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顱時,我注意到了……巨人的身體,異常地輕啊……]
沒錯韓吉,巨人的事,全部都是一場騙局……
[作戰方案不是我來負責的,是他……他所考慮到的,肯定比我們要多得多吧。]
不,作戰徹底失敗了,最後一無所獲……
就是在這場戰役中,利威爾班全員陣亡……
[如果不去支援他們,他們會被殺掉的!]
[又被殺了!明明也許能得救……]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見死不救!而且我也不懂,他不作出解釋的理由!為什麽!?]
對不起,明明是我的隊員,卻無法保護你們……
[吶艾倫,你恨我嗎?]
[不……我把那理解成必要的演出。]
[那就好。]
艾倫,幾年過去了,你的行事還和過去一樣莽撞……
[你的做法并沒有錯,想做就做吧。]
艾倫,你想做的事是什麽……
[喂……快回答啊,窩囊廢,你想做的事是什麽?]
[加入調查兵團,反正就是想把巨人殺光!]
[我就承認你,加入調查兵團吧……]
艾倫,如果殺光了巨人,最後一個巨人就是你啊……
人類會視你如仇敵,對你百般折磨刁難……
[這是我的一貫主張,我認為最有效的管教是疼痛。]
艾倫……
[吶艾倫,你恨我嗎?]
[艾倫,你恨我嗎……]
[你恨我嗎……]
艾倫……
……
……
艾倫,你想去外面的世界嗎?
利威爾把艾倫用繩索綁在自己背上,背着他逃出裁判所的時候,少年伏在利威爾的肩膀無聲地流淚,淚水把利威爾的衣服染濕了一大片,溫熱溫熱的。
他們終于到達那堵50米高的牆壁外時,鋪滿暗紅色陰雲的夜空下起了雨。
雨滴落在利威爾的嘴唇上,流入他幹渴的喉嚨,帶來一絲清涼,讓他體內兇猛的火勢有所遏制。
可是這些還遠遠不夠。他張開口,追尋着那甘露的來源,想要索取更多。
雨水,卻反而離他而去了。
“兵長……”
艾倫……
“兵長,醒一醒。”
艾倫,別吵……
“兵長,我回來了。”
艾倫……
利威爾猛地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少年的臉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渾身都濕透了,頭發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還在往下滴水。
他掙紮着坐起身來,擡手揉着疼得幾乎裂開的額頭,“你去了多久?”
“大概一個半小時,我沒有遇到巨人,一切都很順利。”艾倫扶着利威爾靠在岩壁上,把原本蓋在他身上的披風再次為他蓋好,“兵長,喝點水吧。”
少年把一碗水端到利威爾面前。利威爾确實口渴極了。他想接過來,無奈對方卻不肯松手,最後只好扶着碗的邊緣把嘴唇貼上去。
利威爾喝得很急,沒喝幾口就推開艾倫的手彎下腰咳嗽起來。艾倫輕拍着他的背,為他順氣。
等到呼吸終于平穩下來,利威爾才發現問題。
他又去打量少年手中的碗,白釉的瓷碗,不大,是一般居家使用的最普通的那一種。
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艾倫,這個碗是哪來的?”他問。
艾倫臉上升起一些得意的神色,“我在這懸崖上面發現了一個廢棄的村落,在一戶人家中找到了一些廚具。不只有碗,還有鍋。”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身後,利威爾看見那堆篝火的上方架起了一個鐵鍋,正煮着什麽,“咕嘟咕嘟”地冒着白色的蒸汽。在火和蒸汽的共同作用下,山洞一改之前的陰冷,變得格外暖和。
“那上面有一大片野生的玉米,現在正是最嫩的時候,即便是病人應該也能很好消化吧。對了,我還找到了姜。”
利威爾又輕輕咳嗽了兩聲,“我不是說找到了花立刻回來嗎?”他這樣說的時候,并沒有因為少年違背命令的耽誤而發怒,只是顯得有些疲憊。
“對對,花!”艾倫回身取來兩個很大的布包,每個都有一人環抱大小,他從兩個包中各摸出幾朵濕漉漉的花拿給利威爾看,“我覺得這兩種都跟您的畫差不多,到底哪個才是?”
