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離開太湖一些時日, 黃島主能想到以江清歡的性格日子肯定是過得很熱鬧,可他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熱鬧。
先是将太湖上那幫烏合之衆的水盜收入了冥岳,接着又在杭州遇見了陸小鳳一起去找花滿樓,緊接着還來個所謂的金鵬王朝……反正她從遇見陸小鳳開始, 好像麻煩就沒斷過。
夜晚已經過去,太陽已從東邊升起,夏日的太陽照在大地, 仿佛是想将世上每個黑暗的角落都照得亮堂, 使魑魅魍魉無處藏身。
勤奮帥氣的人早已起來練劍,可愛漂亮的人還賴在床上睡覺, 三只鹦鹉經歷了昨天被小姐姐關小黑屋的事情, 今天一大早就感覺到了歸雲莊不同以往的氣氛, 高高興興地蹦上枝頭, 唱着“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花, 你是我的小心肝你是我的小蟲子”。
正在默默喝着陸乘風端上的弟子茶的黃島主, 聽着那五音不全的歌聲, 微微一頓, 嘴角微揚了下。
可真是久違了的熱鬧和聒噪。
陸乘風在旁邊, 将這些時日清歡姑娘遇見的一些頗為異常的事情都跟黃藥師說了, 包括日前江清歡被珠光寶氣閣的人請去赴宴的事情,也告訴了黃藥師。
陸乘風:“徒兒倒不是擔心清歡姑娘無法自保, 只是那珠光寶氣閣的閣主閻鐵珊雖說是山西人, 可發家發得莫名其妙,如今死也死得令人費解, 珠光寶氣閣的總管一口咬定是陸小鳳殺了閻鐵珊,三天後要與陸小鳳在清風觀決一死戰。”
黃藥師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我聽說清歡去珠光寶氣閣那天,冥岳的幾位管事被殺,耳朵也被人割下來了。”
陸乘風點頭:“姑娘說那是紅鞋子所為,與珠光寶氣閣沒關系。”
黃藥師:“陸小鳳如今人呢?”
陸乘風:“徒兒不知,聽西門莊主說,陸小鳳在獨孤一鶴死了之後,便自個兒走了。到決戰之日,陸小鳳自然會出現。西門莊主對此事較為了解,師父可要去見一見西門莊主?”
黃藥師搖頭,“不必了。”
這些事情與他無關,他并不想參與其中。黃島主并不在意陸小鳳遇上了什麽麻煩,他只在意殺死冥岳幾個管事的人什麽時候出來。
紅鞋子的事情還是得去找江清歡問一問,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麽。而且黃藥師在終南山見王重陽的時候,那位垂垂老矣的道人憂心忡忡地跟他說,聽聞江湖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組織叫青衣樓,那青衣樓主號稱自己的青衣樓是天下第一樓,招攬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進去,做的是人命買賣的生意。
一路上,黃藥師也有留意關于青衣樓的消息,不少消息都顯示着青衣樓的樓主與珠光寶氣閣來往甚密,不止是珠光寶氣閣,怕且是如今已經死在西門吹雪劍下的獨孤一鶴,與青衣樓也有這千絲萬縷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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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歡說了,閻鐵珊與獨孤一鶴,曾經都是金鵬王的家臣。
黃島主一邊想着,就踏出了大門往竹意苑的方向走去。陸乘風看着師父那十分自然的舉動,想要跟上去,然而想了想,還是沒跟上。
師父要跟清歡姑娘見面,他去做什麽?要是礙了師父的眼,說不定接下裏的一整年都要穿小鞋。
于是,陸乘風懸崖勒馬,成功地避免了自己接下來要穿小鞋的命運。
黃藥師到竹意苑的時候,侍梭和梅绛雪都有些驚訝。
梅绛雪正在竹意苑的花圃裏剪玫瑰花,看到黃島主的時候手差點沒讓花枝上的刺紮到,“黃島主?”
黃藥師朝梅绛雪微微颔首,“梅姑娘,清歡呢?”
