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勞碌命

第40章 這個理智到殘忍的膽小少年

這個世界存在着各式各樣的人，善良的人、作惡的人、頭腦特別聰明的人……還有具有抖M潛質的人。

一個人在什麽樣的狀況下，在被人指着鼻子從頭諷刺到腳之後，還可以樂呵呵的給對方送花，還是閃閃發光的。美咲抱着花束，百思不得其解。宇佐見秋彥臉色鐵青的一把抓起花束，随手抛往房間的某個角落。

少年目光尾随着宇佐見的背影，看着對方坐回沙發，一手香煙一手咖啡的解決早餐，看似平和的外表下，額間的兩道劍眉已經皺到可以夾碎兩層蘇打餅幹。一點都不想卷入兩兄弟之間的戰争的少年，明智的選擇明哲保身。

美咲昂着頭雙目直視前方繞過某束可憐的花，在宇佐見對面的椅子下坐定。怎料房間裏的氣氛變得越加的凝重。夾着煙又綴着咖啡的男人見少年不僅沒有說話，還沒心沒肺的一臉哈皮的享受早餐，夾在兩指間的香煙消耗得越發快了。

被迫吸二手煙加享受對方高壓視線的少年終于在白色煙霧即将占領房間的情況下，忍無可忍的嘆了口氣，稍稍起身拔下男人叼着的煙支，按滅在滿是煙頭的煙灰缸裏。

“宇佐見桑，你打算40歲以前就去見上帝嗎？”

男人端着咖啡用力甩過頭，眉宇間的皺痕稍微減淡了一點。

“就算再怎麽不喜歡今天的宴會，至少也出現打個招呼吧，”美咲起身走向盥洗室，“既然都來了，就認真事情辦完啦。”

“怎麽，我可是因為你說想來才勉為其難……”

男人的聲音被水龍頭流出的水流聲所覆蓋，但是其中的不滿，美咲多多少少還是可以感覺得到。

“你說什麽？”少年關上水龍頭，探頭問道。

沒有想到會說漏嘴，宇佐見否認道：“沒什麽。”

少年疑惑的歪了歪腦袋，回頭繼續手上的工作。可是男人下一句話差點讓少年把嘴裏的牙刷插進喉嚨——

“偶爾這樣不是很好嘛，在酒店享受甜甜蜜蜜的兩人氣氛。”

“……！”美咲在千鈞一發之際抽出了危險的牙刷，鏡子裏嗆紅臉的少年羞惱的大聲反駁：“誰，誰跟誰甜甜蜜蜜啊！我怎麽不知道！”

宇佐見靠到門上，透過鏡子盯着閃躲的眼神：“你為什麽還是不肯承認呢。”

“什麽？”含着水的少年彎下腰，聲音模糊。

宇佐見暗下眼神，無聲無息的靠近少年毫無防備的背後，單手按在美咲頭頂的牆上，壓低嗓音：“‘我喜歡宇佐見秋彥’。”

暧昧的吐息噴在敏感的耳垂，美咲猛地直起彎下的腰，毫無心理準備的闖入一片危險的暗紫色。

男人輕輕勾起嘴角：“‘只要一想到宇佐見秋彥，我就會腦袋空白。”

“…………”

“全身發熱。”

“喂！不要若無其事的加入自己的臆測啊！”少年低頭，退出男人的領域。

“也不要理所當然的把壓力發洩在無辜的人身上。”美咲收起眉頭，雙手叉腰。

“美咲可不是什麽無辜的人啊，”宇佐見伸出手指輕輕蹭過少年嘴角殘餘的牙膏白沫，雙唇迅速接近少年的。比大灰狼更快的，是高橋勇士的反應力。美咲五指張開用力按在無限放大的臉龐上：“宇佐見桑，你該不會以為只要自己喜歡做什麽都可以嗎！”

手掌下的俊臉挑起眉毛，摩挲一下後離開掌心，宇佐見的回答幹淨利落——

“我就是這麽認為。”

“…………算了。”

“總之，我先簡單介紹一下晚會大致的流程和會場的布置，雖然沒有什麽太難的地方……”失蹤三天以上的相川繪理若無其事的出現在衆人眼前，盡職的介紹着晚會須知，平靜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麽奇怪的異樣。

完全不了解這些的少年正手指抽搐的和脖子上的領帶糾纏，最後靈機一動，在衣領上打了一個幼稚園小朋友系小黃巾的領結，末了還自我感覺良好的點了點頭。站在少年前面的宇佐見看不過眼的摁住得意洋洋的腦袋，認命的彎着腰解開少年頸間不倫不類的結扣。

美咲看着眼底修長靈活的手指，感覺臉上有點發熱，掩飾性的嘟囔着：“我怎麽覺得我是個小鬼。”

“不用覺得，本來就是。”男人想也不想的接口道。

兩人溫馨的互動被看似認真聽下屬講話的男人盡收入眼底，井坂面無表情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進場時，井坂龍一郎攔下了少年。

