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禦前侍女(上)
◎真想讓她去伺候?消受得起麽?◎
燕珩比太監的宣唱聲先一步進來, 霁明柔三人擡頭時燕珩已經繞過屏風緊進來了。
霁明柔和燕珏均跪下行禮,燕璃身上有傷,但也不妨礙他下床要跪。
“躺着吧。”燕珩的聲音先于燕璃下床的動作, 及時免去了燕璃的跪拜禮。
燕璃止住動作,沒有勉強。
霁明柔正要跪下行大禮, 燕珩此時正好走到床邊,沒等她跪下去,燕珩一只手直接将她提溜起來。
炙熱的手掌穩穩托住霁明柔胸前交叉的雙手,用力将她扶起來。
霁明柔擡頭看他, 瞬間腦中想起了裳婳說的種種往事, 她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雙手瞬間掙脫燕珩的手掌之中, 避過和燕珩的手接觸。
她低頭不看燕珩,輕聲道謝:“謝陛下。”
燕珩眉眼微動,奇怪的看眼她, 随後又不動聲色的轉頭看向燕璃, 問起了傷勢。
燕珏沒聽見皇兄叫他起身,倒是擡頭就看見了皇兄扶起阿姊的一幕。
他嘴角微抽,只覺得最近阿姊和皇兄的關系緩和了許多,也沒多想什麽,在燕珩與燕璃說話的時候直接自己站了起來,扯了個凳子遞到燕珩身側,有眼力見的很。
燕璃自然也看見了皇兄扶起阿姊畫面,他不像燕珏心大, 什麽也不想, 反而是立刻警惕了起來。
他餘光看見阿姊後退, 又見皇兄沒再看阿姊, 反而是關照着他的傷勢,似乎剛剛只是順手一扶。
燕璃警惕的心略微舒緩,面上如常地回起燕珩的問話。
“皇祖母擔憂你,得到消息的時候吓住了,非要出宮來看,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好折騰,朕就代皇祖母走一趟,來瞧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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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璃聽見燕珩提起太皇太後,心瞬間就提了起來,不過還在燕珩緊接着又說老人家無事,他這才放心下來。
“讓皇兄和皇祖母擔憂了,臣弟無事,都是皮外傷而已,過幾日便好了。”
“聽說是你姐姐在假山中尋到了你。”燕珩邊說邊看向霁明柔,問道:“那郡主可曾看見刺客模樣?”
霁明柔鎮定道:“臣女并未看見。”
“哦?是麽。”燕珩轉頭,淡淡掃一眼燕珏,然後似笑非笑的看着霁明柔,緩緩道:“那還真是可惜了。”
燕珏觸及皇兄淡漠有好似掌控一切的眼,瞬間有種被看穿的感覺,不過好在他叫來的人多,個個都是位高權重的,所以他并不害怕皇兄知道這件事後怪罪他。
總之,有恃無恐就對了!
燕璃見皇兄與阿姊搭話,他眉頭微蹙,出言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視,“刺客一事不好追查,鬧起來人心惶惶就不好了,還是交由大理寺和京都府暗中調查,所幸臣弟受的都是輕傷,并無大礙。”
燕珩點頭,笑道:“就算是輕傷,那也得好好修養幾日,傷好之前就不必上朝了,在府中歇着吧,對了,順便把皇祖母交代的司寝教導事宜辦妥了,尚宮局派來的司寝女官一趟趟來你這,卻一直抓不到你人,你總推脫說忙,現在閑下來了,可以好好聽司寝的教導了。”
司寝教導說的好聽,其實不就是教導皇子們的房中事麽,燕璃這麽大一個男人,還用的着司寝教導?不過都是太皇太後用來臊他臉皮的警醒罷了。
燕璃呆了一瞬,對上燕珩戲谑的眸子,他這麽大一個人,皇兄當着阿姊的面說這個,這是...存心臊他呢?
燕璃當即轉頭看了一眼裝作什麽也沒聽見的阿姊還有後面看好戲暗笑的燕珏,臉皮差點沒繃住。
燕璃不自然的回,“臣弟、遵命。”
燕珩擡眸看着面色有些尬色的燕璃,滿意地勾起唇角。
“不過,臣弟這邊有無司寝教導其實也不急,急的還是皇兄這裏,聽皇祖母說,她老人家預先挑選的幾位選侍早早就入了儲秀宮,只是皇兄政事繁忙無暇顧及,皇兄的後宮子息關乎國事,還請皇兄重視起來,早早充盈六宮,莫辜負皇祖母的期待可好。”燕璃一臉真誠的勸誡道。
“選侍?什麽選侍,朕怎麽沒聽說這回事?”
