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乏味「泰鬥」的麻煩
「先生,您好,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有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讨厭一類人。說讨厭似乎也有點過分,總之就是天生不喜歡或者不擅于應對而已。嚴丞也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他最受不了溫和型的人。而現在,他就面對着這樣一個人,這令他煩惱極了。
嚴丞此刻正在區圖書館打發他的周末,因為發呆的時候盯着某個面帶微笑的工作人員而遭到了詢問。「嗯……」他努力裝作一副深沉的樣子,飛快地思考着借口。
「啊,我知道了,您是想借這本書嗎?」圖書管理員笑着遞出了手上的書本,「已經歸檔完畢了,您可以借閱。」
嚴丞的視線移到了書的封面上,下一秒他睜大了眼睛。那黑色的封面上有着油畫描繪的人類糾纏在一起的肢體,暗紅的「sex」字樣十分醒目,旁邊的中文書名是《兩性生活史》。這樣封面就充滿了暗示性的一本書讓嚴丞有些措手不及,怎麽回事,這究竟是什麽書啊!
根本不用思考,嚴丞立刻推開了對方遞過來的書:「我,我并沒有想借……」但是一不小心用力過度,他的話還沒說完書就被他推掉到了地上。書本落地的聲音引起不少人的觀望,嚴丞十分尴尬,急忙撿起來:「對不起。」
這個年輕的圖書管理員并沒有生氣,只是依舊溫和地笑道:「啊,不用緊張,我是用科學健康的眼觀來看待的。」
什麽科學健康的眼光,難道你還有不健康的眼光嗎?「我真的沒有想借……」嚴丞在對方帶笑的目光下更加窘迫了,真是本令人尴尬的書,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麽都不合适。對方只是微笑又耐心地等着他的回應,他就覺得十分難以說出什麽抗拒的話來。「……我借!」最後他只能妥協了。
所以說最讨厭溫和型的人了,走向自助借書區的時候嚴丞在心裏再次堅定到。這類人說話禮貌柔和、總是面帶微笑、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面對這種人,自己就不懂如何拒絕,總是被牽着鼻子走。嚴丞讨厭這樣。
現在是周六的下午三點半,圖書館的玻璃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晴空萬裏風和日麗,圖書館的庭院裏也有懶洋洋沐浴着陽光的讀者,總之是個非常美好的周末午後。但是嚴丞的心裏萬分陰霾,借書事件令他不想繼續待在圖書館。
發生意外事件就是嚴丞心情糟糕的原因。他十分讨厭不在計劃內的事情,只有一切都井井有條、按序就班才能令他安心。而現在,某個過分熱心的圖書管理員毀了這個周六。幾乎是遷怒一般,嚴丞在離開圖書館之前認真看了大廳裏的值日表,這個之前從沒遇到過的圖書管理員是誰?他記住了那張笑容柔和的照片下「祁析」兩個字。
于是「讨厭太過溫和的人」在今天直接具象化為「讨厭祁析」。
嚴丞并不是個任性愛記仇的家夥,只是他的死穴就是計劃和規律。今天借了「計劃外」的書,在「計劃外」提前離開圖書館,真是糟糕的周末。還有什麽能夠更糟呢?嚴丞忍不住拿出他的日程本翻看。他的日程表一向是手寫,不用電子日程表,黑色的硬皮筆記本讓他更有安心的感覺。
現在,多出「計劃外的一個小時」令他有些焦慮。或者應該去健身,不行,不能打亂健身的頻率。或者去加班更好一些?但如果被發現私自加班大概又要被經理訓了。嚴丞煩悶了起來,這樣一脫離計劃就焦慮的自己真是有些可悲。但是更糟的事情很快就來了,他的電話響了起來,而分組鈴聲是他最不喜歡應付的那一組。
「泰鬥,我記得你上次說欠我一個人情?」電話那頭是葉逸雲,他的損友之一。「泰鬥」是嚴丞的外號。
「是的。」嚴丞聲音有些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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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不是有機會獲得一次『朋友權利』?」這是損友們開玩笑得出的産物,能夠讓嚴丞脫離他日程表計劃的「朋友權利」。不過這項權利十分不容易獲得。
「是的。」嚴丞咬牙切齒。
「那我想要求一次『娛樂之夜』,大家見個面喝幾杯怎麽樣?」葉逸雲一副忍笑的聲音,他一定也覺得「朋友權利」「娛樂之夜」什麽的十分可笑,但他偏偏還要用一本正經的口吻來說。
「什麽時候?」嚴丞拿出了日程本,心裏默念:不是今天不是今天不是今天不是今天不是今天。
「時間待定,等夏天淇回來以後再說吧。我只是提前通知你,讓你做好準備。」
「謝謝,」嚴丞松了口氣,但還是忍不住說,「可你這種做法更加令人無法安心。」
「這是我的目的啦!」葉逸雲笑嘻嘻地挂斷了通話。
嚴丞收起手機,翻了翻記錄項,完全沒有發現夏天淇回來的時間記錄。那家夥似乎說過歸期不定?一群損友!
