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所謂真相以前的荊棘之路
雖然知道上帝不怎麽喜歡我,但是,這座山也太“山”(重音)了吧。少年雙肩顫抖的注視着眼前已經完全不能稱為山路的道路,擡眼仰望幾乎觸摸到雲層的山頂,兩腳不自覺的開始顫抖。
這……就是那個老頭說的加把勁就可以登上的小山!就是個妹子都可以攀登自如的小山!!少年咽了口水,嘗試着往上登兩步,不出意料的滑了下來。
…………
“這完全不能走的好嗎(╯‵□′)╯︵┻━┻
那些村民都是怎麽上去的,都是怎麽把人運上去的!!!用飛的嗎!啊!上帝你是要我飛上去嗎!!!
這是區區人類可以達到的等級嗎!!”
就在少年忙着風中淩亂的時候,兩個小孩突然嗖的竄出來,一邊天真無邪地笑着“我們來比比誰先到山頂啊”“啊哈哈沒問題,輸的人不許吃晚飯啊哈哈哈”,一邊健步如飛的向上竄去。
那真的是健步如飛。
……………………………………
臉被打得啪啪直響的少年開始慶幸,來的只有他一個人。
等到高橋美咲踏着兩小孩的腳印,想街邊的死狗一樣呼哧呼哧的爬到山頂的時候,太陽已經遙遙的懸在天邊的一角,露出被人啃得只剩一小塊蛋黃的五分之一原形。
這真是個不愉快的經歷。
時值現在,苦逼臉高橋美咲只能用這一句話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想必以找死的信念爬到山頂的諸位都感受過全身被汗水浸濕,風一吹清涼無限的美好感受。但是很可惜,某種程度上被上帝特別眷顧的少年享受到了更加高級的待遇。
長老一般存在的老人曾這麽對少年說過——————
“那女娃就葬在山頂。”
那是少年想得是什麽?哦,大概就是那種青草遍地的美麗山頂孤零零的紮着一小塊墓碑,在日光之下孤獨而又唯美的景色。盡管不想承認,高橋少年在聽了老人的話确實不多不少的YY了一把。
Advertisement
結果現實就是,山頂确實有墓碑,地上也确實長滿了可憐可愛的小青草。但是,最關鍵的墓碑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成群結隊的蒼色墓碑整齊的在山頂列隊而置,就連墓碑之間的距離都像是經過了精準的測量一般,別無二致。少年扶着道路旁的歪脖子樹,絕望的注視着在殘陽之下顯得異常鮮豔的墓群。
滿眼殘陽,滿眼血紅。
一陣風呼呼吹過,被汗濕透的襯衣在風中獵獵作響。
少年的身體連帶心都變得拔涼拔涼的。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鮮血。”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确實是在慘淡的人生和淋漓的鮮血中穿梭的高橋勇士,頂着一張快哭出來的臉借着暗淡的光線,費力的尋找相生沙耶子的墓碑。事實上,美咲自己也無法解釋他現在幾乎在自找苦吃的行為。只是就是有那麽一個直覺,在告訴少年:
————再堅持一下,再過去一點,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所幸美咲賴以生存的超直感(?)并沒有抛棄他,終于在最後一縷黃昏中,少年找到了寫着“相生沙耶子”的墓碑,在那之前,正蹲着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年輕女性。
太陽已經完全消失了。
背對着少年的年輕女人正對着墓碑細細低語,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裏沒有發現呆立的美咲。不知道出于何種心态,少年無聲的靠坐在身畔的大樹之後,沒有出聲提醒說話的女性。女人将右手撐在地上,盤腿坐在了墓碑跟前,她低頭細細拍着右手沾上的泥土,言語讓少年第一時間明白了她的身份。
“……說實話,我從以前開始就很看不起姐姐。”
“姐姐你啊,從小時候開始就是這樣,只會膽小的躲在別人的陰影下附和着別人,以此為生。沒有自己的目标,沒有自己的想法。”
“總是一副懦弱的樣子。一面享受着保護者給予的便利,一面又嫉妒責怪別人奪走了自己的光彩……好醜陋。”
同樣背對着桐生的少年只能聽到對方的自言自語,女人話裏透露出的信息和情感讓美咲的心髒微微一縮。明明是銳利的譏諷,話間的痛惜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這個桐生杏子,大概比她自己認為的更加喜歡她的姐姐。
不知不覺間,桐生杏子語調發生了改變。少年聽着她自我嘲諷一般的笑道——
“但是現在的我也沒有責備姐姐的立場了。”
“我現在,可能在做和姐姐一樣的事也說不定。以同一種方式傷害着同樣的人,卑鄙又可恥。但是我啊,我想要在編輯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走得比任何人都遠。”
“所以不管是多麽肮髒的事情,我都不會有任何猶豫……”
桐生杏子話間的覺悟和不以為然加深了美咲對相川繪理的答案的疑惑,相生沙耶子已經過世了,那麽整件事情都是桐生杏子一個人策劃的?美咲覺得在這個看似正确的答案之下還有更加重要的東西。
是什麽,應該還有什麽被他們忽略了……
就在美咲反複思索的時候,桐生杏子的自我禱告已經接近尾聲——
“同樣的事情,我會做得比姐姐更加出色,讓他們更加滿意。那種天真的自以為是的心情,我會比姐姐你斬斷的更加徹底……”
大量的信息在少年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瘋狂的湧入大腦。
他們,他們是誰?桐生杏子不是真正的策劃人?!
