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黑夜的危險
銀發天使站在夜晚的風中，長發如絲線拂動，身後是落滿月光的花枝。
拉結爾微微擡手。
神術在指尖凝聚成形，燦金聖光化為華美弓箭。他以修長手指挽弓搭箭，對準了塔索的後心。
伊莎琳的瞳孔驟然緊縮，她看向拉結爾淡漠的紫眸，朝他緩緩搖了搖頭。
“請專心一點，我的陛下。”
塔索低低地說，仿佛沒有察覺身後還站着一個人。
伊莎琳卻擡起手抵住了塔索的肩膀，沉靜而堅決地将他推開。
她用的力氣并不大，金發公爵卻稍微踉跄了一下。
拉結爾手中的弓箭消散在虛空中，他上前幾步，擋在了伊莎琳的面前。
塔索又恢複了那副優雅疏離的模樣，剛才的失态也全然不見。
金發公爵眯起眼睛，銳利冰冷的眸光掃向拉結爾：“祭司大人為何忽然造訪我的莊園？”
“神殿得到消息，貴莊園中有邪神信徒出沒，因而我特地前來調查。”拉結爾冷淡地解釋。
塔索低沉而晦澀地笑了一聲，“好啊，祭司大人，請-你-去-查。”
拉結爾的眼眸平靜悲憫，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神下達給我的谕令，只需要拯救她一個人。”
塔索神色微嘲，笑得愈發愉悅，“你的神真是……僞善而充滿私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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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選中的使徒不允許出現意外。”拉結爾淡淡地說，“至于其他人，我不在意。”
“你和光明神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塔索銀灰色的眸中掠過一絲促狹，“或許……堕天使，你還不知道曾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
拉結爾的睫羽輕顫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以為重新歸順光明神，背叛的罪孽便能洗清？”塔索追問。
這時，塔索的眸光落在拉結爾身側，輕扯着他衣角的那只小手上。
金發公爵倦怠地掃了拉結爾一眼，“算了，你帶她走吧。我會親自調查邪神信徒的事，給神殿一個說法。”
***
深幽夜幕之下，伊莎琳和拉結爾來到停靠在莊園旁邊的魔核動力車前。
“它使用了當年龍族‘惡魔之核’的技術。”拉結爾薄唇微彎，“很有新意的設計。”
“這方面的知識來源于《拉結爾之書》的殘頁。”伊莎琳微微擡眸，注視着天使通透淡靜如紫水晶的雙眼，“拉結爾，你真的是……”
拉結爾回以溫和的注視。他純淨的虹膜倒映着漫天星芒，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
“我不記得了……”天使的聲音很輕，帶着些許微不可查的迷茫，“請陛下別再問了。”
“抱歉，拉結爾。”伊莎琳擡起手，撫上了他削瘦清冷的掌背，“是我失言了。”
拉結爾緩緩搖了搖頭，“無須對我說抱歉，反而是我，該為無法向你完全坦誠而致歉。”
惡魔忍不住插話道：“人類就是麻煩，走了走了！我看那個公爵不爽很久了，主人，甩了他和這個人在一起吧！”
拉結爾：“……”
伊莎琳：“…………”
***
晚上除了風大一些，返程還算順利。
拉結爾召喚出一團金色的聖光，當作照明的車燈使用。陰暗的王城聳立在道路盡頭，如同一道模糊的剪影，巨大的彎月從尖塔之上升起。
“陛下以後…最好離塔索遠一點。”
拉結爾修長的手臂搭在車門上，銀白長發在肩後翻飛。
“你在懷疑他的身份？”
伊莎琳手握方向盤，一邊專注地看着前方，一邊問道。
“他身上有種亵渎而危險的氣息。”拉結爾垂下眼，雪色睫羽在風中輕顫，“似乎和‘那一位’邪神有關。”
伊莎琳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有關‘祂’的信息嗎？”
拉結爾薄唇微抿，空靈淡漠的嗓音也染上一絲沉重。
“在古老的預言中，祂有一個稱號，‘黃昏的收割者’。”
黃昏……
伊莎琳怔忪了一下。
這很難不讓她聯想到“衆神黃昏”這一類世界毀滅的傳說。
正出神時，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三位身披鬥篷的人策馬而來，為首的是一位背着弓箭的紅發女士，還有一位白發綠眼、腰間別着火/槍的青年，最後一個人則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張臉。
看着他們不閃不避的模樣，伊莎琳連忙剎車，卻被三人圍了上來，騎馬繞着車轉了好幾圈。
“你們是什麽人？”紅發禦姐垂下眼，打量着伊莎琳的臉。
伊莎琳微擡眉梢，“這話或許該由我來問你們？”
這時，那白發青年扯了扯紅發禦姐的衣袖，“頭兒，你是真的不認識女王陛下嗎？”
“……”紅發禦姐回過頭來，斥道，“女王陛下會在夜裏出現在荒郊野嶺，還乘坐着這個奇怪的機械？”
她旋即轉過臉，露出了一個有些尴尬的笑容，“陛下，我叫簡，這個真該是個啞巴的家夥是艾利克斯，另一邊那個棒槌叫萊安。”