幸好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基本是在嚴丞掌控中度過的,沒有什麽意外事件,每天的生活都按部就班,十分有規律。
嚴丞就是這樣一個人,因為極度缺乏自控力,所以每天要重複着規律的生活才能安心,或者說過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才能令他感到安心。
「泰鬥」就是一號損友夏天淇中學時候給嚴丞起的外號,全稱是「乏味泰鬥」。嚴丞的生活基本就只有工作,沒有什麽平常的興趣愛好。偶爾的娛樂是去圖書館看書,也偶爾借一些感興趣的書回來當做睡前讀物。
不過那本《兩性生活史》,嚴丞一頁都沒有翻開過。
這個星期六也是個天氣不錯的日子,嚴丞想着很快就能擺脫上周令他心情變糟的書,連腳步都不由地輕快了一些。在自助區還掉了那本封面就充滿誤會暗示性的書,他有些愉悅地回到了上周停留過的書架附近徘徊。
是不是該選點哲學書看呢?反正看不太懂,或許看着看着就犯困了吧。而且這種常人看起來有些枯燥無趣的書,大概比較适合自己的形象?嚴丞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膚淺有些好笑,于是難得處于休閑狀态的他也幹了點天馬行空的事——他對書架上的哲學書們點頭道:「産生這種想法真是對不起大家……」
「噗……」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嚴丞一擡頭就看到了那個微笑着的讨厭的祁析。總是在同一個人面前失态,縱使嚴丞被社會磨練出的厚臉皮也有些扛不住,他有些局促了起來。
「對不起,」這次是祁析率先道歉,「我不小心聽到您說話,請見諒。」
「啊,沒什麽。」嚴丞有些尴尬地揮揮手。
「您或許是想到哲學書籍比較無趣吧,」祁析似乎習慣了向讀者介紹書籍,十分自然地接了下去,「如果您對哲學書感興趣,我向您推薦Robert C.Solomon教授的《The Big Question》,這本簡明哲學導論很适合入門讀者。再次為我的失禮向您道歉。」
「不用在意,是我說了奇怪的話,」嚴丞覺得自己都要臉紅了,連忙表示。不過對于這種彬彬有禮的道歉他真是十分應付不來,短暫的空白以後,他又沒話找話道:「啊,你說的那本書在哪?我看看怎麽樣。」
「在這邊,請随我來。」溫柔和善的人說道。
……就這樣,嚴丞再次踏上了不歸路。
這周嚴丞又借了一本「計劃外」的書。他的心情除了非常糟糕,還有更多的無奈和複雜難言。那個溫和型的人多說幾句話,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嚴丞徹底得出了一個結論:祁析真的是個危險人物,必須遠離!不,他早就知道必須遠離這一類人,溫和型的人真是太讨厭了!
不過出于好奇,嚴丞還是在睡前閱讀了祁析推薦的那本書,确實如他之前預想的那般,一連好幾天他都很快産生困意入眠。
這令他對哲學書充滿了嚴重的愧疚感,全部都是祁析的錯!