“清、清歡?”梅绛雪眨了眨眼,随即反應過來,“哦,清歡還在房裏,黃島主有事找她?你稍微等等,我讓侍梭去喊她。”
相對于梅绛雪的略為慌亂,黃藥師卻十分淡定,看得出來他對這個院子十分熟悉,他慢悠悠地走進去,說道:“不急,不用喊她,我在這兒等着就好。”
而這時,正在花枝上蹦跶的幾只鹦鹉見到了黃藥師,“啊哦”一聲,然後就閉嘴了。
黃藥師見狀,十分滿意,可也忍不住懷疑起江清歡那一身武功是怎麽練的,習武之人聽覺敏銳,這幾只鹦鹉都能扛起一個市集了,她居然還能睡。
黃藥師要等清歡姑娘起來,百無聊賴,于是朝排排站在花枝上幾只鹦鹉伸手,“過來。”
三只鹦鹉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真的飛了過去,在黃藥師前方的空地上站着。
黃藥師低頭,目光看向幾只鹦鹉。
幾只鹦鹉久不見黃島主,本來已經不太記得島主大人了,可島主大人那可以震懾它們的氣場還是在的,尤其是關二哥,等黃島主看向它的時候,一個激靈,扯着嗓門——“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梅绛雪:“……”
而此刻還在睡夢中的江清歡,大概是昨晚的時候起了薛冰的底,又見到了公孫蘭的真面目,晚上臨睡的時候她的心情就格外好,睡着了也做了個夢。
她夢到自己将紅鞋子的八個女人全部都綁了起來,讓三只鹦鹉天天在她們要睡覺的時候唱歌,讓白虎餓了要覓食的時候将那幾個人的武功廢了扔到山裏去,然後還讓公孫蘭把她炒的毒板栗一個個吃下去,臨死了還不讓她死,吊着她的一口氣等她活過來了又讓她繼續吃,她還夢到上官飛燕笑嘻嘻地拿着一張藏寶圖,說這裏面藏着好多的金銀財寶和武功秘籍,人人都想得到這張圖……夢做得莫名其妙,最後居然是薛冰臨死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江清歡你別得意,陸小鳳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于是江清歡就醒了,醒了之後少女看着上方的紗帳,心裏十分惆悵,這個夢做得一點都沒讓她覺得神清氣爽,記着這個夢簡直就是在浪費腦容量。
她翻了個身,在她房中的白虎已經察覺到小姐姐醒來,躍上了大床用腦袋拱她,叫她起來。
江清歡翻了個身,并不想動。
她想着剛才做的那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又或許有的事情她有些遺忘了,所以潛意識裏記得,在夢中出現。她覺得上官飛燕說的那張藏寶圖,應該就是那天閻鐵珊說的藏寶圖。是真是假,閻鐵珊也沒說,但上官飛燕是紅鞋子的人,上官飛燕死了,紅鞋子的人還在關注着金鵬王朝的事情,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她還在想着,白虎不依不饒地要她起床。
江清歡捧着白虎的腦袋,瞪它,“再吵不理你了哦。”
白虎對着小姐姐打了個噴嚏,噴了小姐姐一臉口水。
江清歡:“……”
随即,小姐姐從床上一躍而起,要将白虎按下去揍一頓。白虎十分懂得見機行事,見小姐姐有想要揍它的苗頭,迅速跳下床。
“白虎,給我站住!”
少女一聲嬌斥從房中傳出去,院子裏的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
緊接着,“吱呀”一聲響,接着就是那只龐然大物的白虎從房中跑了出來,少女也沒想着院子裏會有外人,一頭長發還披着,赤着腳就追了出去。
白虎知道小姐姐愛面子,一定不會出竹意苑,于是往外竄。江清歡追了一半,猛然發現院子裏坐着個青衫客,她瞪大眼睛看過去。
“黃島主?”
黃藥師手中正摸着瑟瑟發抖的關二哥,神情也難得呆滞了一下,随即那雙桃花眼便對上了少女那驚訝的鳳眸,十分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有事情要問你,所以在此等你。”
江清歡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頭發還沒梳,鞋子也還沒穿。
随着“砰”的一聲關門聲響,少女那白色的身影已經隐沒在緊閉的房門後。
黃島主:“……”
江清歡跑回房間之後,侍梭就進了房門,她先找出江清歡平常最喜歡的小裙子讓她換上,然後幫江清歡梳理頭發,一邊梳一邊跟四姑娘說黃島主其實一大早就過來了,都在外面陪三只鹦鹉玩了快半個時辰了。
江清歡揉了揉眼睛,拿起旁邊的水漱口,“怎麽不喊我?”
侍梭笑着将一朵珠花插在江清歡的發辮上,“黃島主說他不急,讓別打擾姑娘睡覺。”
江清歡:“……”
黃島主這麽體貼,她有些不太習慣。
終于梳洗好的少女假裝黃島主剛才看到的那個衣衫不整的人是幻象,她彎着那雙鳳眸踏出房門,“黃島主,早啊。”
黃島主将在他手下瑟瑟發抖的鹦鹉放走,站了起來看向那個廊道上的少女。紅色衣裙,臉上的笑容既可愛又張揚,那雙鳳眸顧盼生輝,說不出的靈動。
難得睡到自然醒的清歡姑娘十分好心情,對上黃島主的時候,那甜美的笑容不要錢似的大放送,“黃島主,你用過早膳了嗎?”
黃島主側頭看向她,挑眉,“乘風讓廚子準備了馬蹄糕、桂花糕、蝦餃……”
一大串的點心名字從黃島主的嘴裏說出來,聽得清歡姑娘直流口水,末了,黃島主說道:“若是你願意親手煮一壺玫瑰茶過來,我倒是可以與你共用早膳。”
江清歡:“……”
陸莊主也太不夠意思了,她在歸雲莊這麽久,從未聽說過歸雲莊的廚子是個點心小能手啊!