利威爾對少年竟采回了兩大包草藥的訝異只持續了幾秒,他低頭辨認了一下,指了指其中的一種。“搗碎敷到傷口上,再拿一些加到你在煮的東西裏。”
“是。”
艾倫的動作很幹練,不一會就為利威爾敷上了草藥,重新包紮了傷口。
鍋裏的湯已經煮好了,他盛了一碗拿給利威爾,“我知道您胃口一定不好,但還是請您務必多吃一點。”
利威爾看這少年捧在手中的那碗湯,金黃色的玉米羹,散發着淡淡的嫩玉米的清香。
想不到這小子做吃的也挺有一套的。他在心裏這樣想。
利威爾見艾倫還是不肯放手,有些無奈地皺了皺眉,“我還沒虛弱到拿不住碗的程度。你去把身上弄幹,別感冒了。”
艾倫愣了一下,半晌才答道:“哦……哦。”他把手中的碗鄭重地交到利威爾手上,确認男子能夠拿得很穩,這才回到篝火旁,脫下衣服挂在火邊烘烤。
利威爾看了他一會,才收回視線,望着手裏冒着熱氣的玉米羹。
他輕輕吹涼,緩慢地喝了一口。玉米清甜的味道和姜的微辣,和着溫暖的觸感,在口中蔓延開來。
“好甜。”他撇了撇嘴,低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 剛參加完畢業典禮回來,嗓子都喊啞了,噗
于是我正式畢業了,TuT
☆、Chapter06
艾倫·耶格爾的人生,有很大的一部分,被對巨人的憎恨所填滿。那種恨猶如墨汁般漆黑的深淵,貪婪地吞噬着他心中的每一寸光明,每一寸善意。
845年,10歲的艾倫在希甘西納,親眼見到自己的母親被巨人用最野蠻血腥的手法拆解入腹。
無數個夜晚,他在母親被巨人所殺的噩夢中驚醒,冷汗濕透了睡衣和被褥,臉上一片淩亂的水痕,不知是汗還是淚。
他甚至已經記不清夢中的那個人究竟有着怎樣的音容笑貌,一颦一簇。時間消褪了他的記憶,那位慈愛的母親留給他的,最終只剩下一個黯淡模糊的颀長身影,在巨人醜陋的手掌中無力地掙紮着。
以及,那句絕望的祈願:
“艾倫,三笠,一定要活下去啊!”
艾倫,三笠,一定要活下去。
然而夢中殺害了母親的巨人,面容卻永遠無比鮮明。10歲的他被駐屯兵團漢尼斯二等兵扛在肩上逃走時所見的那個巨人的樣子,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視網膜上,再也無法磨滅。
那個場景對他而言,似乎并不是回憶,而更像是一幅有實體的畫面,從未因時光流逝而褪色,看的次數越多,印象反而愈發清晰。
随着時間的推移,他甚至想起不少起初因為驚吓而忽略的細節,巨人粗糙的皮膚,畸形的兩肋,肮髒的頭發,扭曲的五官,和那呆滞無神的冰冷笑容。那幅畫面在艾倫一次次的回想和填補中變得更加醜陋恐怖,終于化為張牙舞爪的惡魔,霸占着他的心。
恨是一種比愛強大無數倍的力量。當愛已經消弭無蹤之時,恨還如此鮮活地存在,讓艾倫的五髒六腑、每一根骨頭,都激靈靈地疼着。
不戰鬥的話就只有死。如果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秩序,他便要成為反抗這秩序的先鋒,如果巨人處在這條食物鏈的頂端,他便殺盡巨人,好讓在這世間掙紮求生人類,得以安寧。
對巨人的恨支撐着他一路走過來,成為訓練兵,成為自由之翼,成為艾倫·耶格爾。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是,有一天,他竟會發現,自己也是那巨人中的一員。
粗糙的皮膚,畸形的兩肋,肮髒的頭發,扭曲的五官,狠戾冰冷的笑——在人類眼中,他與其他巨人沒有任何不同,甚至他們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同樣的恐懼、憎惡、不屑。