現在,是這周工作日的最後一天,這個星期進行到現在都是井井有條的,一切按序就班。嚴丞在「晚上八點至九點三十分加班」這一條上打鈎。打鈎代表開始做的事項,劃掉則代表已把此條事項做完。
但是在接近晚上八點三十分的時候,這一切被一通電話打斷了:「泰鬥我回來啦!」
「嗯。」嚴丞繼續看着文件。
「真冷淡,我離開了這麽久你都沒有想我嗎?」電話那邊傳來故作委屈的聲音。
「沒有。」
「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那人嬉笑了一下又繼續用元氣滿滿的聲音問道,「你今晚有什麽計劃嗎?」
「加班。」
「果然,」電話那頭咕哝了一聲,「我給你帶了禮物,要來拿嗎?」
嚴丞停了幾秒,看了眼還沒處理的文件又回憶了一下十點到家的計劃,果斷拒絕道:「你懂的。」我讨厭日程表被打亂的感覺。
「哈哈哈,」那人一陣笑,「每次打斷泰鬥的計劃最愉悅了!好啦好啦,是我不對,我忘了提早和你說。但是我這邊有個小型Party啦,你來坐一會兒吧?」
「再見。」嚴丞皺眉,摁下了手機的挂斷鍵。
嚴丞有寫日程表的習慣,從早到晚每一個時段做什麽都有詳細的計劃與記錄,并且他總希望在沒有意外發生的情況下嚴格執行。
日程表裏計劃外發生的事,分為不可抗事件和可選擇事件,可選擇事件又分為值得做的事和不想打破計劃去做的事。這是一個典型的計劃外可選擇事件,而嚴丞一點也不想為了這件事違背今晚加班的日程安排。
打電話來的人叫夏天淇,嚴丞的一號損友,性格開朗跳脫,常常以蓄意破壞他的日程計劃為樂。這是他莫名其妙結下孽緣的一個朋友,或者說是他莫名其妙結下孽緣的朋友的弟弟。
嚴丞正準備繼續加班,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他無奈地拂起額發。「晚上好,經理。」
「剛剛天淇發信息來說我虐待下屬,我想一定是你又在加班了。」電話那頭是嚴丞的上司,夏天淇的繼兄周凜。
「我是自願加班,不會上報加班費,經理放心。」嚴丞有些煩躁地轉動手上的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你偶爾放松下也不錯,況且天淇一定給你帶了禮物。」
「那你怎麽不去。」嚴丞知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他一定沒法和他的好友兼上司死扛,于是換了個角度負隅頑抗。
電話那頭幹巴巴說道:「他什麽時候想過要邀請我……」
嚴丞嘆氣:「好吧好吧,我會去幫你看看他的。」
在加班計劃前打上叉,這條計行程終止了。嚴丞有些不愉快地瞪了那個叉幾秒,加上一條「參加夏天淇的聚會」,猶豫了一下,沒寫上終止時間。可惡的夏天淇再次成功毀掉了他順心的一天,嚴丞真希望那個家夥去參加個環球旅行,耗時越久越好,他一定不會想念他的。
嚴丞認識夏天淇的契機是因為周凜,多年的同學身份使他們自然而然地成為好友。而夏天淇,是因為冷靜自持的周凜從一開始就不擅應付他活潑開朗的繼兄弟,倒是身為好友的嚴丞常常救場。于是發展到後來,反而嚴丞與夏天淇更像一對兄弟。
按照夏天淇的說法,嚴丞和周凜是乏味無趣二人組。嚴丞是「乏味泰鬥」,而周凜是「無趣天王」。但周凜是無藥可救型,嚴丞是奇葩型,所以嚴丞更加有趣一些。
把所有文件歸類重新擺放好,嚴丞收到了夏天淇關于聚會地址的短信。嘆了口氣,嚴丞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趣的奇葩,他只知道夏天淇這個家夥一定是他的天敵!