“小不點，我有點事情想要和你說。”

美咲掃了眼先走入會場的宇佐見的背影，盯着井坂嚴肅的眼神，點了點頭。

井坂龍一郎帶着少年走到酒店大堂的某個相對清淨的一角。

“從以前開始就想說了，今天就趁這個機會告訴你好了，”井坂轉過身，面帶微笑，“我不希望你和秋彥再有什麽不必要的接觸。”

美咲臉上的不自在一閃而過：“為什麽這麽說？”

井坂斜靠在牆面上，目光緊緊鎖住發問的少年：“我和秋彥從小一起長大，那家夥是怎麽樣任意妄為的性格我比誰都清楚。”

“但是這麽驕傲的宇佐見居然會為一個人主動照顧旁人，還願意改變初衷參加他最讨厭的晚會……只是因為你的一句想去。”

井坂龍一郎話間的信息為少年之前的疑惑給出了答案，美咲腦中浮現出宇佐見夾着香煙的手指，慢慢垂下眼睫。

少年平靜的反應讓井坂有點意外：“秋彥的外表和才華是無法避開衆人的矚目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不希望秋彥被卷入不必要的醜聞中。這麽說，你明白嗎？”

…………

這個感覺是什麽？少年輕輕按住劇烈跳動的胸口，“那麽井坂先生大可以放心……”

——我想說的是這個嗎？

“我和宇佐見桑沒有什麽多餘的關系……”

——酸澀的胃液慢慢湧上喉間，不是的，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美咲咽下苦澀的感知，“不過只是房東和房客……”

“是嗎？”井坂狀若滿意的點頭說道：“不管怎麽說我都是靠賣暢銷的商品吃飯的，當然會考慮怎麽樣可以得到最高的利潤……”

——那我想說的是什麽？我對宇佐見桑的心情到底是什麽？

井坂直起上身，打算結束話題：“對此，對于那些礙事的東西和廢物——”

“會不擇手段的處理幹淨，是嗎？”少年突然開口打斷了男人的話。井坂龍一郎意外的垂頭，看見那個美咲面不改色的和他對視，棕色的眼裏閃着不知名的光——

——我想說的，我想說的是——

“的确，我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我對宇佐見桑不會有多餘的感情，”少年面色平淡的開口，完全沒有即将承認自己隐秘情感的羞澀和無措：“直到剛才，我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少年的嗓音平靜如安靜的湖面，沒有任何的波瀾：“是的，我喜歡宇佐見秋彥。”

井坂的瞳孔收縮，如刀一般的視線紮向少年，臉色如常的少年卻出乎意料的微笑起來，笑容裏帶着少許苦澀：“但是只是‘喜歡’根本不夠。”

“你什麽意思？”井坂龍一郎疑惑的皺起眉，相當不喜歡現在被人牽着鼻子的狀況。

美咲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語氣輕松：“因為我有情感障礙啊——”

少年笑得一臉陽光，明明是歡快的語調，卻讓對方感受到了冰涼和刺痛：“就算我喜歡宇佐見桑也不會改變什麽，因為一些事情，我沒有辦法對人付出信任和期待。不會依賴旁人，不想和旁人有深刻的情感聯系，不允許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産生期待——”

完全超出認知的話語從這個帶着溫暖笑意的少年嘴中涓涓流出，有那麽一瞬間，井坂龍一郎覺得自己此刻面對的少年虛幻的不真實。美咲揚高嘴角，暖意的微笑刺得他的眼睛生疼—

—————

“這樣沒有信任，充滿防備的喜歡是走不了多遠的……況且，我不可能自私的把宇佐見桑拉下河，在明知道我不可能給予對方同等的感情……”

“所以，井坂先生，你沒必要太緊張。”

在少年真摯直白的目光中，井坂龍一郎狼狽的別開視線，手伸進褲袋的時候才想起——他已經戒煙很久了，在那個人每天的唠叨之下。

想起戀人唠叨的模樣，熱衷于扮演壞人的井坂龍一郎一張厚臉也實在繃不住了——享受着戀人無微不至的關懷的男人比其他人更能夠體會現在這個孩子的心情。欺負人的不自在混着從少年那感受到的複雜情緒，人稱“妙語井坂”的男人切切實實嘗到了張口結舌的滋味。

“時間差不多了，晚會差不多開始了，”美咲背過身往前走，“回去吧，井坂先生。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我看得比誰都清楚。”

望着少年瘦弱的背影，井坂龍一郎煩躁的皺起眉頭，狠狠咬緊了後槽牙收回了前一刻的所有表情————

井坂龍一郎，你大概，做了一件極其糟糕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嘛，到目前為止，終于把高橋少年的心理交代完了~喲撒花~~

其實從某個層面來說，高橋少年是個相當早熟并且成熟的孩子，他在和宇佐見的感情中想得遠比宇佐秋彥更加遠，更加長，也因為這樣的特性決定了少年沒有足夠的信心投入到一段相互依賴的戀愛關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