“艾倫,如果殺光了巨人,最後一個巨人就是你。人類會視你如仇敵,對你百般折磨刁難……”
利威爾在說這句話時背對着他,只是微微側着頭,停在一個似乎想要回過頭來的準備動作上。
那是調查兵團被陷害之前的最後一場戰役。那個無月的夜晚,在前線據點中,利威爾語氣平淡如常。艾倫隐約聽出的嘆息之意轉瞬即逝,讓他幾乎懷疑那是自己的錯覺。
艾倫後來一再回憶起利威爾對自己所說的這句話,總覺得當時利威爾已經預料到了自由之翼的終末。他的那個背影,孤寂得,就像是明知必将戰敗、必将死,卻仍毅然應戰到底的英雄。
現實中野獸肆虐,人心裏的野獸就會暫時蟄伏。等到現實中野獸被殺盡之時,人心裏的野獸,便蠢蠢欲動,要跳出來噬人了。
少年低下頭,緊握着拳頭,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把巨人都殺光!”他惡狠狠地說,眼神冷得亦如泛着寒光的刀刃。
如果失去了那份恨意,他如何還能是那個艾倫·耶格爾,少年并不知道答案。
利威爾的肩膀因為驚訝而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停了一會,推門走出了那間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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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夜
入夜的時候,雨勢終于小了一點。
利威爾勉強吃了些東西,就又昏睡過去。艾倫守在他身邊,看得出他睡得極不安穩,眉頭緊皺,眼皮快速地抖動着,似乎夢魇不斷。病痛的發展令他已經無法再保持那種安寧的表象了,不時從他喉間溢出的簡短而壓抑的低吟,每一聲都讓艾倫心痛不已。
少年用浸了冷水的手絹反複擦拭着男子不停滲出薄汗的額頭和面頰,為他降溫,希望這樣能讓他好受一些。那條手絹是利威爾一直帶在身上的,之前也沾染了血跡。艾倫用雨水洗淨,仍是留下了一片淡紅的印子。
兵長最愛幹淨,這樣怎麽行呢。
艾倫心中苦澀。利威爾的體溫即便透過手絹,傳到艾倫的手上還是燙得吓人,少年實在不知此時還能做些什麽,只是茫然重複着浸冷手絹為他擦拭額頭的動作,一刻也不敢停下。
白天在懸崖上方的所見,艾倫并沒有對利威爾說。
他進入了那間的房子。原本只是想找些能用的東西,可百年無人居住的房子裏撲面而來的生活氣息卻再次震撼了他。餐廳的桌椅,卧室的雙人床和小號的兒童床,倒在床邊的做工粗糙的木馬,一切都是腐朽破敗的模樣,一切又都是如此栩栩如生。艾倫幾乎就能看到百多年前一家三口圍在餐桌邊談笑風生的場景,這裏也有一位溫柔的母親,也有一位儒雅的父親,以及,一個調皮倔強、常常不聽父母管束的孩子。
那一瞬間,他怎麽都想不起的母親的臉,“唰”地清晰鮮明起來。年幼時那些故意給母親搗亂的惡作劇,那些香氣撲鼻的濃湯,那些在母親扇着扇子帶來的清涼中沉沉睡去的盛夏的夜晚,那些深沉厚重的愛,都在一瞬間,再次回到了他的腦海。
少年用手捂住心口,痛苦地蹲下身,額頭抵在牆壁上,淚流滿面。
艾倫還在那個房子裏找到了一本日記。日記放在卧室小書架的抽屜裏,因為已經太老舊,艾倫一碰,書脊就徹底散架了。
他只匆匆掃了一眼,還可辨認的殘篇中,并沒有提及巨人的信息。日記的主人是這家的女主人,其中大部分的篇章都是有關她的兒子。
在那本日記的最後,記載的竟是孩子的死。
小男孩在7歲生日那一天,爬到了家門口的樹上,不慎跌落摔斷脖頸,當場死亡。
那時艾倫的耳邊又響起母親臨別時的那句嘶喊。
艾倫,一定要活下去啊……
