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對黃島主, 江清歡可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上天。
大概是她從小就看到了師父為情所困的模樣,也知道師父為了一段感情所付出的一切,江清歡對男女之情,其實并未有太多的向往。
都說姑娘到了一定的年齡, 都會對自己日後的生活有着無限的憧憬和向往。江清歡也是有的,但是她從未想過自己的餘生跟一個男人緊緊交纏,那樣太麻煩。
可該知道的, 四姑娘不會比別人遲鈍, 不該知道的,這一年多來, 她心底比別人只會更清楚。
江清歡回到西廂, 想了一下先前黃島主生氣的事情, 生氣了該要怎麽辦?當然是要去哄, 可這一哄……江清歡有些遲疑, 她不太想去哄, 因為哄了之後會後患無窮。
她想要做的事情還那麽多, 師父也還沒到中原來。她不認為堂堂的桃花島主黃藥師, 會一直屈就在太湖或者是陪她在雲南冥岳的。
江清歡搖了搖頭, 男女之事雖有甜蜜, 可是有那麽多的煩惱,為什麽還是有那麽多人前仆後繼要掉入火坑?
她想不明白, 就不再去想。轉而想起了陳天相等人之事, 色使到了仁義山莊,跟朱富貴提出了條件, 說若是不能讓朱七七嫁給快活王,那就交出血池圖。
那麽此時陳天相的身份,應該也已經暴露了吧?
江清歡想了想,覺得得找個時間去仁義山莊去那個小草藥園聽一聽那些小蟲小鳥叽叽喳喳的八卦。可朱七七如今還在清風齋,要找什麽借口呢?
江清歡正想着,忽然就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動靜,接着便是朱七七滿面怒火地回了西廂,然後直奔昨天梅绛雪為她安排的房間方向,過了一會兒,“砰”的一聲巨響傳來,朱姑娘甩門了。
江清歡眨了眨眼,慢悠悠地朝朱七七所在的房間走過去,才拐了個彎,就看到小泥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緊接着她連忙上前,拍打着房門,“姑娘,你怎麽了啊?你別吓我啊,姑娘!”
江清歡也沒有走過去,她只站在拐彎處。
她是習武之人,朱七七在房間裏什麽動靜,她都能聽得見。
那房中先是一陣隐忍的抽泣,接着便是哇哇大哭了起來,哭得十分委屈。外面的小泥巴聽了,更加着急,“姑娘,你開門啊!姑娘!”
可朱七七好像就是聽不見外面的動靜一般,在房間裏哭得傷心欲絕,她好像這輩子也沒有這麽傷心過,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沈浪拒絕婚約,父親将她趕出仁義山莊,她還要看着沈浪和白飛飛那對男女眉來眼去,就是在這清風齋,也沒有一個人對她好……朱七七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傷心,覺得今天真的是自己有生以來最悲慘最難過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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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充耳不聞,專心地發洩着她心裏的情緒。
可憐了小泥巴在外面急得團團轉,看見站在拐彎處的江清歡,連忙跑了過去,扯着江清歡的衣袖,“四姑娘,我家姑娘不知道為什麽流着眼淚回來,回來了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得十分難過,這可怎麽辦啊?我擔心她會做傻事啊!”
江清歡卻十分淡定,問道:“你家姑娘從前做過傻事嗎?”
小泥巴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向江清歡。
江清歡看着她的模樣,笑了笑,然後走到朱七七的房門前,裏面的哭聲低了下去,然後變成了抽鼻子的聲音。她擡手,敲了敲門,裏面的人毫無動靜。
小泥巴看着江清歡那氣定神閑的模樣,本來還十分着急的,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清歡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感染了,竟然莫名其妙地也不心急如焚了,只是睜大着眼睛看向江清歡。
江清歡敲了敲門,裏面沒動靜,她也懶得敲了。她回頭跟小泥巴說:“我覺得你家姑娘不會做傻事的,你別在這兒大呼小叫,咋咋呼呼地擾了別人的清靜。”
小泥巴目瞪口呆,“可、可我們家姑娘——”
真的是十分難過痛心的樣子啊!
小泥巴話還沒說完,看到江清歡那要笑不笑的模樣,忽然就說不出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小泥巴覺得這個冥岳的四姑娘雖然長得好看,笑得也好看,可總是讓她心裏怕怕的。
江清歡看她不說話了,心裏十分滿意。
識相就好,她喜歡識相一點的小姑娘,小泥巴就比朱七七識相多了。
江清歡:“沒事,你家姑娘哭累了之後大概會歇一會兒,她一大早就起來折騰,如今都午時了,她也該累了。等她餓到受不了的時候,她自然就會出來。”
小泥巴聞言,點了點頭,可随即,她看向前已經揚長而去的江清歡,對方只留給她一個美麗又潇灑的背影。
小泥巴欲哭無淚,四姑娘是什麽意思啊?是不是她家姑娘不出來,就不給送食物進去給她吃啊?
天哪,她家姑娘就是不被餓死,也會被氣死的!