今晚所謂的小型Party其實是夏天淇旅行半個月回來的洗塵聚會,地點一如既往是他經營的酒吧「者者軒」。
「者者軒」本來是茶鋪的名字,但卻被夏天淇移花接木拿來做了酒吧名,問他為什麽,他只說是有趣。夏天淇就是這樣一個人,大大咧咧、甚至有點不明所以。周凜曾無奈的表示,他這個半路出現的弟弟的人生觀大概就是由「有趣」構成的。
找了附近熟悉的的車位停車,嚴丞剛走到酒吧門前就看到歇業通知。夏天淇每回自己占用地盤,酒吧就歇業,真不知道他怎麽做生意的。嚴丞搖頭,推門而入。
「夏天,泰鬥來了!」嚴丞剛進門就被熟人發現了,夏天正是一號損友夏天淇的昵稱。
「喔,泰鬥!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抛棄我!」夏天淇在吧臺邊和幾個人不知聊着什麽,一見到嚴丞就大咧咧揮手打招呼,簡直像見到熟人就不停擺尾的大型犬一般。
夏天淇是個總挂着笑容的青年,雖然不是娃娃臉,但因為活潑的性格總讓人覺得有些孩子氣。他有着幹淨利落的亞麻色短發,打扮上看起來像個大學新鮮人,但實際上已獨自經營酒吧好幾年了。
嚴丞走到吧臺邊坐下,臉上沒什麽表情:「這種時候就會找你哥幫忙了?」
「如果要對付泰鬥的話,天王總是很有用的。」夏天淇樂呵呵地說。他随母親到周家起就幾乎沒管周凜叫過哥哥,開始或許是因為小孩認生,但後來更象是一種奇怪的別扭。
嚴丞伸出手:「禮物。」
「難道你就是為了禮物來的嗎?」夏天淇立刻耷拉下眉毛做委屈狀。
「瞎了。」嚴丞表态。
夏天淇吐舌,十分爽快地從發禮物的袋子裏掏出了一件T恤:「喏,這個是給你準備的!這件T恤上面是納西族的東巴文,你猜寫的是什麽?」
嚴丞知道夏天淇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只好思考了一下,東巴文是象形文字,那看清圖案就好猜了。他努力辨認T恤上的圖案,好像是個人舉着漁叉在捕魚:「什麽意思,捕獵?」
夏天淇搖頭:「太粗俗啦泰鬥!意思是『有所收獲』。」
「有所收獲……」嚴丞看着那個圖案,覺得挺有趣。
「還有這個藏銀挂墜、普洱茶、珊瑚珠、小匕首……這些都給你啦!」夏天淇又呼啦嘩啦掏出一大堆玩意。
嚴丞倒是有些在意:「為什麽選了『有所收獲』給我?」
「其實是這樣,」夏天淇撓撓頭,「我呢,前一段時間不是失戀了嗎?這次剛好在旅行途中……咳,又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人。所以算是有所收獲吧,我也想把這份喜悅分享給泰鬥……」
嚴丞幾乎是立刻把T恤丢回給夏天淇:「太令人發指了!居然這種惡心的理由!」
「泰鬥!」夏天淇捧心,一副被傷害的摸樣,「難道你不為我開心嗎?而且我這也是對你美好的祝願……」
嚴丞對于夏天淇這種「必須戀愛」的生活态度一直接受不了,他換男友的速度往往快于嚴丞記住那些人速度。但夏天淇并不是花心大少,他每回都是付出了真心的樣子,但往往每次都不長久。這對于嚴丞來說簡直是人類未解之謎,夏天淇除了「過于」開朗以外,對情人是相當專一體貼的,簡直就是那種處處為對方着想的模範型,可是每次他都不能逃脫被甩的命運。嚴丞雖然受不了他「戀愛大過天」的态度,但還是很敬佩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的精神。
「你哥知道了沒?」嚴丞憋了半天,只提出了這個問題。
「關他什麽事。」夏天淇撇嘴。
很好,周凜又要吐血了。雖然嚴丞也不理解好友為什麽這麽關心弟弟的感情生活,但還是決定回去給他通個氣。
「禮物收下了,我回去了。」嚴丞看看手表,覺得自己或許能趕上十點鐘到家那條計劃。
「說起來從沒見過嚴先生和其他人交往?」就在嚴丞覺得自己挽回了這個夜晚時,酒保一句無心之語給他之後的生活制造出一場可怕的麻煩。
「交往?」夏天淇笑了起來,「從我認識泰鬥十幾年來,他就沒和別人交往過!我一直懷疑泰鬥你……難道性冷感?啊好疼!」
