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去處
◎陛下也說了,我不是那樣心軟的人◎
福安眼瞧着陛下朝偏殿走去, 卻在門外停了下來。
燕珩一只手已經擡了起來,想要推開門進去看看她,和她說幾句話, 但思量片刻,又轉身去了對面的書房偏殿。
看她那般生氣的模樣, 還是再讓她好生休息,莫要這時候打擾了,畢竟她現在應該不大想見到他,還是批完折子再來看她吧。
偏殿內, 霁明柔整理好床榻, 心滿意足的看着寬敞明亮的殿宇,她昨夜睡得有些晚, 本想着躺在床上再睡會的,但閉上眼卻一點睡意沒有。
無奈的嘆口氣,認命的爬起來, 坐到書案前, 想起她昨日在對面偏殿看的那本游記。
她忘記将游記拿過來了,此時游記應是還在對面的偏殿裏。
霁明柔想将那本游記拿過來,但是一想到燕珩在此時就在對面批折子,過去就少不等應付燕珩,心裏想看書的心思就淡了下來,只好無聊的在殿中走了一圈,最後從木架上找到了一本謄抄的傳記。
傳記是她看過的,沒什麽再看一遍的想法, 但是這字寫的當真是不錯, 行雲流水中不失筋骨, 看起來有些熟悉, 好像是從哪處見過這字。
霁明柔翻看了兩頁,恍然大悟的想起來,這裏是紫宸殿,存放在這裏的謄抄還能是誰的,當然是燕珩所寫。
怪不得看起來這麽熟悉呢。
想起燕珩,霁明柔還是忍不住咬牙切齒的紅了臉,心中一堆罵他的話,恨不得揍他一頓,燕珩昨晚那般舉動,屬實是過分了,過于放肆,過于不要臉面。
還在興頭上說什麽讓她享受,親手來伺候她的話,呸!分明是禽獸上身,把控不住,還整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躁她,跟什麽正經事似的。
霁明柔将手中的書冊放在書案上,取出紙筆這些,提筆研墨。
左右也是閑着,幹脆就臨摹一下字體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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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端着茶水放在帝王書案一側,沒有急着退下,斟酌片刻,緩緩道:“昨夜那女子,奴才已經查清楚了來歷,正陛下所料,是太皇太後前段時間特許進宮的幾位秀女之一,名魚薇,是魚太醫族中的旁支女兒,因魚太醫在太皇太後身邊侍候多年,所以才得來了太皇太後的懿旨。”
燕珩看着手中奏折,沒有說話,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福安低頭,繼續道:“太皇太後身邊的陳尚宮于清晨時來過了,太皇太後的意思大致是...想要陛下給個名分,雖說沒有臨幸,但是畢竟已經入了宮,來紫宸殿走了一遭,名聲落在這裏了,也不好送出去,免得讓別人議論皇室薄情...”
“嘭!”茶杯放在書案上的聲音有些響,下了福安心裏一驚,讪讪住嘴,不敢再說下去。
燕珩瞥了福安一眼,眸中薄涼漠然,淡淡道:“福安,你在這紫宸殿當值有段時日了,應該知道誰是你的主子,做人做事,還是要上心些。”
福安不等燕珩說完就已經吓得跪了下去,他滿頭冷汗的求饒,嘴裏不停地說着“奴才不敢”。
其實燕珩早就知道福安是皇祖母派來的,能讓福安一直留在紫宸殿也有燕珩的考量在裏面,皇祖母想知道的不過就是床笫之間的那些事,左右他身邊沒有任何嫔妃,所以福安留着也無妨,就當讓皇祖母安個心,反正也沒什麽妨礙。
他想要的始終只有一人而已,燕珩不覺得這個念頭需要遮遮掩掩。
霁明柔住進紫宸殿這事,是福安去辦的,福安知道,皇祖母自然就知道了,所以才出昨夜那起子事。
所以盡管福安是太皇太後的人,但也不妨礙這個人為燕珩所用,福安報信,引了太皇太後親自過來,雖然她的本意是想要讓着秀女侍寝,但結果.....
