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琴在人在，琴亡也亡
連天雨臉色有點青，“娃娃！閉嘴！”.
娃娃微微一笑，心裏一片涼薄，向秦雨格投去含淚的一瞥，“我說的是事實，就像我，也是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孽種，不過，你的孩子比我幸運，至少，有人娶你，不像我媽媽，死了都還要遭人唾罵！”
這是娃娃第一次在人前這樣袒露自己的出身，在連天雨保護裏成長的她，她從來都将自己僞裝成快樂知足的小孩，以哥哥所給的世界而滿足幸福，連天雨也一直以為自己給娃娃的家雖然不完整，但愛是完整的，直到今天，才發現娃娃內心有如此陰暗的角落…覽…
他有些不忍，應該說，他從來就不忍看見娃娃眼裏的悲傷，忍不住伸出手覆蓋住她的手背，她一把甩開，冷笑，“哥，你應該恨我的不是嗎？是我媽搶走了你媽媽的男人，我媽媽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我是第三者生下的孽種，你應該和你媽媽站在同一條戰線，打我，罵我才對！”
連天雨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收回，臉上沉下黑雲，“都別吵了，先吃飯吧！”
秦雨格自己悄悄收拾了心情，盡量擠出笑容來，“是啊！娃娃，那些都是長輩的事情，跟我們無關，還是先吃飯吧！”
娃娃冷冷地看着她，“這本來就和你無關！我和我哥說的連家家務事，和你有什麽關系？”
只聽“啪”的一聲，連天雨把筷子一摔，“娃娃，不要太過分！”
娃娃也不管自己腳上還沒拆的石膏，猛地站起，“我不吃了！”轉身就往回一跳一跳地走碾。
連天雨過來攙扶她，也被她推開。不得已，連天雨給申姐使了個眼色，申姐趕緊過來扶住娃娃，扶着她一步步慢慢上樓。
走過鋼琴邊，娃娃發現了一件事，她放在鋼琴上的一對布偶娃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盆植物。
無處發洩的怒火便沖着這盆植物而來，她一揮手，就将植物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響，在空曠而寂靜的客廳裏異常響亮。
“申姐！明天叫人把這架鋼琴扔了！”她忍住淚，用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聽到的聲音說。
這家鋼琴，秦雨格一定彈過了！
沒有人會知道，她扔掉鋼琴這個決心一下，心裏是多大的傷……
這架鋼琴是她九歲生日的時候，他送給她的。為了買這架琴，他付出了多少，她至今還不知道，只記得那時他們還住在舊房子裏，攢足了這筆鋼琴錢的那一天，他一身的血，而她抱着一身是血的他哭泣，她寧願不要鋼琴，也不要哥哥受傷……
Advertisement
後來，她把她親手做的兩個布偶放在鋼琴上，那兩個布偶代表的就是她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再後來，搬進了新家，可以買更好的鋼琴了，可她還是喜歡那一架，死活也不同意換……
她不知該怎麽表達自己對鋼琴的喜愛和珍惜，只哭着用幼稚的語言起誓：鋼琴在，娃娃在，鋼琴不在，娃娃也不在！
她低下頭，讓眼淚一顆一顆滴落……
今天，她把鋼琴扔了，那麽鋼琴不在，娃娃也就不會再存在了！想起武俠小說裏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悲壯誓言，自覺悲倒是大悲了，壯？卻沒有……有的只是，和哥哥的情分，似乎也在這一瞬變質了……
真不知道哥哥是怎麽想的，他是知道她對那架鋼琴的感情的，竟然允許秦雨格動她的琴，還允許秦雨格把她的娃娃換掉，那麽，只能證明秦雨格正一步一步侵蝕着她和哥哥的空間。
這個家，她真的呆不下去了！
她要離開，一定要離開！就算哥哥不同意，她也要想辦法！
餐廳裏，她見不到的地方，連天雨木然坐着，任那一聲驚響震痛她的肺腑，任痛在心裏排山倒海……
秦雨格如同做錯事的孩子，對着連天雨流淚，“天雨，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個人無聊，彈彈琴，也可以做下胎教……”
連天雨沒有說話……
這件事，這整個一連串的事，究竟是誰的錯，誰又知道？
“那個娃娃，很多灰，髒了，我今天洗了，晾着呢……沒幹……所以……”秦雨格還在哭着解釋。
連天雨猛然擡起頭，用力搓了搓臉，仿佛拭去了所有的疲憊和不堪，臉色平靜如常，“沒關系！沒誰怪你！你安安心心自己照顧自己就好了，別管娃娃！”
他心裏像針紮一般難受……
娃娃九歲那年的畫面歷歷在目，他依然清清楚楚記得娃娃舉着小手對他說：哥哥，從此以後鋼琴在娃娃在，鋼琴亡娃娃亡！
每每想起她發誓時胖嘟嘟的小臉，粉嘟嘟的嘴唇，他心裏都是暖暖的，覺得即便在外面腥風血雨浴血前行也充滿動力，可是，她今天說，要把鋼琴扔了……
他懂……
她現今要扔掉的是什麽……
她要扔的不僅僅是琴，還有情，他和她的兄妹之情……
他覺得很惶惑，也覺得自己更失敗，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一種方式，可以既兼顧到他們的兄妹之情，又不讓娃娃陷入畸形的感情中去嗎？
娃娃，娃娃，他怎麽舍得她？可是舍不下，他又該怎麽辦？
那一天，娃娃都沒有吃飯，無論誰拿了飯上去勸她也沒有用……
連天雨無措了，越不想讓她受傷，她越受傷……
他端着她最愛吃的水果粥去敲她的卧室門，門并沒有反鎖，這是娃娃的聰明之處，因為每間房他都有鑰匙，鎖也是白鎖。
打開門，房間裏的情況卻深深刺傷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