嚴丞賞了夏天淇一個爆栗:「我只是覺得很麻煩而已。」
「啊,怎麽會麻煩?難道不是很棒嗎!」夏天淇眼神閃閃道,「那種自己無法控制的喜怒哀樂的感覺很有趣啊。」
「你這個戀愛狂,」嚴丞鄙視道,「一點也不有趣,我讨厭失控的感覺!」
「泰鬥你總是一個人就不寂寞嗎?」夏天淇一把握住嚴丞的手,一臉悲憫同情道。
嚴丞甩開他:「我過得很充實!」
酒保偷偷給樂手遞了張紙條,于是音響裏傳來歌手要笑不笑的聲音:「為了紀念老板的新戀情,接下來這首《戀愛症候群》送上!」
大家哄笑了起來要敬酒,夏天淇笑嘻嘻地揮手致意。嚴丞趁着這個空檔迅速離開,省得夏天淇又拖着他啰嗦。
「關于戀愛症候群的發生原因,至今仍然是最大一個謎。不管性別年齡職業體重學歷長相和血型,沒有一個人可以免疫。有些專家學者研究後相信,戀愛是內分泌失調所引起。卻有別人認為戀愛屬于濾過性病毒,像感冒無藥可救但會自動痊愈。不管你同不同意,自古到今許多例子證明。戀愛不但是一種病态,它還可能是一種變态……」
急急忙忙穿過人群,嚴丞把酒吧的喧鬧丢在身後,不過他還是聽到了那首歌,并且非常贊成他聽到的最後一句!
十點鐘到家,半個小時洗漱完畢,半個小時回顧總結今日行程、列下明日計劃。十一點開始是閱讀時間,嚴丞還有那本祁析推薦的《The Big Question》打發時間。十一點三十分就寝,十二點以前入睡。
對了,還要給周凜發條簡訊,關于夏天淇又開展了新戀情。
我只是對感情問題比較無感,不是性冷感。最後,嚴丞還是在意夏天淇的瞎話。
戀愛真的超級麻煩,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但嚴丞起碼見過身邊同學與朋友與人拍拖交往。戀愛不僅會影響情緒,還會浪費很多時間。而且不論是神态親密還是肢體接觸,只是想象一下都讓嚴丞起雞皮疙瘩。因為家庭原因,幾乎是獨自成長起來的他難以想象生活被另一個人入侵的感覺。
「啧,我絕對不要談戀愛!」想到自己某天會愛某人到掏心掏肺不能自已,嚴丞就打了個寒顫。
夏天淇回到周宅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了,雖然他不太願意成年後還住在周家,但經不住母親的勸說。他只好約定,當他終于下決心組建自己家庭的時候就搬出去。其實夏天淇何嘗不想與母親多相處,但他畢竟姓夏不姓周。更棘手的是,心裏總把自己當做外人的他越來越不知道如何與那個冷面天王相處了。
「你終于回來了。」就在夏天淇蹑手蹑腳準備穿過客廳的時候,周凜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是天王啊,我回來了。」夏天淇尴尬地咳了一聲。
「媽已經睡下了,你不用那麽緊張。」
「她睡眠不好,我怕吵醒她……」夏天淇故作淡定地走上樓梯,但忍不住腹诽:我怕的是你啊大哥!
「……」周凜也不拆穿他。
「你下樓泡咖啡?」因為冷場有些難受,夏天淇多嘴了一句。但說完他自己也覺得好笑,這救場的蠢話不如不救。
周凜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才順着他說道:「嗯,熬夜看資料。」
「哦,那你加油!」夏天淇立刻埋頭往上走。
「我的禮物呢?」就在某人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的時候,天王發話了。
夏天淇裝傻:「什麽?」
「每個人都得到你的禮物,那我的呢?」罕見的不依不饒。
「我還有點普洱放在酒吧了,明天帶回來給你。」夏天淇說完便竄逃了。
「你……」
二樓那間卧室的門被急切地關上了,急切到有些無法顧及「睡眠不好」的周夫人。而那個在淩晨喝咖啡的人在黑暗裏默默站了幾分鐘,退回自己的卧室。
在經歷過夏天淇回歸這個插曲後,嚴丞又孜孜不倦繼續他乏味的人生。只有每天嚴格按照日程計劃來執行生活,那顆空虛浮躁的心才會感到踏實。雖然是奇怪的習慣,但嚴丞十分安于現狀。可是,他的天敵并不放過他!
