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劫
岑言彎腰從攤子上拿起一張狐貍模樣的面具,往臉上比了比,又轉頭讓夜寒看,她的眼珠透過面具處的圓洞看去更加漆黑,只是眼中的光依然亮得像是七月星,忽閃忽閃的,很是靈動活絡。
“好看不,”她問道。
夜寒心想,把臉都擋完了怎麽可能會好看,但為了不掃岑言的興,只好點了點頭:“挺好看的。”
然後見她眼睛彎了起來,即使看不見臉,也知道她此時一定是在笑。
“那就這個吧!”岑言直接将這面具戴上,一雙眼透過面具上的圓洞,再次巴巴地望向夜寒。
夜寒雖然已經有了作為一個錢夾的自覺,但還是不免想逗岑言玩,于是問她:“今日本侯又是給你買燈籠又是給你買面具,還請你将街上的零嘴吃了個遍,待會兒還得帶你去城中最貴的酒樓吃飯,你打算怎麽報答本侯呢?”
岑言想了想,得了別人的好處,是該報答才行,只是這人權傾朝野要什麽有什麽,也不缺啥,實在是想不出拿什麽報答他。
只能問夜寒:“你想要啥啊?”
夜寒見她一臉認真,倒是不好再戲弄,思考了個她力所能及的報答:“本侯見你畫得周嬷嬷還挺傳神的,要不明日回宮也給本侯畫個像?”
岑言:“這個……”
夜寒挑了挑眉:“嗯?”
岑言秒慫:“自然是沒問題的。”
夜寒這才一臉滿意地讓人取過碎銀,看到面具攤子的老板抖着手很是惶恐地接過碎銀,他微微揚起笑向老板說道:“爺心情好,賞你的。”
岑言:怎麽覺得這個場面有些似曾相識?
就在這時,一直跟在不遠處的宋争像是得了什麽消息,快步走了過來,在夜寒耳邊低語了幾句。岑言看到夜寒聽後皺了皺眉,心中猜測這肯定不是什麽好消息。
果不其然,夜寒略一沉吟,随後朝她道:“本侯先去聽人報告些事,驚蟄和春分在這裏陪着你,想買啥就同她們說,周圍雖有暗衛守着,但你也別亂跑,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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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言乖乖點了點頭,夜寒這才邁了步子轉身離開。
才走出幾步,心中突然有種失重一般難以言喻的感覺,急忙回頭看了眼她,見她依然好端端地站在原處,取了面具像是在透氣,因他回了頭,還向他揮了揮手,嘴裏念念有詞地說着什麽。
他一下就看懂了那個口型,是在說『快點回來帶我去吃肉啊』
夜寒一陣心安,忍不住含了笑,也用口型回應道。
『等我』
也不知道她那個呆瓜腦袋到底能不能看懂。
等到夜寒将事情安排妥當,聽暗衛報來岑言此時所在位置,便走去找她,直到隔着人群老遠就看見了她那張戴在臉上的狐貍面具,以及今日所穿的那件和他花色一樣的素白挑線紗裙,這才松了口氣。
果然,剛才那絲突然冒上心尖的難受只是自己一時的錯覺。
周圍都是自己的人,她怎麽可能會出事。
想着,夜寒向其方向走近,走得越近,心中越發覺得不對,比如她不是像剛才那樣四指握住燈籠杆小指輕輕翹起,比如她低頭挑選着東西時不會再将東西擺回原位而是擱哪兒放哪兒,比如她沒有因為腰帶處有個收縮的結而習慣性去用手擺弄。
心頓時涼了大截。
走到了她的面前,驚蟄和春分屈膝喚了聲主子,她這才擡起頭看向他,面具的圓洞處因有陰影顯得很暗,但依然可以辨別是如她那形狀的杏眼。
只是,沒有光。
不是她的眼睛。
還沒給那人一點反應時間,夜寒的手便伸了過去,一把掀開那張狐貍面具,面具下,是岑言的臉。
他瞳孔猛地一縮。
那人見事情敗露,正準備咬開後槽牙中的毒包,但卻被夜寒速度極快地捏住兩腮,直接将整個下巴骨全部捏碎,劇烈的疼痛使那人瞬間脫了力,夜寒的手剛松,她便滑倒在地。
撕開覆在她臉上那層輕薄的皮,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驚蟄和春分完全被這變動吓住,看着主子手中捏着的那張人.皮面具,又看到主子越發陰沉的臉色,她們忍着如暗潮般襲來的層層恐懼,一下跪了下來,伏在地上。
“期間發生了什麽,”主子語氣沒什麽起伏,淡淡的,聽不出來情緒,但傳進耳中卻似冬日風,涼得刺骨。
驚蟄這時已将情況理了個大概,極力想将顫抖的聲線拂平,開口卻還是微有輕顫:“奴婢該死,中途姑娘說想要如廁,奴婢便帶着姑娘去了廁屋,姑娘出來後聲音衣飾相貌都如往常一樣,奴婢也未曾起疑,但想必定是在那廁屋出得事,其餘時候姑娘都不曾離過我們視線。”
随後報了廁屋位置,夜寒也吩咐人前去搜查。
接着又命令宋争道:“縮骨功,鹦鹉學舌,能養出這種死侍的必定不是尋常人,你将這個人帶到刑事房好好查查。”
說完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驚蟄和春分。
“你倆也跟着去刑事房領罰吧。”
驚蟄和春分正松了口氣,卻又聽夜寒說了句。
“如果她安然無恙也就罷了,若是受了一點傷,你們最好也做着面對後果的準備。”
她倆身子一僵,這後果雖未明說但倆人心中甚為清楚,臉色唰地白了下來,卻也只能答了聲是。
去搜查的暗衛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便拿了個裹成長條狀的小紙條回來,夜寒将紙條打開,上面字跡潦草。
『請侯爺于明日酉時在落日山崖處用合仙草來換,出于無奈,多有得罪』
不知為何他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不是針對岑言而是針對他來的。
總歸是太好了。
岑言從昏迷中醒來,清醒了下腦子,回想起之前剛進廁屋便突然一陣眩暈,再看看周圍陌生簡陋的環境,應該是發生了綁架案吧?
