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似乎沒有察覺到駕駛座上這個年輕女人的震驚與不知所措, 副駕駛座上的江渺有些不适應地換了個姿勢，語氣夾雜着幾分不滿：“副駕駛坐得真不舒服，我還是喜歡後座。”
趙如水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雙手仍然停留在方向盤上，只是微微顫抖的手指和嘴唇洩露了她的恐懼。
“可惜你這輛價格驚人的座駕沒有後座，真是一點兒都不貼心呢。”江渺滿臉悠閑地托着腮，還稍稍靠近了駕駛座一些。
好像她只是坐在副駕的一個普通朋友，而不是在晴朗的早晨突然變成永無止境的黑夜後, 在汽車所有設備失靈後, 悄無聲息出現的。
趙如水不敢挪動眼睛往旁邊看，在極度的恐慌下, 她幾乎失去了対自己身體的掌控力。
窗外的黑夜那麽沉, 就像一只巨獸, 随時随地張開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她不能開口, 嘴唇卻在劇烈地顫抖, 她不能行動，可是渾身上下的汗毛都因為恐懼本能地立了起來。
熟悉的，仿若鬼魅的聲音還在不停地鑽進她的耳朵裏。
“不是說好事情到此為止嗎？你怎麽那麽不聽話呢？現在好了, 你把我惹生氣了, 我生氣的後果可是難以想象的, 如水妹妹——”
“我們來玩個游戲吧。”江渺輕笑着在趙如水耳邊說道, “這個游戲就叫做, 報、應、不、爽。”說完了, 她一時也沒再開口, 好像在等着対方的回答。
因為一瞬間的劇烈驚吓而失去掌控的身體機能逐漸恢複, 趙如水異常艱難地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手仍然死死握住方向盤沒有離開, 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一絲令人心安的依托。
她慢慢轉過頭來，女人笑靥如花的面容映到了她瞳孔深處，這張臉，令她厭惡，令她嫉恨，也令她恐懼。
“你是什麽東……”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在接觸了那位歐陽先生後，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世界上存在着難以理解的力量。
而江渺……
“我啊，不是什麽東西，只是可以決定你命運的神而已。”江渺微微一笑，繼續自己剛才沒有說完就刻意停下來等待的話——
“不信我們來試試，三分鐘後，你的車會駛到一個急彎，旁邊會闖過來一個醉鬼，你看到他了，你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改變方向，但是你的手卻不會聽話，你想踩剎車，但是你的腳卻踩了油門，最後你撞倒了那個醉鬼，從他身上碾了過去，車速很快，滿地都是血。”
“你不敢下車去看，也不敢報警，所以你倒了車，再次從他身上碾過，第一次，第二次，然後……他死了。”
“這一切都發生你有意識的情況下，你清楚地知道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卻無法改變，拼盡全力也無法改變。”
說完，江渺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在趙如水眼裏，就像是魔鬼在微笑。
“游戲——開始——”
眼前的黑夜如一層濃黑的霧一樣散去，燦爛的陽光重新照亮了視野，副駕駛上空無一人。
一切就像是趙如水做的一個夢，夢醒了，夢裏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她這樣安慰着自己，緊握着方向盤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不停地告訴自己是幻覺，全都是幻覺。
直到轉過這個彎道，一個行動怪異模樣看起來有些瘋癫的男人從一旁樹蔭掩映的人行道穿出來，像是沒看到公路上正在行駛的車輛一樣，徑直走到了公路中央。
她終于忍不住崩潰大叫，然而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
趙如水拿來的那些髒東西不能在江家多留，于仙準備這就送到東山去，許蘭畢竟年紀大了，安全起見也不能和那東西待在一起，她只好安排了一個從軍隊上退下來的年輕力壯的男人開車送于仙過去，同時也要提前打個電話跟江渺說一下。
許蘭這邊剛拿起電話呢，傭人就進屋說江渺來了。
時間不等人，許蘭索性拉着江渺的手跟她交待了幾句話，具體的等于仙在路上再跟她解釋。
江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聽說于仙要送些東西去東山後，也不問什麽東西，只當是婆婆開口發話，幹脆地應下了，便打算和于仙一起走。
“小仙啊，小渺跟你一起，不會被影響到吧？”許蘭還是有些擔心江渺。