「泰鬥,我要預約你明天的晚餐!」夏天淇這次來騷擾他的時間間隔略短。
嚴丞立刻升起了一股危機感:「目的?」
「就是請你吃飯嘛,不許拒絕!明天是周三,你周三的安排是中餐對吧?一會兒把餐廳地址發給你。」不等嚴丞說話,夏天淇就迅速挂上電話。
有陰謀……嚴丞面對天敵的本能告訴他,但是對方無賴地不接受拒絕。
第二天,嚴丞還是按照約定的時間地點提前五分鐘到達了約定的餐廳。雖然在進餐廳前他很想拿出他的黑色的硬皮筆記本打個勾,但還是勉強忍住了。找到夏天淇預定的位子,嚴丞又想掏本子,但他及時看到夏天淇和兩男一女走進了餐廳,只好再次壓抑下這個欲望。
「泰……丞哥,你真準時!」夏天淇微笑着和他打招呼。
嚴丞點頭示意,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與夏天淇同行的三人。夏天淇牽着的那個黑框眼鏡娃娃臉應該是他新男友,而那位年輕女子化着淡妝一副淑女打扮,接下來……「啊,是你!」
那個不太引人注意的第三人竟然是嚴丞「十分讨厭的祁析」!
「诶,泰……丞哥你和祁析認識?」夏天淇有些意外。
「嗯,」嚴丞的心情複雜了起來,危機感令他真想立刻離開,「在圖書館認識的。」
「哇,丞哥你居然是會去圖書館的人!」夏天淇大驚小怪道,「我再來正式介紹下吧,這是我朋友祁析,這位是他的表妹林小姐,遇到就剛好一起吃飯啦。嗯,這個是我男友賀連,今天正好在一起,也帶來和丞哥見面!」
幾個人互相打了招呼,又換了一個大一點的桌位。夏天淇的笑容有點刻意,肯定有問題。嚴丞在心裏判斷,但表面上的寒暄還是不能怠慢。
晚餐時的話題圍繞着夏天淇這次為期半個月的旅行,他混亂的解說引出了不少笑點。祁析的話不多,但他的聲音溫潤好聽,說起話來思路清晰、旁征博引,對夏天淇關于古跡颠三倒四的介紹補充了很多背景資料。
這家夥好像也不是那麽糟糕,嚴丞不自覺有點走神。他喜歡博學的人,也喜歡祁析悅耳的中音。要是能用他的聲音錄個朗讀音頻就好了,晚上不用看書,可以直接聽着入眠。不對,不對不對,我明明是讨厭他。嚴丞立刻又清醒了過來,這個人的危害力真是太可怕了!
夏天淇的新男友賀連基本就在埋頭苦吃,因為愛心泛濫的夏天淇給他夾了好多菜,不過他還是經常忍不住抽空糾正一下夏天淇混亂的記憶。而對面坐着的林小姐依舊是一副十分淑女的樣子,雖然時常被夏天淇的話逗得笑起來。
這一切讓嚴丞慢慢放松了警惕。他或許是個古板地按照日程計劃生活的人,但他還是能正常認知朋友相聚的愉悅。
就在夏天淇的廢話告一段落的時候,林小姐突然發話道:「嚴先生平時有什麽興趣愛好?」
興趣愛好?嚴丞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工作。」
「咳咳……」「咳……」夏天淇和祁析幾乎是同時嗆到,而賀連只是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
「嚴先生很有事業心,」林小姐沒有被這個奇怪的答案難住,「工作之餘都做些什麽呢?也像小夏一樣喜歡旅行嗎?」
「工作之餘?加班。」嚴丞正直地回答。
「林小姐是問你娛樂項目啦!」夏天淇踩了嚴丞一腳。
如果之前是懷疑的話,那嚴丞現在算是明白夏天淇是在搞什麽名堂了。「娛樂項目是去圖書館。」他如實答道,看了一眼祁析。
「嗯,我可以證明。自從換到周末的班,幾乎每周都會遇到嚴先生。」祁析收到暗示連忙接口道。