艾倫,一定要活下去啊……
人的生命着實太脆弱了。就算沒有巨人,就算沒有災難、戰火、紛争,人也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驟然死去。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利威爾兵長,面對病痛的折磨,也跟最普通的人沒什麽不同。
艾倫輕輕用手絹描畫着利威爾五官。額頭、眉眼、鼻梁、臉頰、嘴唇、下巴……一切都還是自己印象中強大宛如神明的男人的模樣,連皺紋都不曾多添一條。
“利威爾兵長……”他耳語般地喚着男人的名字,聲音有些發抖。
“兵長,請不要就這樣死去……您看,我們已經逃出來了,這裏很安全,沒有巨人,我們也有食物和水……您沒有敗給戰争,沒有敗給陰謀……我不相信您會在這樣安逸的時候倒下!我不會承認的……請不要死……兵長……請不要死……”
到最後,少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說些什麽,只剩下一遍一遍反複呼喚着男子的名字,“利威爾兵長……”
“兵長……”
“兵長……”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畢業這幾天事情太多了,拖了這麽久才更新,很對不起大家【鞠躬
然後……這一章的蛋疼指數好像創本文新高了XDD
☆、Chapter07
不戰鬥的話就只有死。殘酷的現實讓艾倫·耶格爾過早地懂得了這個道理。
如果弱肉強食才是這個世界的秩序,他便要成為反抗這秩序的先鋒,如果巨人處在這條食物鏈的頂端,他便殺盡巨人,好讓在這世間掙紮求生人類,得以安寧。
如果人類是因為弱小而飽受摧殘欺淩,他就只能變強,再變強。
那個時候,艾倫從沒有想過,弱肉強食是這世間的秩序,所謂人類,正是因為順應了這秩序,才得以在世上生存、繁衍。
巨人食人是出于本能。而殘忍,卻是人類的天性。
現實中野獸肆虐,人心裏的野獸就會暫時蟄伏。等到現實中野獸被殺盡之時,人心裏的野獸,便蠢蠢欲動,要跳出來噬人了。
對抗巨人的戰争節節勝利。少年親眼見得自己的戰友昔日純淨而悲壯的眼神,逐漸染上越來越重的狂氣。他們身上,已經再沒有那背負人類命運的孤高英雄的影子,只是一個個殺紅了眼的惡魔罷了。
少年親眼見得一個小隊意外遭遇巨人的幹部。他們一番苦戰制服了她,卻沒有上報,而是私自從巨人頸中拖出了她的本體。
那是一個體格瘦小的女孩子。他們把她綁起來,面朝下架在一口大鍋上,鍋裏放進從附近抓來的七只老鼠,點起火在鍋下烤。老鼠怕熱,就開始啃食女人的胸腹,想要鑽入相對低溫的人體之中。女人瘋狂地嘶喊、掙紮,原本清秀姣好的面容扭曲成駭人的模樣,金色的頭發甩得無比淩亂,被汗濕成一縷一縷粘在臉上,再後來就開始不停地咳血。
那個小隊的9個人,圍在那口大鍋旁邊,冷漠地看着女人痛苦無助的樣子,臉上甚至還帶着瘋狂的笑容。
少年茫然問道:你們在做什麽?
艾倫。我們在給人類報仇,艾倫,我們在反抗巨人,我們在争取人類的尊嚴。
這些都是巨人應得的,我們必須讓巨人為傷害人類付出代價。
少年目瞪口呆。
那時那個女人艱難地睜開噙滿淚水的雙眼,直直地望進艾倫眼中。那個眼神他見過無數次,那種無比絕望的眼神,就跟被巨人抓住的即将被吞噬的人類,一模一樣。
少年走過去,揮刀斬下了女人的頭顱,踢翻那口大鍋,踩熄篝火,在同伴的埋怨和咒罵中快步離開。
他來到一片沒有人的樹林中,跪在地上,劇烈地嘔吐,幾乎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吐出來。
到底什麽才是巨人?
