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詐屍
驚蟄見岑言老老實實地吞下兌了無息散的酒,心裏松了口氣。說實話,她還挺怕這個看不清路數的姑娘突然整出一些措手不及的幺蛾子,弄得侯府雞飛狗跳。
等到時候等侯爺回來,她和春分便只有受罰的份了。
無息散發作的很快,半柱香不到的時間,岑言便癱在椅子上,感覺到全身一陣麻痹,然後如深海般的困意席卷而來。
果然不疼不癢的啊。
真夠意思。
這是她死前最後的想法。
驚蟄伸手在岑言鼻子處探了探,又往脈搏上摸了摸,已經沒有呼吸了,她向春分點了點頭,春分準備過來收屍。
春分還未走近,腳步卻是一頓,滿臉疑惑:“她手剛才是不是動了下?”
驚蟄擡頭看了她眼:“說什麽傻話呢?”
春分也覺得自己是在說傻話,先不說驚蟄精通醫術,不可能連個人的生死都判定不準,而且她是親眼看着那小姑娘一口将毒酒喝掉,喝完還舔了舔杯邊。
無息散雖說不會像其他的毒.藥那樣帶來窒息的痛苦,但那可是世間最毒的藥粉之一啊,微末的一點量就能讓人死亡。
她揉了揉眼睛,想着許是最近太累了,等她揉眼恍惚過後,再看向屍體時,這具屍體已經睜開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春分頓時手腳冰冷。
驚蟄見春分僵在原地,一臉驚恐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屍體方向,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收起撇着頭看向春分的目光,向屍體看去。
而這具被她判定死亡的屍體正一手扶着椅把,像是在用力支撐着自己坐起來,看起來雖然挺沒精神的,但确确實實是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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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努力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并沒有力氣坐起來,還虛弱地對她一笑:“驚蟄姐姐可以來搭把手嗎,我坐不起來。”
驚蟄大腦正處于放空,就這樣鬼使神差的将岑言扶了起來。
岑言:“謝謝啊。”
然後像是累極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驚蟄還在放空:“不…不客氣。”
春分:“……”
岑言感覺自己現在全身都是軟的,沒有一點力氣,稍微動一下就像是跑了個馬拉松似得,連呼吸都覺得累。
原來死而複生是這樣啊。
不過這兩個小姐姐顯然是被吓到了,臉色泛白,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像是大白天見鬼了一樣。雖說之前也當過一小段時間的鬼,不過她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人啊。
只是,死不了而已。
轉念又想到了之前在那片荒蕪混沌中,那個可以在她腦海中來去自如的聲音說道。
“你在身處這些世界中的時候除了最後一次死亡,其餘時間會擁有不死之身。雖說身體不死,但卻要清醒着承受死亡所帶來的痛苦,在死中重生,這是對你死了卻妄想活過來的懲罰。”
大概就是小說中那種死亡時感官清晰放大痛楚之類的吧…所以現在能夠不疼不癢地死一次,可以說是撿了大便宜了。
畢竟她還挺好奇到底什麽是所謂的在死中重生。
就是這種設定會把周圍親眼看着自己死了的人吓到,自己還要想些話來安撫他們的情緒,還真是道數學試卷最後一題啊。
深呼吸一下。
岑言:“驚喜不驚喜,刺激不刺激。”
驚蟄、春分:“……”
夜寒正坐在禦書房中翻看着折子,一旁的太監谄媚地将茶水遞了過來,動作與神态中滿是讨好。
這要是放在其他皇宮,太監對着除了宮中主子之外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早就被拉去将頭砍下來給皇帝老兒當球踢了。
可臨照不一樣。
應該說是現在的臨照不一樣。
一年前,臨照國還是有個有實權的皇帝的,可是這位皇帝在國家被敵國攻陷進城時不知道哪根筋沒對,竟想着抛下國家逃跑,可惜還沒跑出禦花園,便被趕着回來複命的大将軍——也就是現在的安國侯夜寒發現了。
皇帝想抛下國家逃跑,沒有比這更能讓飽受戰争之苦的百姓憤怒的事了。
于是後來剿滅了敵軍安定了國家的夜寒一劍刺進皇帝的心髒時,全國百姓歡呼,酒館賭坊青樓啥的當天一律半價,氣氛好得猶如過年。
那時的夜寒在老百姓心中是個神一樣的存在。
即便夜寒當時穿上龍袍當了皇帝,也只會聽到國家上下一片排山倒海的巴巴掌聲,而酒館賭坊青樓會再一次半價一日。
可夜寒卻将最小的十二皇子推上了皇位,自封安國候,一心一意輔佐新任皇帝,只是手段狠辣,将其餘的皇子處死的處死,流放的流放,手中處置的權臣也不計其數。
除此之外,也算是個忠臣…吧?
