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勞碌命

第14章 危急時刻出現的可不一定是王子

——“美咲”

溫柔低沉的聲音仿佛還是昨日一般清晰。

“美咲，怎麽又躲起來了——”

——爸爸？

一雙幹燥粗糙的大手輕輕落到他的頭上，就像對待易碎的珍貴瓷器

“要記住，美咲。”

“雷電、雨雪、風這些都是大自然的恩賜，是最接近人類本能的存在——”

“所以，不用害怕。”

轟隆隆——

在刺眼的白光裏，他看到的是父親慘白的臉和睜圓的眼睛，欲言的神态仿佛在說——

————“不要怕，美咲”

轟隆隆——一道白光切斷了厚重的黑色雲層，碩大的雨滴夾帶着大風狠狠拍在落地窗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在閃電照亮的客廳裏，一個蹲坐在地毯上的棕發少年一躍而起，連滾帶爬的躲到料理臺底下。被抛棄的手機還靜靜的躺在地毯邊緣，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着“克服恐懼100條”的字樣。

“我勒個去啊啊啊啊啊——”

“什麽克服100條啊，果然是在騙小孩吧吧吧！！！！”

少年慘白着臉鑽入料理臺下方的狹窄的空間裏，手裏還不忘抓着傳說中來自比利時的美味巧克力。

“怎麽可能不怕啊，臭老頭”

少年抱着手裏的包裝盒，自嘲一般的低下頭，以近乎耳語的聲音喃喃道，

“盡說些廢話騙小孩”

“什麽大自然的恩賜，明明一把年紀了還喜歡裝神棍。自小就喜歡糊弄我，什麽經常曬月光就可以聽到上帝的指示。瞧，最後還不提早被上帝召喚回去了——”

說着說着少年眼睛裏突然毫無預兆的落下水滴，隐隐的抽泣聲在窗外雷聲的掩蓋下近乎不存在。無論來多少次，結果都一樣。從十年前開始，少年就開始嘗試着一個人克服這種幼稚的要死的弱點，可是不管事先做了多麽充分的準備，在他回過神以後，他已經窩在了最近的狹小的空間裏。

不可以讓尼桑知道，不可以讓禮奈知道，不可以讓鈴木阿姨發現

——一開始只是不想要麻煩其他人。

之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只能依靠自己解決”這樣的念頭就紮在了腦袋裏。這是他要自己解決的問題，這是必須要自己适應的問題。

不可以靠別人，不可以依賴別人。

不可以——

————對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産生期待

窗外的雷聲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意識已經開始迷糊的少年終于想到他需要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少年強迫自己松開發白的指節，開始手指顫抖的剝巧克力的外包裝，有着精致包裝的糖果好幾次從少年之間滑落，滴溜溜的滾出狹小的空間，慢慢停在了沙發邊的地毯上。美咲茫然地望着消失的糖果，無動于衷的低頭繼續剝糖紙。

從離開公寓開始，宇佐見秋彥就開始毫無理由的慌亂，這種慌張隐藏得很深，即使是他多年的編輯相川理繪也沒有察覺到。在第一道雷聲出現開始，宇佐見撫摸袖口的動作就沒有聽過。修長的手指劃過圓潤的袖扣，依稀還可以感受到少年殘留在袖口的溫度。

男人一個人坐在酒店的包廂內，負責編輯相川理繪在終于在無法忍受室內沉悶的氣氛的時候，接到一通電話，如獲至寶得捧着咋呼的手機跑出了包廂。一道閃電劃過，男人撫摸袖口的動作停頓了一秒，眼皮微顫。

“宇佐見大師，對方由于臨時有事無法出席這次會談。他問是否可以……宇佐見大師？”

相川按着聽筒，疑惑的看到男人起身往外直奔。

“那我先回去了，再見。”

“等一下，宇佐見大師，外頭在下雨啊宇佐見——”

必須快點回去。

有個聲音在不停的重複道。宇佐見煩躁的抿起嘴角，心裏沒有緣由的煩悶和慌張讓他無意識的加快了腳步。當男人雙肩潮濕一身濕氣的打開大門的時候，首先看到的不是少年驚訝的眼神——