到底誰才是巨人……
弱肉強食是這世間的秩序,強者因為強大而殘忍冷酷,弱者因為弱小而飽受欺淩。這一切,與強者是誰,弱者是誰,都毫無關系。強者不一定就是巨人,弱者也不一定就是人類。
最可怕的惡魔,并不是強者,而是強大的力量本身。
可悲的是,人類永遠無法将這個惡魔從世界上驅逐出去。
想要反抗它,除了變成比它更殘忍的惡魔,別無他法。
艾倫耶格爾的人生,有很大的一部分,被對巨人的憎恨所填滿。
那種恨猶如墨汁般漆黑的深淵,貪婪地吞噬着他心中的每一寸光明,每一寸善意。
真正讓他怕得發抖的,并不是同伴對巨人的野蠻私刑,而是,自己心中一瞬間閃過的念頭。
有一瞬間,他竟覺得,這些人做的是對的。
他竟覺得,他們做的事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他竟會不由自主地想要加入他們,想要像他們一樣,圍在那鐵鍋邊看着女人無力的掙紮,露出那種瘋狂的笑容。
巨人屠殺了那麽多的人類,無數善良無辜的平民,無數值得信賴的戰友,甚至他的母親,都是死在巨人手中。比起巨人所做的那些事,這又算得了什麽?
這還遠遠還不起巨人虧欠人類的萬分之一!
嘔吐終于停下,少年癱坐在地上,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真正讓他怕得發抖的,是他本為了反抗暴力和不公而奮起戰鬥,卻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暴力和不公的奴仆。
人類,本為了反抗暴力和不公而奮起戰鬥,卻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暴力和不公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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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夜
艾倫一夜沒敢合眼。
天蒙蒙亮的時候,利威爾呼吸的聲音終于平穩下來。艾倫用手去摸他的額頭和脖子,雖然還很燙,溫度已經降了不少。
他微微松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稍一松弛,就覺得一陣困意襲來,靠在山洞的岩壁上小睡了一會。
心中惦記着利威爾的事,艾倫幾乎沒怎麽睡着,稍有了一點響動就驚醒過來。利威爾仍昏睡着,一直緊皺的眉略微舒展了些。
雨還在下,但已經小了很多。雲層沒有那麽厚了,灰白的天空也明亮起來。
艾倫給快要熄滅的火堆又添了幾根木柴,收拾東西準備再到懸崖上面去一趟。
這一次不比前一天那麽緊急,艾倫走得更遠了一點。他在離第一座房子一千多米之外找到了另一座房子。其中有些砍刀、鋸子、鎬頭等必要的工具,雖然有不同程度的鏽蝕,大體都還可以用。
從那座房子出來的時候,他在大片的玉米中間,看到了一條溝。
準确地說,它不能算是一條溝,而只是一個坑。但相距很近的地方就有其他的坑,許多大大小小的坑呈一條直線延伸開去,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有多處被截斷了的溝一樣。
艾倫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應該是百年前人們為了灌溉而挖的水渠,因為時間久遠,水渠中長滿雜草,很多地方也已經被土石填平,呈現出這種斷斷續續的樣子。他沿着那條水渠走,沒走多遠就到了頭。
在水渠的盡頭,有一片十分廣闊的湖泊。明鏡般的湖水倒映着灰白的天光,雨滴敲打着湖面,泛起一圈圈清淺的波紋。
毫無疑問,就是這片湖泊提供了灌溉的水源,養育了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
吸引了艾倫注意力的是湖面上不時翻出的氣泡。他走近了才看清,湖面之下,竟然有大群的魚在游動。因為雨天氣壓很低,魚群都聚集在靠近水面的位置。
這個發現讓艾倫怦然心動。他砍下一棵玉米,把短刀綁在玉米莖杆的一頭,做成一把簡易的魚槍。然後走到水沒大腿的位置,靜靜等着某條魚游到他身邊來。
捕魚顯然沒有他想象得那麽容易,但也沒有難太多。失敗了兩次之後,艾倫成功刺中了一尾很大的草魚,他回到岸上拔出魚身上的短刀時,那條魚還在跳個不停。
艾倫在湖邊清掉魚鱗和內髒,用湖水洗淨。帶着那條魚往回走的時候,少年高興得幾乎笑出聲來。
這片肥沃的土地和這片湖泊養育了曾經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如今,也一視同仁地恩澤于艾倫和利威爾。
那時艾倫有種奇妙的感覺。他覺得,他和兵長并不是逃來這裏,而是受到了這片襟懷博大的土地的指引。他覺得,那個狹窄陰暗的山洞并不是他們逃命途中不得已的掩護,那裏就是他們的家。
他覺得,兵長的病一定能夠痊愈,他們可以在這裏一起長久地生活下去,在這個沒有戰争、沒有陰謀詭計、沒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國仇家恨的地方,平生第一次,過一些只屬于自己、只屬于彼此的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的回憶部分有些血腥_(:з」∠)_
這種酷刑是歐洲古代真實存在的,我本科上課時聽老師提起過,不過沒有查到具體的刑名。
☆、Chapter08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艾倫·耶格爾這個名字霸占了整個人類社會輿論漩渦的中心。
他被當做自由之翼的秘密武器,人類反擊巨人、奪回家園的希望。在得知多名巨人的幹部目标都是奪走艾倫之後,這種想法更加盛行:巨人中至關重要的人物是站在人類這一邊的,正在為了人類的安全和尊嚴竭力戰鬥——這是多麽讓人安心的一件事。
然而與此同時,人們也在畏懼着他,懷疑着他,憎恨着他。他是人類嗎?他是巨人!他是那些瘋狂殘害人類的怪物的同胞,正是他的同伴把人類踩在腳下。他的身體裏流淌着巨人的血液,誰能保證他有一天不會獸性大發,置人類于死地?誰能保證他不是混在人類中的巨人的間諜,正陰險地策劃着一場新的絕望?
