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再清晰不過的距離
少年偵探利落的話語如達克摩斯之劍閃耀着正義之光,擲地有聲的尾音在二樓的房間裏響帶着顫抖的弧度,如彈動的琴弦,在空氣中久久回蕩。
“噗!”
奇怪的聲音打破了少年神聖的領域。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痛苦的捂着肚子,俯下身笑得渾身顫抖,眼角幾乎沁出淚水。
“抱,抱歉,我,我不想笑——”
“哈哈哈哈——”
無法抑制的笑聲讓男人幾乎話不成句。
“笑毛笑啊笑!”
被男人的嘲笑整得面紅耳赤的少年,氣急敗壞的跳腳吼道,全身的毛炸得七零八落完全不見前一刻凜然的氣勢。
就在少年忍不住想要雙手行兇的時候,男人突然停止了大笑,一秒之內迅速恢複到原來面癱的木頭臉,只是眼神再也沒有落到少年身上,身體還有點不自覺的顫抖。
目瞪口呆與男人收發自如的情緒的少年很快找到了對方停止大笑的原因。
“春彥少爺,有您的電話。”一位女仆小姐出現在門口,躬身說道。
宇佐見春彥在美咲死魚眼的目光下,板着臉答道:“挂掉,一會兒我會打回去。”
“可是……”女仆為難的掃了眼少年,思索片刻,小聲的說道:“對方說無論如何……”
男人面色一緊,點頭:“好吧,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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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仆彎身告退。
宇佐見春彥轉過頭,大步走至少年面前,在美咲戒備的眼神下抓住對方的手腕,往走廊盡頭的倉庫走去。
美咲掙紮:“等一下…放手!你要做什麽!”
男人将少年拖到倉庫門口,打開手把:“與其讓你帶着可笑的想法回去,不如等我回來說清楚。”
說話間,男人一把将少年推進昏暗的倉庫,關上門落鎖。
站穩的少年聽到落鎖聲,狠狠掰着門把:“宇佐見春彥!開門!說清楚我的結論哪裏可笑了!”
(這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嗎?少年,你被人非法關小黑屋了喲)
不斷砸門,但是始終沒有人來開門,少年終于安靜下來,接受對方完全不給自己拆穿他的狡辯直接把他丢小黑屋的現實……等等,我被關小黑屋了?!
終于意識到問題關鍵處的少年(= =)利索的開始掏手機求救,結果剛打開屏幕,美好的手機先生就在沒電的優美提示音下自動關機了。
高橋美咲:“…………”
少年沉默的望着黑掉的屏幕良久,默默将手機先生踹回了包裏。
…………盡管上帝和手機都不待見我,嘛,這年頭一臺手機也不便宜,砸壞了太可惜了。
這個時候果然還是靠人力比較現實。少年碎碎念着打開落下的窗戶,望着絕對超過三樓高的高度,又默默的把“跳窗逃跑”的帥氣計劃團吧團吧堆到角落去了。
被現實打擊得徹底消停的少年終于冷靜下來,開始觀察這個小黑屋……順帶整理思緒。尋寶期間,少年無意中發現了一些年代久遠的記事本,根據上面的簽名,美咲可以肯定這些是宇佐見秋彥寫的東西。
這些……大概就是田中先生說的“默默在倉庫的房間裏寫的東西”了吧。
少年久久凝視着筆記本的封面,最終緩緩的打開了第一頁。
沉默已久的別墅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大門用力砸在背後的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秋,秋彥少爺?!”
在大廳整理事物的田中管家應聲而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那個人呢?”
宇佐見徑直走入大門,面色凝重全身散發着懾人的氣息,“他應該帶來的,一個看着高中生一樣的家夥。”
咦?田中的腦中快速閃過少年眼角帶着苦澀的表情,“額,是,春彥少爺确實帶他來過。”
“已經回去了!”
宇佐見秋彥和田中管家回頭,宇佐見春彥不知何時出現在樓梯的扶手邊,不歡迎的看着突然出現在客廳的男人,
“有什麽事?”