小太監不太懂為什麽有人會在有機會當這一國之主時選擇放棄。
但他一向機靈,知道自己懂不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需要讨好的是誰,此時皇宮真正的主人又是誰。
清楚這個,就夠了。
他已經看到自己當上總管的一天了。想到這裏,他美滋滋地端着托茶盤退下,正好在跨過門口時看到了準備進來的宋争。
“宋大人,”他行禮。
宋争并沒有搭理他,這是理所當然的,身份天差地別。
今天也是地位低下的一天啊,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了看手中的托茶盤,有點心酸。
“沒死?”夜寒聽到宋争的話,略微詫異地擡起頭。
“是,驚蟄派人前來報告,說是親眼看到那位姑娘喝下酒,而且用手探了沒有呼吸,摸了脈搏也沒有心跳,”宋争皺着眉,一副面臨大敵嚴肅莊重的樣子。
夜寒将手中的毛筆置于硯端,食指輕叩桌面,這是他一貫思考時的動作,半晌,他問宋争:“這件事…你怎麽看。”
宋争咬了咬牙:“屬下不清楚,但是覺得這個人舉止怪異,出現的也很不合常理,像是……”
他頓了頓,不知道怎麽開口。
“妖怪是吧,”夜寒笑。
宋争一愣:“是。”
夜寒拿起本置于硯端的毛筆,懶懶地憑空在眼前畫了畫:“本侯倒聽說苗疆有一女子,從生下之日開始飲毒奶吸毒霧,每長一歲便換成更毒的藥物,待到成年之日,百毒不侵。”
說完微微眯了眯眼,手中憑空畫畫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像是在凝視面前的畫一般,好一會兒,又接着說道:“不過管她是妖怪,還是苗疆百毒不侵的女子,或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總算是有了她的價值啊。”
宋争不明白:“主子的意思是?”
“還記得蘇一手中的控心蠱嗎。”
蘇一是位養蠱師,宋争見過幾面,是個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風情的女人。控心蠱他也聽說過,是蘇一養得最有用的蠱,不過這蠱身帶劇毒,偏偏養成的最後一個階段需要以人的身體為蠱器,最後食人心從心口位置破殼而出,才算成功。
主子看上這蠱挺久了,也試過很多人,可這些人剛被植入蠱,便死于控心蠱所含的劇毒。
于是,這也成了蘇一養得最沒用的蠱。
看到宋争了然的神色,夜寒站起身:“走吧,去找蘇一。”
蘇一怎麽也想不到夜寒會突然造訪,她甚至以為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夜寒了。她一直都很清楚,夜寒是個多麽絕情的人。
之前她養得控心蠱引起了夜寒的注意時——不如說是她還有價值時,幾乎每天都能去侯府然後給那些奴隸植蠱,後來嘗試得多了,夜寒看出可能性無限接近零,她便再也沒有進入侯府的資格。
所以當今天她還在像逗小狗一樣逗着碟中的蠱蟲時,看到夜寒的突然出現,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然後夜寒告訴她找到了有可能能成功植蠱的人,她的夢一下就醒了。
夜寒只會找有利用價值的人,沒有比這更現實的事了。
蘇一有點難過,但在難過的同時,還有一些對這個夜寒口中可能能成功被植入蠱的人的好奇。
也是個可憐人吧。
她這樣想道。
所以在侯府的膳房中看到那個懶懶散散靠在椅子上,無聊地擺動着雙腳的小姑娘時,她不禁一愣。
然後偏過頭想問夜寒是不是這個人,卻看到夜寒的目光在接觸到那個小姑娘時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出于女人的直覺,她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夜寒看着不遠處背對着他的岑言,總覺得這一場景似曾相識,想起今早她等他吃早飯時也是這樣,只不過那時她是玩着手指,而現在卻是低頭看着雙腳擺動的軌跡。
心真大啊。
他突然有些好奇,她害怕時會是什麽樣子。
岑言此時快無聊吐了,雖說她是個小時候可以玩泥巴玩一天媽媽去拉她她還不想走的自嗨型選手,但在網絡時代活久了,現在讓她在椅子上靜坐半天,她覺得自己想砍人。
自她詐屍後,驚蟄和春分顯然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連她動一下她們兩個都緊張的不得了,更別提她想出膳房裏轉一轉欣賞一下大富人家的院內好風光了。
她就真的在椅子上無所事事了一整個上午。
要——死——了
她的內心在咆哮。
“姑娘,”身後突然傳來夜寒的聲音。
岑言眼睛一亮,解放她的救星終于來了。猛地一轉身想要高呼解放萬歲,卻一個激動,腳下一滑,眼看整張臉就要撞到椅背上。
木質的椅背,一定痛死了。
她下意識閉了眼睛。
但額頭接觸到的卻是軟軟的,帶着點溫熱的,像是……手掌
她睜開眼睛,微微移開額頭,一只修長的,掌心和指尖帶着一點老繭,但卻不妨礙它滿足任何一個手控的手出現在眼前。
她仰起頭看,夜寒正看着她,表情顯得有些無奈,而他的右手背抵在椅背上,剛才掌心所對的位置,是她的額頭。
岑言:“突然對我這麽好,鐵定沒好事。”
夜寒招呼蘇一過來:“猜得真準。”
作者有話要說:
一發文就特緊張,但想着看得人不多然後又冷靜了下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