在得知多名巨人的幹部目标都是奪走艾倫之後,這種想法更加盛行:巨人中至關重要的人物就在人類的身邊,和他們居住在同一個城市,走着同一條道路,甚至不經意之間無數次擦肩而過——這是多麽讓人害怕又惡心的一件事!
自由之翼還在的年代,調查兵團頂住外界的壓力,給了艾倫絕好的庇護,将他與民間那些風言風語和政府中質疑的聲音隔絕開來。
艾倫心裏明白,調查兵團的戰友們,雖然起初與他有芥蒂,化解之後,都能不存偏見真誠相待,這讓他的心中無比溫暖。
他同樣明白的是,這個世界上,能夠不管他是巨人還是人類,只當他作艾倫·耶格爾的,除了調查兵團以外,再不會有其他人。
調查兵團解散之後,質疑和敵視如潮水般湧向艾倫。宗教和政府中的保守派早已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教廷依據神聖騎士團調查所得的新證據,認定艾倫耶格爾對人類存在威脅,将其逮捕,關押于裁判所。
狡兔死,走狗烹。
人類已經得到了的力量,再不需要那個有巨人之力的希望之星了。何況,他并不是忠誠馴順的狗,而是陰險狠毒、充滿了野性的狼,繼續留在身邊,豈非引狼入室?
[這家夥是真正的怪物。這跟“巨人之力”無關。不管用什麽力量去壓制,就算把他關進監牢,也沒有人能讓他的意志就此屈服。]
被囚禁在裁判所中的這一年,艾倫反複想起利威爾的這句話。他并非全無機會反抗,太多個夜晚,他顫抖着死死壓抑下殺光守衛從那裏逃走的沖動。這是一場跟利威爾的戰鬥。他想告訴利威爾,他不是只聽從本能的怪物,他不會輸給濫用力量的欲望。
一個怪物到底該怎樣向別人證明自己不是怪物?他所面對的是一個兩難困境,若什麽都不做,人類對他的印象就不會改變。然而他的任何行動,都會成為這一印象的佐證。
他絕不能變得和那些殘殺人類巨人一樣,絕不能把巨人之力用來對付自己的同胞。哪怕人類再不當他是同胞,他也不會對他們刀刃相向。
他絕不能變成那些他恨了整整一生的怪物。相比之下,他寧願去忍受漫無止境的實驗和拷問,他寧願死!
人類,确實想要他死。
854年5月17日,裁判所以巨人之力的變異超出可控範圍為由,提請教廷和王室處決艾倫耶格爾。
向來程序冗贅的政府高層,這次只花了一天,就批準了這項議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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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夜
利威爾醒來的時候,艾倫在他身邊,蜷着雙腿靠在山洞的岩壁上,用手撐着下巴,睡得正熟。
利威爾靜靜地看着少年的睡顏。四年彈指,少年與他最初見到的那個毛頭小子大不相同了,幹淨的臉龐更加瘦削,顯出一股棱角分明的堅毅氣質。
他想多看一會,少年卻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注視一般轉醒過來,對他露出一個睡眼惺忪的微笑,“兵長,您醒了,感覺怎麽樣?”
