還待在村裏的招待所裏。
等了一上午,她們也知道自己大概率被昨晚那個光頭男人鴿了,但是除了氣憤,她們也不能做什麽。
她們也想過離開這裏,繼續去挨家挨戶找顧許,但這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來了好幾只狗,就圍在這裏,她們一動,那幾只狗就狂叫。
“思佳,它們是不是把我們當成壞人了啊?”
“我們不是壞人啊。”
周思佳沒有說話,她去把自己行李箱打開,從裏面取出一瓶礦泉水,兩個面包,還有一桶泡面,她們只剩這些吃的了。
“先吃點東西吧。”周思佳身心俱疲道。
她擰開瓶蓋,先喝了一口水,然後遞給賈清,賈清一下子喝掉大半瓶,道:“思佳,你怎麽不早說我們還有水?”
周思佳從賈清手裏拿回水,擰上瓶蓋,“我也是剛剛想起來,就剩這一瓶了,先省着點喝。”
“吃面包,思佳。”賈清根本沒聽她說話,開始分配食物。
兩人一人吃了一個面包,都把視線投向最後那桶紅燒牛肉面。
“我們沒熱水,這泡面怎麽吃?”賈清咽了咽口水問道。
周思佳撕開包裝,道:“吃生的。”
她小時候就這麽幹過,不過吃的是袋裝的,偷偷拿家裏當飯吃的泡面捏碎,撒上鹽包當零食吃,被父親發現了,還會挨頓打。
那是她最不願意回憶的一段日子。
周思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拿出圓圓的面餅掰開成兩半,将大一點那半遞給賈清。
賈清餓狠了,迫不及待咬了一口,說很幹,但還是嚼了嚼,咽下去了,表情有些痛苦。
周思佳把水遞給她,自己默默啃完半塊面餅。
賈清吃得慢些,她很驚訝周思佳居然吃得下,還吃那麽快,好像經常這麽吃。
但她知道不可能,周思佳一直跟着顧許,而且據說她們小時候就在一起玩,顧許有錢,跟顧許一塊的時候,周思佳根本不用付錢,就算周思佳以前家境不好,這麽多年跟着顧許,胃應該也養刁了才對。
“賈清,你快吃,吃完我們去找顧許,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這樣下去我們會渴死,餓死。”
“可是,這些狗……”賈清有些猶豫,但還是加快了進食速度,沒怎麽嚼,就把方便面面餅往下咽,不慎卡到喉嚨,猛喝一大口水,才吞下去。
這時候,只剩下一點點水了。
賈清終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往旁邊遞了遞,“思佳,最後這點,給你喝。”
周思佳把水喝完,垃圾都留在這裏,賈清還剩兩口面餅也不吃了,找顧許要緊。
周思佳自己提着行李箱,跨過門檻,賈清才說:“我來。思佳,你在前面開路,我怕狗。”
周思佳感動不到一秒,美夢就破碎。
她早該清醒,她不該對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幻想。
她松開行李箱,往前走,在心裏安慰自己:這些狗應該只是看着兇,虛張聲勢,不然見到生人就咬的話容易出事。
賈清跟在她後邊,喊:“思佳思佳,那些狗過來了。”
周思佳不理會,此刻她聽到賈清的聲音覺得跟聽到狗吠一樣心煩。
她打量院子裏的草叢,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一根折了的細棍,她彎腰拾起細棍,作威懾這些狗的打狗棍。
周思佳手裏有了棍子之後,那些狗明顯對她們有了忌憚,雖然還是圍着她們叫,但明顯不像之前那樣猖狂了。
“思佳,還是你聰明。”賈清稱贊。
周思佳不想要這樣的聰明,不過是被迫而已,她幼時不住城市裏,開始是跟着爺爺奶奶住鄉下,還被狼狗追着咬過屁.股,現在還有印記,她騙賈清那是胎記,賈清沒有多想,信了。
賈清對她從來不好奇,最開接近她時最好奇,不過也是裝出來的,為了借她接近顧許。
她知道用石頭和棍子可以吓唬大部分狗,還知道不把狗當回事,大膽往外走,不露怯,也能安全走出去。
但賈清太怕了,她才沒有選擇這種方式。
兩人一點一點朝招待所外走,走出招待所,賈清忽然放下行李箱,發瘋似的往前跑,有兩只狗立刻追了上去。
“啊!”賈清慘叫一聲。
周思佳看見賈清被咬了。
“思佳!快來救我!”賈清鬼哭狼嚎,停在低矮院牆上的麻雀都被驚飛。
周思佳撿起自己的行李箱,不緊不慢地走過去,不是她不想救賈清,而是在這些會咬人的狗的注視下,她必須表現得鎮定一點。
周思佳終于走到賈清面前,沉着臉用手中細棍去敲打還咬着賈清腿的一只狗。
那只狗松開賈清的腿,轉過臉,将她手中細棍咬斷。
賈清這次不敢再随便跑了,泣聲問:“思佳,我們現在怎麽辦?”
周思佳沒有回答她,只是暗暗跟面前兩只狗較勁,她死死拽着細棍,被咬掉一半,她手中還剩一半。
對峙間,旁邊另一只手忽然一躍而起,撕咬了周思佳的胳膊一下,沒有下死力氣咬,卻也在她白皙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牙印。
賈清大喊:“思佳!”
賈清的聲音太大,引來了附近的村民。
賈清看見有人來,松了口氣,揮動雙臂求助道:“有狗咬人,請幫幫我們。”
一個抱着小孩子的女人和另一個裹着藍色頭巾的女人走過來,指着幾只狗說話。
“這是芹嫂家的狗吧。”
“好像是。”
“從來沒聽說芹嫂家的狗咬人啊。”
“這兩個姑娘不是我們村裏的人,不知做了什麽事惹得狗咬人。”
周思佳憤怒甩了一下手裏的半截細棍,“明明是狗有毛病,竟然挑人的錯,鄉野愚民!”
賈清扯了扯周思佳的胳膊,“思佳,我們被狗咬了,需要村民的幫助,你先別生氣。”
周思佳快氣死了,她覺得自己沒氣得撅過去都是奇跡。
賈清陪着笑道:“大嬸,我們被狗咬了,能麻煩你們帶我們去找村醫嗎?”
“去衛生所等吧,我們去叫周醫生過去。”抱着孩子那個女人說道。
戴藍色頭巾的女人道:“那個女娃剛剛還罵我們哩。”
賈清怕她們不願意幫忙,連忙道歉:“對不住,我朋友脾氣不大好,但沒有惡意。”
“成吧。”抱孩子那個女人對戴藍色頭巾的女人道:“你去給芹嫂報信,說她家狗咬了兩個人,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