“美咲在哪?我在大學附近看到你了,那孩子的電話打不通,可能回去的地方都不見人影,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只有這裏了。”
宇佐見秋彥随口說道。
宇佐見春彥表情不變,“那真是可惜,你晚了一步,他已經回去了。”
秋彥皺起眉頭,如果不是美咲不小心把那個原木(鈴木!)送的追蹤器落到了家裏,他絕對不會頭疼地站在這和他讨厭的人周旋,
“你還是這麽喜歡耍賴啊。”
兩兄弟說話間,誰也沒有注意到趴在角落休息的可卡犬突然睜開了眼睛,伸直了脖子。
與一樓大廳的“熱鬧”完全相反的二樓的某個倉庫內,少年靜靜的合上了最後一本筆記本,緩緩地坐在了倉庫的椅子上,望着桌上的筆記本默然不語。
這些……不是日記,是小說,是宇佐見桑小時候寫的小說。
他的猜測沒有錯,他和宇佐見秋彥的區別從一開始就存在——宇佐見寫的小說,無論是怎樣悲傷,怎樣歷經挫折的故事,到了最後,主人公都獲得了幸福。這一點,無論是小時候的宇佐見桑,還是長大以後的,都沒有改變。
是的,渴望被愛,渴望擺脫寂寞,付出信任想要得到依賴的特點從小時候開始就沒有改變,直到現在。
我十歲時候寫的小說結局是什麽?我一直以來我所寫的故事結局是什麽?——王子被公主們殺死了,被分食。
——從一開始,童話就不存在,幸福也不存在。
這是他和宇佐見最為本質的差別。
明明知道這些,可是依然想要留在這個男人身邊,下意識的找着各種各樣的借口。在宇佐見春彥擺出那間客房開始,他就慌了——急切的開始轉移話題,不擇手段的把別人心裏的隐秘扯出來指責對方,真是……
太難看了。
比起他,身為兄長的宇佐見春彥,當然可以給宇佐見桑他無法付出的信任和依賴,即使那是有悖于常理的感情。
高橋美咲冷着臉,将找到的白色防塵布慢慢撕成條狀,首尾相接連在一起。
可是,他不想離開,即使知道自己的自私和陰暗,也不想離開。不管是什麽借口也好,是什麽理由也好……至少,等到一個月的答複期限到來以前,他想要留在宇佐見秋彥的身邊。
少年将連起的布條摔在房梁上,手裏握着剩餘的部分走至窗邊。風由一樓直竄而上,垂落在窗戶邊緣的布條被風吹起,打在窗沿上發出“噠噠”的響聲。
“偶爾回來一趟,就是來找茬的的嗎,作家這種職業還真是清閑啊。”
宇佐見春彥無視男人散發的氣勢,悠閑的嘲諷道。
淺色發系的男子眯起暗沉的紫色眼眸,正想要發作,突然聽到一陣細小的嗚咽聲。秋彥低頭,看到自家的可卡正咬着自己的褲腳,擺動着腦袋。
在引起男人注意之後,亞歷山大朝着男人吠了一聲,掉頭朝門口跑去。
宇佐見秋彥疑惑:“這是怎麽了?”
田中管家奇怪的搖頭:“怎麽回事?它平時都很溫順的啊。”
可卡的叫聲從門外頻繁傳來,站在扶手邊的宇佐見春彥想到什麽,神情微妙的挑起眉。
宇佐見秋彥幾乎沒有猶豫,他下意識的順着亞歷山大的叫聲追出門外,田中和宇佐見春彥猶豫了一會,也随之跑出大門。衆人跟着亞歷山大繞過大門邊的庭院,穿過花園。緊跟着可卡的宇佐見秋彥見到大狗跑過拐角,停在了後院的草地上,朝着空中直叫。
這裏是……?
宇佐見順着可卡的叫聲向上望去,首先看到了垂落在地面上方的布條,讓後瞳孔一縮—— 一個棕發少年正抓着脆弱的布條,在三樓高的窗邊搖搖欲墜。
有那麽一瞬間,可憐的宇佐見秋彥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從嘴邊蹦出來了。
“美咲——!”
在半空中搖晃和地心引力作鬥争的少年聽到熟悉的呼喚聲,條件反射朝聲源處望去,見到是宇佐見秋彥,美咲天然的空出一只手朝對方打招呼。男人的心髒在看到少年危險十足的動作驟然一停,宇佐見秋彥恨鐵不成鋼的狠狠皺起緊皺的眉頭。
見到男人危險的表情,美咲下意識的一縮,悲劇就在這一刻發生了——單手擎着布條的力道不禁一松,虛握着救命稻草的少年就這樣直直的感受到了美好的重力加速度。
————啊,上帝果然是嫌棄我吧。
落下的一瞬間,少年淡淡的想着。
一路趕來的衆人正巧目睹少年墜落的時刻,唯一一個性別女的女仆小姐尖叫一聲捂上了眼睛不忍再看,剩下兩名男士在一怔之後,邁開了步伐,同時宇佐見秋彥已經跑至少年墜落的下方,張開的手臂。
提問:上帝真的這麽嫌棄高橋美咲少年嗎?
回答:怎麽可能~~偶爾欺負一下而已。
于是,奇跡出現了。在千鈞一發之際,半空的少年險險抓住了虛握的布條,适時地拉力減緩了少年下墜的速度,與此同時,一直安靜的亞歷山大突然騰空躍起,用腦袋托住了少年的身體——只有短短的兩秒,但足夠了。
話劇一般,有了減速和緩沖的少年安全的落到了等候已久的男人強壯的臂膀裏。
宇佐見秋彥後退兩步,抱着少年的雙臂紋絲不動————
“你,真是想要吓死我嗎?”
男人帶着嘆息的聲音在少年上方響起,美咲睜開緊閉的眼睛,映着天穹蔚藍的棕色雙眸倒映着男人充滿情緒的紫色雙眼。
憤怒、慶幸、嘆息、後怕,以及——濃濃的溫柔和憐惜就這樣落入其中,變作了波紋散開在名為“高橋美咲”的湖中心。
春水不可能一直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