「很充實啊。」林小姐掩唇笑道。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嚴丞默默用眼神淩遲夏天淇,這個該死的家夥怎麽會想到搞這種類似相親的活動。
「圖書館很好啊……」夏天淇呵呵笑着推了祁析,似乎想讓他再說點什麽。但是祁析正喝着湯,冷不防被他推了一下,又是一陣咳嗽。
嚴丞冷笑,無聲地對夏天淇一個字一個字說道:你死定了。
夏天淇身為嚴丞的天敵是因為他總搞出很多狀況外的事來,嚴丞讨厭各種難以掌控的詭異情況,比如這場莫名其妙的類似相親的活動。
「夏天,說真的,你不必這樣。」嚴丞突然鄭重其事道。夏天是夏天淇的昵稱,但嚴丞極少這樣稱呼他。
「什麽?」夏天淇果然睜圓了眼睛看他。
嚴丞認真地看着他:「不論怎樣我也不會喜歡女人的。」
「咳咳咳……」剛剛緩過來的祁析再次被嗆到,林小姐淑女式的微笑也有些保持不住了,倒是賀連用「同道中人」的眼神打量起他。
「哈?什麽?」夏天淇驚得幾乎要站起來,「泰鬥你……」
嚴丞有趣地看着他,然後對咳得雙頰通紅的祁析和一臉探究的賀連笑笑:「不過我也沒有那麽喜歡男人。」
早些年的時候嚴丞也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一直到大學畢業都沒有和女生交往過,他也被調侃過性向問題。于是嚴丞認真考慮過比起女生來,男生似乎不那麽纏人麻煩。所以他想過自己或許是能接受男生,但他很快就見識到夏天淇這個活體麻煩的例子,于是一切都被扼殺在假設狀态下了。
「呵呵呵,丞哥你真會開玩笑,其實你果然是性冷感吧……」夏天淇愚蠢的打圓場玩笑再次破壞了現場氣氛。
祁析和賀連忍笑,而嚴丞則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真的?!」夏天淇驚呼。
被嚴丞一個爆栗敲下去:「蠢貨!」
夏天淇捂着頭:「啊好疼!泰鬥你下手好重,我要和我哥說!」這個嘴硬的家夥只有在放狠話的時候才會承認殺伐四方的冷面天王是他哥。
嚴丞終于忍不住掏出他的筆記本,劃去「和夏天淇晚餐」這一項:「今晚我請客,不過我得先回去了,今天計劃九點到家。」
「泰鬥你真不夠朋友……」
嚴丞在麻煩制造機的抱怨聲中揚長而去,但他卻不知身後醞釀着一場新的麻煩。
眼見着嚴丞離開餐廳,剛剛還一臉正經禮貌的四人放松了下來。
「怎樣,泰鬥很有趣吧?」夏天淇一臉得意。
「确實。」祁析終于不咳嗽了,只是淡淡一笑。
「難得祁析感興趣起來,不過先說好,我只是勉為其難來湊個熱鬧的,」林小姐放棄了淑女作态,「他确實乏味到有點奇怪,但是也會給女生安全感吧,不用擔心劈腿什麽的。」
「可關鍵點不在這裏,」夏天淇皺眉道,「我有聽過有女生喜歡泰鬥,但是泰鬥他超遲鈍,整天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都沒什麽人去找他告白。而且也從沒聽說過他喜歡什麽人。」
「說不定他真的喜歡男人呢?」祁析插話道。
「诶,不會吧?我完全對接不到他身上的gay頻率啊!」夏天淇摸摸下巴。
「看來他還是性冷感吧,嗯,冷感。」祁析好笑道。
「你們究竟在說什麽,什麽意思?」賀連抓緊空檔發言。
「我發現泰鬥這麽多年都單身,實在太可憐了。因為不忍心看着他孤獨終老,所以我決定幫他一把。」夏天淇好心對男友解釋道。
「他會不會生氣你自作主張?」賀連小心問道。
夏天淇雄糾糾氣昂昂道:「我這是舍得一身剮,敢把泰鬥拉下馬!」哼哼哼,就讓我來幫你擺脫單身吧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