閃電照耀下過于沉寂的房子讓宇佐見無意識的瞳孔收縮。男人近乎慌張的呼喊少年的名字，在踩到一個圓形物體時，才慢慢冷靜下來。宇佐見低頭，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看清了他踩到的物體——是巧克力，除了他踩到的那一刻，地毯上還有很多四散的巧克力，全部來自于一個方向。男人拾起還在發光的手機，瞟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皺着眉頭沿着糖果散落的軌跡找到了少年。

直到很久以後，男人還記得那時少年的模樣。

不是平時高橋美咲所展現出來的樣子。少年狼狽得縮在料理臺底下小小的空間裏，腳邊散落着幾張剝開的糖紙。十指相扣交錯于兩臂上，過大的力道讓少年清秀的指頭泛着青白的印記。

“美咲”

恍惚間聽到聲音的少年擡頭，臉上殘留的淚珠和空洞的眼神就像一雙無形的手，準确的抓着男人的心髒，宇佐見呼吸一窒，随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爸爸？”少年看着眼前模糊的高大聲音，不确定的喊道。

男人大步跨到少年跟前，蹲下身擡起少年的下巴，對上美咲的視線：“美咲，看着我，告訴我我是誰？”

高橋美咲疑惑的眨眨眼，“宇佐見，桑？”

“你害怕打雷是嗎？”男人感到手上細微的動靜，嚴厲的問道：“高橋美咲，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向我求助。”

平靜的表情，但卻是如同惡鬼般的語氣。少年此時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比窗外的雷電更加可怕。

“……宇佐見桑，”專業作死一百年的少年說道：“我不想打擾宇佐見桑的工作。”

少年的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宇佐見秋彥緩緩放下擡着少年下巴的手——

“是嗎？”

下一刻男人突然攥緊少年的手腕，将他從半密封的空間裏硬生生的拽出來，單手提溜着少年，把他一路拉到落地窗旁。

“等一下，宇佐見桑。你在做什麽？”

男人沒有理會少年慌亂的問句，強硬的将他扣在懷裏，抓着他的肩膀轉向透明的落地窗。男人一手擎着少年被扣在背後的雙手，一手自後方蠻橫的擡起少年的下巴，讓他直視窗外轟鳴的雷電。

宇佐見湊到少年耳邊，冷冷道：“現在，告訴我，那時為什麽不向我求救。”

“撒，說說看你的理由。”

一道閃雷應聲而至。

少年全身僵硬的面向劈落的閃電，身體如同暴風雨裏僵直的樹幹，只有被扣緊的手指在瑟瑟發抖。少年的瞳孔幾乎所成一條細線，連聲音都繃直成一條将斷的琴弦

“放開我，宇佐見。”

男人在少年耳邊嗤笑道：“那麽就說出來，‘幫幫我，秋彥’。”

美咲雙唇顫抖，一言不發。

“呵，不說的話，你就一直站在這直到雷雨結束吧。”

男人冷漠的話語還在繼續，只是話尾隐藏着一絲不為人知的溫柔，和請求。

“沒關系，我會陪着你。”

美咲張大眼睛，而後慢慢閉上了滿是電閃雷鳴的雙眼。

“放開我，宇佐見。求你。”

沒有得到預料之中的回答的男人妥協的嘆了一口氣，用寬大的手掌蒙上了少年的雙眼，将他僵硬的身體轉會自己的懷裏，溫柔而強勢的把少年的頭壓在頸窩處，稍稍放松了幾分扣着雙手的力道，只是始終沒有放開手。

耐心的等着懷中的身體由最先的僵硬變成最後的柔軟直至頸間的呼吸聲變得綿長悠遠。

這一次，只是想要你的求助，下一次，是你的所有注意力。我要你在危機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我，而不是選擇自己解決。高橋美咲，我會耐心的等着，慢慢變成你的生活，直到你完全成為我的一部分，無法分割。

作者有話要說：

月餅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