而作為被害人的她,此時面臨着一個非常巨大的問題。
昏迷前想要上的廁所還沒上。
很難受。
“喂喂,”她清了清嗓子,“有人在嗎?”
然後進來了幾個人高馬壯的漢子,一身黑衣,像是電影中冷酷無情的黑幫大佬,非常适合綁架犯的畫風。
他們都蒙着面,似乎是不想讓她看到相貌。
“那個…”岑言見他們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只好自己不好意思地提了出來,“能讓我方便一下嗎?”
黑衣人們依然沒有說話,岑言以為他們聽不懂方便的意思,解釋道:“就是那個…如廁,如廁你們懂了嗎?”
還是沒說話。
岑言急:“上廁所?解手?大炮?出恭?洗手間?WC?”
黑衣人:“……”
尿急的人耐性也不好,見這群人完全不想張理自己的樣子,岑言站在床上,怒了:“我特麽說我想上廁所你們聾了嗎!一群大老爺們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姑娘家說想方便時還尼瑪裝帥裝沉默?以後你們能讨到媳婦兒算我輸行吧,煩死人了。”
她正說得起勁,一位身材更加魁梧高大的黑衣蒙面人走了進來。
“吵什麽?”這個人開口道,應是個能做主的。
岑言眼睛一亮,懇求道:“這位大哥,能讓我去方便一下不,我快憋不住了。”
那人沉默了。
他自然是應該沉默的,甚至有種自己綁錯人的錯覺。
不是說這是安國候寵極一時的女子嗎,不是說安國候為了她挨了一刀的事盛怒之下将太後一族和左相一支全部清理幹淨了嗎。
難道不應該是個嬌滴滴傾國傾城弱不禁風的美人?
所以這赤着腳站在床上很是憤怒地指着自己屬下罵完全看不出一點害怕神色的小矮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岑言見這個能做主的人居然也跟着一起沉默了,心裏越發煩躁,一個翻身跳下床,床下沒有鞋子,水泥鋪成的地面有些磕腳。
但她依然朝門口方向走去。
反正這些人綁來自己肯定有用,定是不會傷她性命。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傷了性命又如何。
她又死不了。
這群黑衣人見她突然殺氣騰騰地沖了過來,立時緊張地上前擋住了她的路,手放于腰側,刀劍微微出鞘,閃着寒光。
那位黑衣頭頭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将刀柄放下。
“帶她去外面的茅房吧,”一邊說一邊好心地從櫃子中拿了雙草鞋遞給岑言。
然後一衆黑衣人便看到這位剛才一臉殺氣的姑娘突然就露了笑,走之前還拍了拍他們頭領的肩,很是友好地開口:“這位兄弟,多謝啦。”
這怎麽看起來完全不是綁架的正常發展…
岑言出了屋子才發現這個外面是個小院子,院中種了點蔬菜,很田園的樣子,院子門口有條小路,不知道是通向哪裏。
想到這群黑衣人都捂得嚴嚴實實,看來是不想洩露身份,所以猜測這院子應該也只是個幌子,想讓她誤以為是被綁到了鄉下啥的。
算了懶得想太多。
自己在這裏無親無故,也無冤無仇,多半這些人是沖着夜寒來的,那與自己也沒什麽關系,旁觀就好。
出了茅房,剛好遇上了個提着一籃子熱氣騰騰的飯菜正準備進屋的黑衣人,聞着肉香,岑言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說好的去酒樓吃飯也沒能去。
好餓啊。
盤子裏用碟子裝着幾個小菜,然後有一小碗米飯和一缽湯,簡簡單單但還算精致,份量也少,想來是給她吃的。
這些綁匪還挺有意思,簡直是把她當客人照顧嘛。
也不知道在盤算些啥。
“姑娘,”那位黑衣頭頭過來喊了聲,“來吃飯吧。”
岑言啃着手指甲有些為難:“那個啥…”
黑衣頭頭反應過來,許是這姑娘吃慣了宮中山珍海味,瞧不上這些尋常飯菜,他心中頓時有了幾分不屑,道:“鄉下小菜,姑娘瞧不上也是自然,如此只能委屈姑娘餓上一段時間,等侯爺贖回你的時候再去享美食之福了。”
岑言傻眼,她就說了三個字,這人怎麽就解讀成了這個意思。
她解釋:“不是啊…我就是覺得…有點少…”
黑衣頭頭:“……”
岑言繼續說道:“能不能稍微多一點啊,這實在太少了,沒有菜的話白飯也行,裝五個桶就夠了,就那種井口舀水的桶。”
黑衣頭頭有些生氣了:“姑娘逗我們玩呢這是…”
然後他看着岑言緩緩擡起頭來,對上了他的目光,面上波瀾不驚,嘴中卻輕飄飄地說了句:“不是哦。”
“我是真想要吃,才這樣和你說得。”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到女主視角畫風就變了
寫起來特別飄逸不知道為什麽
感覺自己都跟着傻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