伊莎琳：“……”
“你們好。”她朝三人微微颔首，“忽然停下來，是對我的車感興趣？”
簡誠實地點了點頭，艾利克斯湛碧的眼眸閃閃發光。另一邊的戴着兜帽的萊安，甚至已經開始上手摸車屁股了。
“別亂摸！”惡魔的聲音驟然響起。
“你剛剛有聽到什麽聲音嗎？”簡回頭看向艾利克斯。
“頭兒，聽到了。”艾利克斯點頭。
伊莎琳擡起手揉了揉額角，“你們要是感興趣，改天可以來王宮裏參觀。”
“是啊，頭兒。”艾利克斯朝簡投過去一個自認為隐晦的眼神，“我們這次是出來狩獵惡魔的，沒時間在這裏耽擱。”
“狩獵惡魔？”伊莎琳的眸中浮現出一抹興味。
“對，我們是獵魔人行會認證的惡魔獵人。”艾利克斯驕傲地說，“神殿太不靠譜了，這種事情還是得我們來。”
拉結爾：“…………”
伊莎琳輕咳了一聲，沒有說穿神殿的祭司就在旁邊這件事。
“陛下，我們得告辭了。”簡朝伊莎琳眨了下眼睛，“過幾天我們會去王宮拜訪您的！”
伊莎琳露出微笑，“好。”
幾人正打算就此作別，遠處的黑暗中又傳來一陣極有壓迫感的蹄聲，還伴随着車轱辘滾動的脆響。
三個獵魔人對視了一眼，将武器拿在手上，“請陛下盡快離開這裏！”
伊莎琳擡起睫羽，朝黑暗深處看去。
兩頭白骨山羊拉着燃燒着幽火的戰車，從霧影深處駛來，惡魔的長笑劃破深夜，它樣貌猙獰，手中還拿着半截滴落着猩紅的殘肢。
察覺到這附近有“人類”的氣息，惡魔尖嘯一聲，驅車朝此處飛馳而來。
簡拉開弓弦，瞄準了惡魔的眼睛。艾利克斯将火/槍上膛，填入聖銀子/彈，捕捉着惡魔的影跡。至于萊安，則像一道霧氣般潛入了黑夜當中。
“我們也去幫忙？”伊莎琳朝拉結爾眨了下眼睛。
拉結爾淺嘆一聲，“神殿與獵魔人行會互不幹擾，我不會出手。”
伊莎琳明白，一旦暴露了身份，身為光明祭司的拉結爾就不得不将惡魔當作“戰利品”帶回神殿。而很顯然，三位獵人也不會放棄。
“陛下正好也可以用這只下位惡魔，練習一下神術的使用。”拉結爾嗓音柔和地說道。
伊莎琳微微颔首。惡魔現在的距離超出了她神術的射程，她便拿起塞維爾送給她的手/槍，用光元素給子/彈附魔，瞄準惡魔的心髒，扣動了扳機。
在她的子/彈擊中惡魔之前，後者的眼睛和胳臂已被簡和艾利克斯擊傷。
簡的弓箭上銘刻着雷電與天空之神的符文，将惡魔的半張臉都電得痙攣，艾利克斯的聖銀子/彈也對惡魔有克制作用，削減了它的防禦。
簡和艾利克斯驚訝地看到——
女王将手肘支在車門上，閉上一只綠寶石般明亮的眼瞳，拿着小巧精致到近乎“玩具”的手/槍，輕輕按動了扳機。她的面容姣好聖潔，金色長發在風中翻飛，眼神卻鋒利如刀。
閃耀着聖光的子/彈劃破虛空，準确無誤地命中了惡魔的心髒。
煙塵翻滾，爆/炸撕裂了惡魔健碩的軀體，在它的胸口撕開了可怖的豁口。惡魔怒吼一聲，正打算進行臨死前的反撲，卻被潛行到它身後的萊安用匕首割斷了咽喉。
三位獵魔人拾取了惡魔身上有價值的材料，将它的靈魂拘禁起來，才齊刷刷地看向了伊莎琳。
“陛下，你好厲害！”簡和艾利克斯發自內心地說，萊安也微微颔首。
“剛才對子/彈進行‘神聖附魔’，效果不錯。”拉結爾也含笑誇贊道，“或許我可以早點教你新的神術。”
伊莎琳被這四個人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雖說這只是一只下位惡魔，但她對自己的水平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剛才一擊之下能造成如此大的傷害，一半是因為之前簡和艾利克斯的遠程攻擊削弱了惡魔的防禦，另一半或許要歸功于塞維爾送給她的槍和特制子/彈。
“惡魔的靈魂要上交給獵魔人協會，”簡撓了撓被風吹亂的紅發，“剩下的材料和惡魔的白骨戰車，您都可以拿走，陛下。”
伊莎琳倒覺得這三個人很有意思，生起了結交之心，輕笑着搖了搖頭：“你們都拿去吧。”
簡歡呼一聲，吩咐艾利克斯把那兩頭骷髅羊拆了，将他們自己的馬系在惡魔的戰車上。
馬拉車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伊莎琳的魔核動力車，很快便将三位獵人甩在了後面。
“雖說謙遜是一種美德，但陛下其實不用太過謙虛。”拉結爾的紫眸中流露出一絲贊賞，“剛才固然是擊敗惡魔最好的時機，但倘若你沒有一擊命中它的心髒，也不會這麽快就取得壓倒性的勝利。”
“或許是……運氣？”伊莎琳側眸看向拉結爾，輕輕眨了下眼睛。
“陛下注意看路——”拉結爾擡起手，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
伊莎琳連忙踩剎車。
車身幾乎擦着一道漆黑的身影停下。
黑發紅眸的血族微微低下頭，将修長手臂支撐在車身上，上身前傾，玫瑰色的眼瞳微微彎起。
“我察覺您遇到了危險，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暗夜的氣息陡然壓近，馥郁而又撩人。伊莎琳的手腕還被拉結爾握着，臉頰卻被塞維爾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溫柔捧起。
血族湊近了她的耳尖，嗓音輕柔如情人的低語：“現在看來，你的确遇到了‘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