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勞碌命

第38章 不要忘記偶遇的每一個人

“三千元啊，這能買什麽，一根蔥麽呵呵。”迎着餘晖的少年扒了扒可憐兮兮的錢包，結果只從裏頭挖出僅有的幹癟的幾張紙幣和銅板。想到即将參加的某個據說聚集了各地名流的書友會，美咲覺得他的生命大概和眼前的夕陽差不多，都離死不遠了。

沒有想到一向讨厭人群聚集的宇佐見秋彥居然真的同意了參加那個什麽書友會，回想起某個被涮了無數次的男人臨走時得意洋洋的礙眼無比的賤笑，壓錯寶的少年只能默默咽下口裏碎掉的門牙，讓它們好好呆在肚子裏。

再次瞥了眼單薄的錢包，自作自受的少年郁卒的嘆了口長氣。

“那個那個，你看到了嗎？”

“啊你說那兩個人，看到了，超奇怪的~”

兩個身穿國中制服的女孩竊竊私語地經過美咲身旁，還伴着不時發出的嬌笑聲。

一直糾結于內心小劇場的少年奇怪的看了身後湊在一塊的女孩們，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路過的行人的視線都不自覺得集中在前方的某個點，臉色的神情很是微妙。美咲順着衆人集中地視線望去，無力的抽了抽嘴角。啊，這确實可以說得上奇怪了。

就在少年的正前方，醒目地戳着兩個人，穿着褴褛不合身的衣物滿臉胡渣的男人扯着嗓門手舞足蹈的大聲嚷嚷，而他對面站着這是一個完全相反的男人，全身上下都在散發着濃厚的優越感，捧着一束花笑得溫柔，仿佛面前的是即将和他一起步入禮堂的美麗公主，而不是跳着腳的邋遢流浪漢。

“笑什麽笑！這花才不是特意買給你的！老，老子不過是看你可憐，就，就順手把在路邊撿到破花，破花……”

笑得近乎可以擰出水的溫柔男子捧着還帶着露珠粉嫩的花束，溫情的注視着跟前語無倫次漲紅了臉的流浪漢，罕見的十分好脾氣的點頭附和，還是不是的伸手摸摸男人的髒兮兮的臉龐，惹得對方的毛炸的更亂。

原來，收到別人送的花是這麽值得開心的是嗎？美咲出神地看着面前風格迥異的兩人親密的互動，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過長時間的注視很快引起了正交流感情的情侶們（？）的注意。

“看什麽呢，臭小鬼！”流浪漢扭過滿是胡渣的下巴，兇巴巴的喊道。

“矣……啊，十分抱歉，”美咲帶着慚愧的抓着頭發：“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所有人收到花都會這麽開心。”

面帶兇相的流浪漢沒想到對方是在想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不自在的撇嘴：“嘛，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等，等一下，誰說老子這花是送人的了！”看到抱着花的男子向上揚起的嘴角，流浪漢被針紮到似得，一蹦三尺高，“我都說了，那話是老子撿的！撿的！”

“嗨嗨——”男子單手環過腦袋冒煙的情人，甜蜜的道：“那就為了慶祝小靜的好運，我們去看電影吧。”

“老子才沒有這麽娘兮兮的名字！——”

少年看着不相稱的戀人漸行漸遠的背影，低頭捏了捏錢包嘟囔着：三千元，應該夠買一束花吧。

“那個——就是我們存在的理由？”前一刻還在忙着炸毛的流浪漢不屑道：“哧——根本就是個弱巴巴的小鬼嘛。”

男人捧着花，意味深長：“一直這麽小瞧‘小鬼’，可是會吃虧的喲。”

“……哼。”

完全不知道已經成為了別人存在理由的偉大少年，此刻正很務實的糾結着每個排隊等候的凡人都會煩惱的問題。

這個人，想在購票臺站多久。

美咲不耐煩的盯着眼前過于高大的背影，在确定其他購票臺不會比眼前這個更快之後，冒着被人指責多管閑事的由頭，小心翼翼地和霸占着購票臺的男人保持一人的距離。

“阿諾，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看價格。”少年看着對方的眼鏡說道。

西裝革履的男人聞聲轉頭：“欸？”