同樣的事情?是指相生沙耶子曾經的那些行為,流言,誣陷還是——?等一下,如果流言是指網絡上的那些信息的話,誣陷又代表了什麽?
——“最有意思的是,她有個親生姐姐,姓相生。”
相川繪理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腦海裏,少年本能的抓住突如其來的思想碎片。如果說桐生杏子話裏的“他們”就是整件是的幕後策劃的話,那麽他們的目的又是什麽?
不對,在那之前,“他們”指的真是一個人以上的群體嗎?桐生杏子是一個助手,以她的職位,所能接觸到的信息……
不行,疑惑太多了,完全沒辦法下手。美咲頭疼得咬着手指甲,捉急的發現可憐的智商兄似乎又抛下他離家出走了。美咲挫敗的嘆了口氣,這就是所謂的身處金山卻不會利用的可悲感嗎?說話聲消失了,美咲試探性的從樹幹後露出半個腦袋,借着月光的餘輝,少年可以清晰地看見相生墓前的位置上已經空無一人。
美咲從樹後走出來,蹲下身掃視着桐生留下的東西,幹淨的墓前除了一束花就再也沒有其他。可以說毫無收獲,且還攬了一堆疑問的現狀,讓高橋美咲的頭更疼了。完全不想在山頂過度過一個難忘的夜晚,少年開始抓着身邊一切可以借助的東西,睜大眼睛認命做好一路滾下山的準備。
寂靜得過分的山間環境迫使少年調動起所剩無幾的智商,來重新思考他目前知道的事情的全部經過。想要轉移注意力的苦逼少年高橋美咲開始吭哧吭哧的以和腳下一樣的頻率來思考整件事情。不得不說,有的時候不抱任何希望的行為,反而可以帶來出乎意料的結果。
“诶,一開始是《月崋》出現了小說外洩的事情,但只是一些備用作品,所以在還沒有引起衆人注意的時候就被主編壓了下來。”美咲抓緊右手邊的相對細小的樹幹,“接下來是梅子姐負責的稿件出事,網絡上也出現了相關的信息。”
“然後,梅子姐停止……發現桐生的存在……”美咲漫不經心的扶住左手邊的栅欄,“接下來是——”
阿勒,等一下,他記得相川小姐說的《月崋》的事情好像是……
意外的抓住線頭的高橋少年腦中慢慢掠過無數個對話和畫面——管家提到清水梅子狀況是無奈的表情“大小姐她啊,越發拒人于千裏之外,工作上也是。即使有助手,也必須要事事親為,親自過手才放心,每天忙到深夜。”
——桐生杏子在月夜下墓前的那一番講話“同樣的事情,我會做得比姐姐更加出色,讓他們更加滿意。那種天真的自以為是的心情,我會比姐姐你斬斷的更加徹底……”
——“最糟糕的是,到目前為止,出版社對整個事情的主謀都沒有任何頭緒。梅子又在這個時候被停職了……”
——清水梅子談及停職事情時臉上無動于衷的表情……還有宇佐見桑說的兩天之後的處決會議。
…………
腦袋裏的畫面迅速掠過的畫面和對話迅速消失,一句再單純無比的對話緩緩浮現在空白的腦海中——“最有意思的是,那個助手有個親生姐姐,姓相生”
空白的大腦中,一句話不停地重複着,直到少年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被化作迷霧,一吹而散。
終于明白清清楚楚觸摸到真相的盒子的外緣,美咲心髒在靜谧的夜空之下砰砰直跳,血液迅速的從少年的四肢流竄至同一個地方,美咲無意識的捂住胸口,口幹舌燥——之後,少年感到踏出的腳下一空,在失去平衡之時,一片滿是繁星的夜空倒映入眼簾————
“啊,原來是這樣——”
另一邊,東京市內。
斜靠在沙發上的男人看着電腦屏幕上消失的移動的圓點,慢慢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