就在朱七七在清風齋裏過着并不是那麽順心的日子時,仁義山莊也陷入了一片愁雲慘淡之中。
朱富貴身上中了當日白飛飛手铐中的暗器,如今雖然已經逐漸恢複,可因為那暗器上喂了毒藥,朱富貴又不是習武之人,因此也是元氣大傷。加上快活王那邊咄咄逼人,一直在等朱富貴答複,是否願意将愛女朱七七嫁到快活城。
朱富貴每次想起這個事情,那個心塞就別提了。
而這天,色使又到了仁義山莊拜訪,問朱爺是否考慮好了,到底是要女兒還是要血池圖。
朱富貴臉色還是慘白着的,縱然溫文淡定如他,看到快活城的人都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讓他們哪邊涼快哪邊待着。可惜快活城中高手如雲,仁義山莊也有高手,可真要與快活王那樣的枭雄來決一死戰的話,并無勝算。
再氣也得憋着,朱富貴勉強将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與色使說道:“不敢再勞動你再次前來仁義山莊,我先前已說過,小女早有婚約在身,日前負氣離家出走,至今依然毫無音訊,實在不敢妄自向你的主子許下承諾。至于所謂的血池圖,我也說得很清楚,我并不知道什麽血池圖的下落,你的主子要來找我,怕且是找錯人了。”
色使聞言,詭秘一笑,“朱爺不徹查一下您莊裏的人,便說不知道血池圖的下落,豈不是太過馬虎。我家主子有命,令我在開封城再等半個月,希望半個月後,能收到朱爺的好消息。”
語畢,他雙手抱拳,揚長而去。
朱富貴看着色使離去的背影,臉色鐵青,好不容易撐着人走了,就是一陣猛咳。旁邊的冷二爺見狀,連忙上前來扶着他,“朱爺。”
朱富貴擺了擺手,示意他別小題大做,聲音有些低啞:“七七呢?最近她怎樣了?”
冷二爺:“七七如今在清風齋一切都好,就是心情不太好。冥岳的兩個姑娘從小不在中原長大,又是被聶小鳳親自撫養長大,行事異于常人。自從七七帶着小泥巴留在清風齋後,那冥岳的四姑娘為了不想走漏風聲,每隔兩天才讓丐幫的弟子帶來一封信,每次來的人都不一樣。”
朱富貴:“那信呢?”
冷二爺:“那信都在我這兒,因為先前朱爺身體不宜過于操勞,便沒拿來給您看。”
朱富貴扶着椅背坐下,順了順梗在胸口的氣,說道:“拿來我看看。”
冷二爺的臉色卻有些遲疑。
朱富貴眉頭皺了起來,“叫你拿,你拿來便是。”
冷二爺只好将信件拿了出來,不是冷二爺不想給朱富貴看,而是朱七七寫的信,不外乎就是自己今天受了多大的委屈,爹爹的傷還沒好嗎?怎麽還沒接她回去如此雲雲之類的。那個天之驕女,從小到大,就沒有受過一丁點兒的委屈,寫出來的委屈在旁人看來不見得是多大的委屈,可朱富貴向來對這個女兒千依百順,冷二爺就是擔心朱富貴看了之後憂心忡忡,傷勢又加重。
可朱富貴看了朱七七寫回來的信之後,只是輕嘆了一聲,并未多說什麽。
冷二爺看着朱富貴的模樣,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朱爺?”
朱富貴卻并不如冷二爺所擔心的那樣憂心,他只是輕嘆着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七七如今這樣的性子,只能怪我。我總是以為自己能護着她一輩子,卻沒有想過若有一天,我無法庇護她,她又該如何?”
冷二爺聞言,笑道:“七七生性活潑可人,定能找到願意護她一生一世的良人。”
朱富貴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并未搭話。
他的女兒到底是怎樣的性情,他心裏難道沒數嗎?這些年來,她順風順水慣了,如今非常時候,他讓沈浪去見冥岳的兩位姑娘商量,讓那兩個姑娘暫時收留朱七七,不讓她的行蹤暴露。那冥岳的兩位姑娘是答應了,可既要不委屈朱七七,又不要讓朱七七的行蹤暴露,委實是太有難度。朱七七寫來的信,都是在控訴冥岳的四姑娘江清歡如何如何虐待她。
朱富貴對江清歡也有印象,那個小姑娘,看着比他的女兒七七還要小一些,一身紅色的衣裙,清豔明媚的容顏,眼角眉梢的笑意都靈動無比,實在是令人過目難忘。
這位冥岳的四姑娘年紀雖小,名氣卻不小。
仁義山莊在對外發出請帖之前,都對邀請之人有過調查,若是江清歡真的如同朱七七所說的那樣,仁義山莊又怎會邀請她前來做客?
玉不琢,不成器。
從前是他對朱七七太過寵愛和放縱,才會養成她今天這樣任性胡鬧的性格。也該是讓她吃點苦頭,好好地雕琢一下她,否則日後他在九泉之下,都無顏面對媚娘了。
朱富貴将冷二爺給他的信件一一看完,然後才跟冷二爺說道:“這次仁義山莊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機,快活王知道媚娘死了,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他雖然給了我兩個選擇,但此人生性殘忍,毫無信義可言,不管我選擇了哪一個,他依然不會放過仁義山莊。這些日子我在養傷,也在想下一步該要如何是好。想來想去,只得一個方法。”
冷二爺:“什麽辦法?”
朱富貴:“殺了快活王。”
冷二爺愣住,随即苦笑,“可是要殺快活王,談何容易?”
朱富貴卻笑了笑,“事在人為,不管是易是難,總得要賭一把。沈浪如今人在什麽地方?我想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