燕珩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屬實是打瞌睡給送枕頭來了,正正好。
若不是剛剛福安說起了位分這個事,燕珩也沒想敲打他。
燕珩視線掠過他,看向對面殿門緊閉的偏殿,放下手中奏折,敲敲桌子示意福安停嘴。
“去,把人請過來。”
福安這邊正恐懼着,冷不丁聽見陛下這句話還愣了一下,但他随即意識到陛下這是不計較了,擦了把冷汗,他連忙爬起來,跑去對面叫人了。
福安清楚陛下嘴裏說的“請人”,自然是去請柔安郡主。
他跑到偏殿門前,輕輕敲了兩下,說陛下請郡主過去。
殿內靜悄悄的,福安等一會沒聽見郡主的回話,心裏猜測郡主是不是不想去所以幹脆裝作沒聽見。
福安又問了兩句,還是沒聽見霁明柔回話,他心裏急得很,但又束手無策,腳步微挪,想着先去回禀陛下,莫要貿然進去驚擾了郡主。
福安轉身下了臺階,就聽見身後開門的響聲,他欣喜的回頭,兩步并一步的迎上去,“郡主休息好了?奴才方才驚擾了郡主,是奴才的罪過,但陛下召您去見,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望郡主不要見怪。”
霁明柔擺手示意福安不必再說,然後徑直向燕珩所在的偏殿走去。
她确實是不想去見燕珩的,總覺別扭,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做什麽,過于被動,但此時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別說實在紫宸殿,就是在自己家中,燕珩召她,她也得見。
燕珩在的偏殿外,霁明柔遠遠的就見到一女子跪在地上,烈日之下,身姿盈盈動人。
霁明柔走近,仔細看了兩眼,誰知那女子正好也看過來,視線撞了正着。
“郡主救我,求郡主救救魚薇吧!”魚薇像是看見救命稻草般撲上來,她跪在霁明柔腳邊,雙手緊緊攥住了霁明柔的裙擺,哭哭哀求,哭的可憐極了。
“這是作何?陳尚宮今日沒有過來将你接走?”霁明柔被攔住了腳步無法移動,只得停下聽她哭求。
魚薇是秀女,但不是正經選秀進來的秀女,而是太皇太後私下找的人,料想出身不會太高,但應也是正經官家出身的女兒,不過是沒有成功侍寝罷了,怎麽現在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燕珩應該不至于要一個秀女的命吧,怎麽說也是太皇太後送來的人,不喜歡送回去就是了,不必把人殺了打太皇太後的臉面。
魚薇這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聲音哀切,“陳尚宮來過,但是卻沒有帶我回去,太皇太後意思是,要麽陛下給我個名分,就這麽進了後宮,要麽就将我送回家去。
看陛下的意思,怕是不會納我進宮了,可是魚薇已經入宮走了一遭,名聲也沒有了,家中的父親與繼母都是看中家風的人,我若這般被送回家去了,還不知是什麽下場,家中能不能允許我活着都未可知...”
霁明柔低頭看着魚薇哭訴,面上始終平靜,“這事你求我是沒用的,我不過是陛下繼妹,不能左右聖意的,無法為你求情。”
“不,魚薇求郡主了,郡主可憐可憐魚薇吧...”魚薇知道柔安郡主的大名,也聽過陛下不喜柔安郡主的風言風語,但是她有眼睛,見柔安郡主既然能住進紫宸殿,還能自由出入,就知道柔安郡主在陛下這裏必然有分量。
魚薇也是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麽做了,見柔安郡主周身透露出姝麗娴雅的氣質,才敢鼓起勇氣來求人,想為她最後争取一條活路。
霁明柔轉頭看了福安一眼,見福安暗暗點頭就只知道魚薇所言為真。
大燕風氣開放,沒有什麽女子應該固守貞潔和名聲的風氣,但是不排除有些父母依舊思想古板守舊,何況魚薇家中還有一繼母。
如此想來,魚薇也确實可憐。
但,這和她有什麽關系呢?
霁明柔不為所動,伸手将魚薇攥在手裏的裙擺拽出來,漠然的向前走去。
可憐人何其之多,難道她就要為了這麽一個跟她沒有任何關系的可憐人,因為憐惜別人的命運,然後去求燕珩納妃?
不,她霁明柔不是這樣善良的人,她不會因為憐憫而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魚薇跪在地上,有些絕望的看着霁明柔離去的背影,吶吶道:“想要平平安安的活着,竟也是這樣難的一件事?”
聞言,霁明柔已經踏入殿門的腳步頓住,轉頭去看外面跪着的魚薇,眼眸微動,竟有些愣住了。
殿門是敞開的,這幾步的距離,燕珩自然是能聽見她們都說了什麽,外面那秀女的哭求他也聽見了,但卻沒有什麽感覺,反而是霁明柔在門邊回頭看的動作,讓他蹙起了眉。
霁明柔手扶着門框,收回視線,擡眼就對上了燕珩正在往這看的黑眸。
她向前幾步,跪在地上行了個禮,不置一言,眉眼低垂,似乎在想着什麽。
燕珩放下手中奏折,認真看着她,眸色低沉,“別告訴朕,你想為那秀女求情,讓朕納她入後宮。”
霁明柔遲疑的看向他,緩緩道:“我想...”
燕珩急着打斷她,冷聲警告,“霁明柔,你不是這樣心軟的人,別做善人,朕提醒你,別說讓朕生氣的話。”
霁明柔不悅的看着他,無語的翻了個小小的白眼,繼續道:“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安排個活命的去處罷了,又不是只有後宮一個地方能安置她,京郊的行宮中還有好些宗親和太妃在哪裏修養晚年,陛下何不給她調過去做個低階女官,哪怕是宮女也好,總歸遠離了京都,也是個清淨去處,若她不願,那就再讓她自尋生路吧。”
燕珩暗暗松了一口氣,眉眼緩和下來,似笑非笑道:“想的倒是齊全,朕以前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有善心,今日怎麽是反常了?”
“許是善心大發。”
“可,就按你說的做。”燕珩将福安叫進來,吩咐了一遍霁明柔剛剛說的安排,然後再度看向霁明柔,指着他身側的軟墊,“怎麽還跪着?不會自己站起來?過來。”
霁明柔站起身,以防備的眼神看他,緩緩走過去坐下。
“還以為你會善心大發的為個不相幹的人來求情,讓朕納了她。”燕珩淡淡道。
“陛下也說了,我不是那樣心軟的人。”霁明柔伸手去拿茶杯,想要給自己倒一杯潤口。
誰知燕珩的手更快一步,親自給她到了一杯茶送到她手邊。
燕珩身體前傾,向霁明柔這邊靠近,兩根手指彎曲着撐起下巴,嘴角泛起一絲溫柔的笑意,問:“你想要朕納了她麽?”
作者有話說:
下章進入南巡主線了,終于要到南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