黃藥師:“怎麽樣?”
江清歡皺眉,十分正色地說道:“黃島主,邀請旁人一起用早膳,是不帶這樣的。”
黃島主卻已拂了拂衣袖,“願不願意,随你。”
然後,表面看着十分佛系的黃島主就走了。
江清歡皺眉,“黃島主太過分了!怎麽可以這樣?!”
一旁的梅绛雪手中的花籃還裝着一些玫瑰花苞,她看向江清歡:“清歡,你要去黃島主那裏嗎?”
江清歡眨了眨眼,然後從梅绛雪的花籃裏挑了一些花苞出來,輕哼了一聲,“當然,我要把那些點心都吃完,一個都不留給他。”
少女挑完玫瑰花苞,宛若一陣風似的走了。
梅绛雪:“……”
黃藥師看着坐在他對面捧着一杯玫瑰茶的少女,調整了一下坐姿,“好了,點心你也吃完了,該要說正事了。”
江清歡低頭嗅了嗅芳香撲鼻的玫瑰花香,原本就不錯的心情瞬間更加明媚了。
江清歡:“正事?我要跟黃島主說什麽正事啊?”
黃藥師:“譬如說你是怎麽招惹了金鵬王朝的事情,又譬如說昨晚那個紅鞋子的事情。”
江清歡眨了眨眼,側頭看向黃島主。
黃島主迎着她狐疑的視線,眉頭皺了下,語氣也不悅,“難道你懷疑我的能力不如少幫主,不能幫你挑了紅鞋子那賊窩?”
江清歡連忙澄清這個嚴重的誤會:“不不不,怎麽會呢?黃島主最好了!”
黃島主看她的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茶壺幫江清歡空了一半的杯子加到八分滿,“那你先将我不在的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都告訴我,我看看可有什麽異常之處。”
江清歡見黃島主如此盛情,于是就将金鵬王朝和紅鞋子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黃島主說了一遍,然後又将三位管事之死和發現的紅緞也告訴黃島主。
“昨晚薛冰說的紅緞,就是兇手留在冥岳那位女管事桌面上的。花七哥哥說那紅緞是京城的綢緞店所賣,本來是想讓陸小鳳拿去找神針薛夫人确認花七哥哥所說之事的,誰知被薛冰從陸小鳳身上取走。不問自取,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冥岳的三位管事被割走了耳朵,公孫蘭說了她的三妹是專門割人耳朵的,我覺得是那個所謂的三妹受公孫蘭的指使,去殺了我的管事。”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江清歡都覺得是跟撞了邪似的,其實也有很多雜亂的線索,可就是沒理出個所以然來。陸小鳳那家夥,這個麻煩還沒解決那個麻煩又來了,麻煩纏身都顧不上想為什麽會有這些麻煩,這不三天後陸小鳳還要去跟霍天青決一死戰嗎?大概霍天青也是個厲害角色,陸小鳳都愁的連西門吹雪都不管,自己找清靜去了。
黃藥師問起這些事情來,江清歡從頭到尾将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說着說着,江清歡忽然想到早上做的夢。
她擡眼看向對面神色專注的黃島主,微微閃了一下神。側耳傾聽的黃島主此刻只手撐着下巴,駝峰鼻線條格外迷人,薄唇抿着,也十分好看,而他另一只手擱在桌面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桌面,像是在思索着這些事情真正的前因後果。
黃島主見江清歡沒說話,側頭看向她。
江清歡回神,笑着說道:“黃島主,閻鐵珊說上官丹鳳之所以殺了上官飛燕,是因為她以為上官飛燕手中有藏寶圖。我之前一直弄不明白,上官飛燕雖然是紅鞋子的人,可她人也死了,殺她的上官丹鳳也死了,金鵬王朝的人除了一個小女孩都死光了,紅鞋子的人為何還要殺了我的管事讓我少管閑事?”
黃島主微微颔首,“嗯,你繼續說。”
江清歡:“紅鞋子裏的人個個都有毛病,她們管這事,若是只為死去的姐妹報仇,那是不存在的。”
黃藥師:“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不論藏寶圖是真是假,上官飛燕有藏寶圖的事情,應該并不只是閻鐵珊和上官丹鳳知道。”
江清歡聽到黃藥師的話,笑了起來,“我也是這麽想的,黃島主,我們可真有默契!”
黃島主劍眉微揚,語氣涼涼的:“你到眼下才想到這事,還當我跟你一樣遲鈍呢?”
江清歡無語,昨天她還在西門面前說黃島主的好話,說你不知道黃島主,黃島主特別好。
黃島主特別好?
呵呵,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