于仙用力地搖了搖頭，抱緊了懷裏用紅布牢牢包裹住的東西，“許阿姨您別擔心，我剛才都說了，二嫂嫂不會受影響的！”
許蘭稍稍放下了心，但卻沒有全部放下，一直到把兩人送出門了又憂心忡忡地走進屋。
坐在客廳裏琢磨了許久，許蘭整顆心還是懸着的，索性打個電話去問問于先生，求個心安。
開往東山的車上，于仙緊緊抱着手裏的東西有些不安，說實話她也是第一次接觸到這麽厲害的東西，之前在許蘭面前的篤定自信有一半都是裝的。她也是在賭，就看到底是這個東西厲害，還是她天生異于常人體質加上師父的護身符比較厲害。
“這裏面是什麽？”江渺歪頭看了一眼，対她懷裏那團紅布包着的東西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小仙女，你還沒跟我解釋呢。”
“啊？哦……”于仙這才反應過來，稍稍放松了心神，正準備給江渺解釋一下來龍去脈時，就見她竟然直接伸手過來把紅布掀開，不由分說拿起了上面的點心盒。
“二嫂嫂不行！”于仙連忙出聲阻止，想要出手卻奈何懷裏還抱着一個很重的禮盒，根本騰不出手來阻攔她的動作。
“噓~”江渺在唇邊豎起一根食指，于仙仿佛受到了一絲莫名的蠱惑，閉上了嘴沒有說話，只呆呆盯着她。
江渺打開點心盒子，淡淡的奶油香彌漫在車廂裏，盒子裏的螺旋狀曲奇餅幹也做得很精致，感覺味道還不錯的樣子。
如果曲奇裏面沒有加了料的話。
隔着透明的盒蓋，她好像只是随便拿手在上面摸了一下，一旁仔細觀察了她許久的于仙卻陡然瞪大了雙眼。
那那那裏面的髒東西……不見了？！就在二嫂嫂随手碰了一下之後！！
“看起來還挺好吃的，但是被那雙沾滿了污穢戾氣的手碰過，我有點惡心。”江渺雲淡風輕地說着，将盒子重新套進袋子裏，“一會兒找個地方扔了就行。”
點心上面的那些污濁氣息也已經被淨化了，但畢竟是趙如水親手做的，經了她的手實在令人倒胃口，随便找個地方扔了，要是被拾荒者撿到也許還能飽餐一頓。
這個點心解決了，下一個……江渺把盒子随手放到腳邊，輕輕笑着朝于仙伸出手，“給我看看這個怎麽樣？”
已經懵逼了的于仙除了呆呆地點頭，主動伸手把懷裏的禮盒遞出去之外，別無他法。
見識了剛才那一幕之後，她的大腦已經當機了。
江渺接過禮盒，還沒來得及打開呢，就滿臉嫌棄地咦了一聲，“這裏面裝得什麽亂七八糟的，惡心死了！”
于仙只能透過盒子看到裏面一團團糾結在一塊兒的污濁氣息，要說可怕她還相信，惡心？
“二嫂嫂，你看到什麽了？”耐不住好奇心的于仙默默地湊到江渺身邊，小聲地問了一句。
“小孩子不要管這麽多，知道得太多了會吃不下飯的。”江渺面不改色拍了拍她湊過來的小腦袋，連禮盒都沒打開，就是随手消解了裏面的污濁氣息，便嫌惡地丢到了一邊。
點心上的髒東西沒了，禮盒裏玉佛的髒東西也沒有了，于仙先是目瞪口呆，繼而眨了好幾次眼，強行壓抑住內心的驚駭，假裝平靜地看向江渺：“二嫂嫂，你其實真的是神仙姐姐吧？”
“嗯……”江渺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一點可信度都沒有，她這會兒忙着拿絲綢帕子不停擦拭着自己那雙一點兒也不髒的纖纖玉手，壓根沒有心思解答于仙的困惑。
于仙也不敢随便開口，只好一會兒看看被丢在腳邊沒有半點異常的兩個盒子，一會兒又看看江渺的臉色，心底早已翻江倒海。
車行駛到了東山下面的公園，江渺叫司機停車，把點心交給司機讓他拿下車處理掉。
等司機下車後，江渺轉頭看向于仙，神色從容道：“小仙女別想了，你腦子裏一會兒是精怪傳說一會兒又是隐世高人一會兒還跑出天使惡魔來，小小的腦袋裏怎麽裝得下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
于仙：！！！二嫂嫂你竟然還能讀心！！！
江渺轉頭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你江二哥也會，所以我叫你不要在他面前想些不着邊際的，你那天晚上還是想了対不対？他回家都跟我鬧脾氣了！”
所以她被關在金絲籠一晚上，也哄了江明淮一晚上。
“二……嫂嫂，我是不是走錯頻道了？我以為我最多就是在玄學頻道，怎麽一下子跑到玄幻頻道了呢？”于仙捂着嘴滿眼不可思議地盯着江渺，期待從她那兒得到答案。
“習慣就好了，你不是看不出我跟明淮身上的氣息嗎？現在知道為什麽了吧？”
于仙猛烈地搖搖頭，悶悶的聲音隔着手掌心傳出來：“沒有！我現在腦子裏的問題更多了！”
“腦子裏裝這麽多東西，不好好學習會考不上大學的喲~”江渺故意“恐吓”她。
“……哦，所以為什麽啊，我還是沒有明白。”
“當然是因為我們很厲害，你還不夠厲害，所以看不出來啦。”江渺擦完了手，把帕子往車廂自帶的垃圾桶裏一丢，便懶懶地靠回椅背，恢複了嬌慵的姿态。
于仙還是不太明白，師父比她厲害，可是她也能看見師父身上的氣息啊。
腦子裏這麽想着，不用說出口，江渺已然漫不經心地回答了她的疑問：“說明我們比你師父更厲害，厲害很多很多。”
所以到底有多厲害呢？
江渺勾了勾唇，笑靥妖嬈豔麗。
“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