“頭痛。”利威爾皺了皺眉,嗓音甚至比前一天更加幹澀。
艾倫扶着利威爾坐起來,伸手撥開他額前的劉海,摸了摸他的額頭,因為害怕手的溫度不準,又把自己的額頭湊上去跟他碰了碰。利威爾反應過來想要躲閃的時候,對方已經自覺地退開了,只留下一絲微涼的觸感。他眉頭皺得更緊,并沒說什麽。
“太好了,已經不像昨天那麽燙了。”少年的聲音透着真誠的喜悅,“這種花有奇效啊!您昨天的樣子真的吓死我了……”
利威爾垂下視線,“你覺得我會死麽?”
艾倫愣了一下。原來他所說的那些話,利威爾都聽到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再清楚不過,可艾倫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半晌,他有些尴尬地站起身來,這才發現扭曲的睡姿導致兩條腿都麻了,一個踉跄幾乎跌倒,多虧利威爾及時抓住他的手臂扶了他一下。
“對不起……”他在利威爾訝異的目光中慌慌張張地抽回手臂,“對了,我煮了魚湯,您一定餓了……”
他以怪異的姿勢走到篝火邊為利威爾盛了湯,再回來的時候,表情已經恢複了自然。
“這上面有一個很大的湖,晴天的時候一定非常美。等您病好了,我就帶您去那裏看看。”
艾倫把湯交到利威爾手中。利威爾并不喝,只是捧在手裏默默看着,目光少見地非常柔和。艾倫望着這樣的利威爾,忽然意識到對方還在等他的回答。他微微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
“兵長,謝謝您救了我。如果不是您的話,我現在已經死了。”艾倫牽動唇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您說過我是真正的怪物,我常常想,您看得也許一點都沒錯,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失去理智,做出傷害人類的事情,也許讓我死在那裏……才是對的。為了這樣的我害您受了這麽重的傷……”
“你在說什麽蠢話,睡糊塗了麽?”利威爾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不是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人類的事麽?與教廷的這場戰鬥,贏的人是你。我确實說過你是真正的怪物。但相比虛僞的人類,正直的怪物更令我欣賞。”
艾倫怔怔地擡起頭,發現利威爾正極為嚴肅地盯着他,面容憔悴蒼白,眼神卻明亮如炬。
“回答我的問題,艾倫。你覺得我會死麽?”
少年想了一會,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利威爾的視線放開了他,再次落回手中那碗香氣四溢的乳白色濃湯。看得出,湯是艾倫花了很多心思準備的。
他長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艾倫,人都會死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噗我太磨蹭了竟然拖到了半夜2點才寫完_(:з」∠)_
這一章寫得很雞肋啊……幾乎是這篇文裏力量最弱的一章了,一邊寫一邊改了好幾遍最後還是很雞肋……好吧_(:з」∠)_
話說我在文案裏面說作收到50的話就暴照大家是不是都沒看到XDD
竟然一個響應的人都沒有……0.0【對手指【才沒有人要看你的皂片呢長得那麽醜口亨
不過既然現在達成50了還是兌現承諾~~這次畢業典禮的時候照的,因為實在很羞澀,用PS稍微模糊了一下……【泥垢
因為實在很晚啦渣渣先睡覺了,然後皂片明早起來删XDD
噗,下面是圖↓↓↓↓
皂片已經撤掉啦,沒看到的親們下次還有機會XDD
如果喜歡渣渣的話,記得去加個作收喲~~愛你們~~=3333=
打滾求投喂~~(^o^)/~
☆、Chapter09
【本章略有三艾(大概其實是艾三)向】
三笠·阿克曼對艾倫·耶格爾說出那句“我愛你”,是在調查兵團解散的一個星期後。
那天也是埃爾文·斯密斯團長被處決的第二天。
那天晚上,104期幸存的人在一個廢棄的酒館,最後一次聚集在一起。狹窄昏暗的房間陷于一片悲傷和茫然之中。
首先打破靜默的是薩沙·布勞斯。向來陽光熱情的少女,眼中第一次帶上了些許深沉和嚴肅。
“我要回家鄉去。當年賭氣出來這麽久,還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