“啊，我以為您看不清路線圖或者價格什麽的。”美咲眼神示意道。

男人眼角掃了眼眼前這個熱心的路人，又将視線轉會示意圖：“不，那些我可以看到，我要去帝都飯店。但是……”

恩——和我一樣啊。

“那是日比谷站，160日元。”

“是嗎？”男人低首望着面前運作的顯示器，緩緩伸出了食指。然後在美咲無語的目光下，神情異常凝重的用食指戳向顯示站點的屏幕的玻璃上。認真的臉上，沒有任何玩笑的意味。

诶…這狀況……這個人該不會沒有坐過電車吧？

本着既然想要做好事，那就做到底的精神，美咲試探性的邀請還戳着屏幕的男人一起前往目的地。以為會被拒絕，沒想到冷淡的男人只是盯着微笑的少年片刻，大爺似的點了點頭。

直到搭上電車，男人從始至終都安靜的跟着美咲，二人保持着一人寬的距離坐在電車的橫座上，氣氛令人尴尬的僵直。

少年為難的坐在一邊，不知道該和對方說些什麽。不過很快，令人不自在的氣氛在少年主動給一個老人讓座之後打破了。美咲看着跟着他站起來的男人下意識的勸道：“不用，你直接坐着就可以了。”

“你，一直都是這樣讓座的嗎？”男人沒有理會少年的話問道。

美咲看着空出來的座位馬上被填滿，稍微有點洩氣：“不，大多數的時候還是要看時機和對象的。”

戴着銀框眼鏡的男子低頭望着少年捧了一路的花束，語氣平淡：“花…你喜歡嗎？”

啊？稍微有點更不上男子跳脫的思維，美咲看了看手裏的玫瑰，腦中自動浮現不久前流浪漢說的那番話，遲疑的點點頭：“不讨厭吧，能收到別人送的花束，不是一件很快樂的是嗎？”想到那個流浪漢的戀人欣喜的神情，少年不由得勾起嘴角。

像是完成任務了一般，男人收回了擱在少年身上的注意力微微颔首：“是嗎？”

令人尴尬的沉默重新回歸。

無聊的少年開始環顧車廂企圖可以找到點什麽有用的東西轉移注意力，這事貼在車廂把手上的宣傳畫引起了他的注意。

月宿，匣？這個不是宇佐見桑獲獎的作品嗎？

“……真是很厲害啊。”美咲由衷的感慨。

“無聊的作家。”沒有想到男人突然摘下了客套的外衣，刻薄的反駁道，即便是這樣語氣也沒有太多起伏。

…………就好像是看到某個不值一提的東西時随口給出的一句話。

美咲突然對對方不以為然的語氣感到有點不滿，“您看過這個作家的作品嗎？”

像是聽到什麽不潔的話題，男人的眉頭輕輕聳動：“連讀的價值都沒有。”

不滿的情緒開始像碳酸飲料的泡沫一樣，在心底一點一點開始堆積，然後在男人“沒有價值”的評論下逐漸冒出水面。

…………盡管稍微有點失禮，但是，還是讓人沒有理由的讨厭啊。

以為到達飯店就可以馬上和身邊這個冷場小能手告別的少年，望着眼前複雜的飯店地圖緩緩流下了天真的淚水。

“這家酒店，最近又增設了別幢，”面無表情的男子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在另外一幢。”

聽到這話，少年眼睛突然一亮，聲音裏藏着止不住的期待：“這樣的話，我去服務臺問問好了。”

“一起去。”平板的聲線裏帶着上位者一貫的發號施令的語氣。

美咲眼底的期待頓時凍結：“不用了，沒……”

沒有打算采納少年好心的建議，男人自顧自的轉身就走。少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背影，迎面撲來的熟悉的挫敗感讓他額頭抽痛。

啊啊~這個自說自話的惟我獨尊的節奏，不要太似曾相識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