“皇兄不知嗎?許是皇兄國事繁忙,皇祖母還沒和您說呢,儲秀宮中的女子都是清白人家出身,上月初送進去的,都是皇祖母看過且滿意的,如花美眷在此,沒想到現在皇兄還晾着呢?皇兄早些幸了,定下位分,繁衍皇嗣,才算是了結皇祖母的心事啊!”
燕璃一邊說着一邊看着阿姊的臉色,果然,他說完這些後,阿姊眼神随即暗了下去,她眸光冷淡,看向皇兄的目光裏頗有些嫌棄的意味。
燕璃着心氣順了,回頭迎上皇兄冷寒的目光也絲毫不懼,“帝王家,理當後宮佳麗三千,都等着皇兄臨幸呢~”
“後宮佳麗三千聽着固然好,但對于身在其中的人來說,就不知道是福是禍了。”
燕珩凝着他,繼續道:“歷朝歷代,皇家兄弟之間血脈相殘屢見不鮮,後宮佳麗三千,便是紛争的開始,父皇獨寵霁貴妃,雖然後宮子嗣不多,但均尚在人世,與歷代相比,豈非樂事?
阿璃,若當年沒有霁貴妃的六宮專寵,可能也就沒有你我如今這般深厚的兄弟之誼了,比起雨露均沾開枝散葉,朕倒覺得,獨寵一人才是皇室之福。”
此言一出,屋裏靜了下來。
燕璃沒想到皇兄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也沒想到皇兄心裏真是這麽想的,他心中思緒紛亂,心裏已經準備好噎燕珩的話消散在腹中。
霁明柔也是微微一愣,啞然看着燕珩,無論燕珩是否真心,她心中依舊忍不住為這番話動容。
一國之君能說出如此話,真是十分不易。
可人生漫漫,餘生還有這麽多年要走,燕珩以後真的能做到他今日所言麽?
帝心難測,豈敢以餘生做賭。
燕珏見着幾人都不說話,氣氛沉靜下來,他忍不住走上前出聲,“天色不早,皇兄政事繁忙,二哥這裏,貼心的下人照顧就好。”
燕珩站起身,“是該回宮了,朕宮中卻有雜事,這便回吧。”
燕珩與燕珏一同往外走,霁明柔看看還在沉思的燕璃,沒說什麽,也跟着出去了。
出院,霁明柔走的慢了些,特意離燕珩和燕珏兩人拉開距離。
她一出晉王府門,玉棠就迎了上來,伸手輕輕扶着她的手腕,“郡主可算出來了,您這一趟從正午呆到了日落,奴婢還以為出了什麽事。”
“無事的,走吧,咱們這便回府了。”霁明柔拍拍玉棠的手說道。
......
轉眼間就要到了南巡的日子,這些日子算是平靜,霁明柔都在她自己的院子裏鮮少出門,朝陽長公府的人倒是來請了幾次,霁明柔也沒去。
宅院裏窩着沒甚樂趣,倒不是霁明柔不想去找兮雲說話,就是楚行書天天都往長公主府裏跑,前些日子她在兮雲身邊時,兮雲天天粘着她,楚行書總來,每次一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什麽礙眼的物件一樣,恨不得立刻把她攆出去......
燕兮雲白天與她說楚行書的種種不好,但是到了晚上,楚行書一進屋...哎!人家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只剩她一個人聽了燕兮雲白天的抱怨,就真的信了,還在這替妹妹抱不平呢!
結果人家兩口子早就好了,沒這回事了!
而且,霁明柔還是沒成家的人呢,但兮雲不是,人家被滋養的可好了...有些話,霁明柔聽不得,也不想聽!
參考以上種種,霁明柔所幸就不去了,在自己院子好好躺着就是了,免得給自己找氣受。
倒是今日清晨時分,兄長過來來找她一次,說的大概也是南巡的事,兄長奉命護聖駕南巡,在名單上偶然看見了她的名字,于是便來問她。
霁明柔說的含糊,謝霖嶼沒有多問。
随行官員不多,女眷更是寥寥,霁明柔想要跟着去,謝霖嶼其實沒什麽想法,就是照例問一句而已。
在他的想法裏,陛下是明柔繼兄,魏王是同母的親弟弟,還有他這個兄長跟着護駕,這麽多人看護着,是出不了什麽事的。
妹妹想去便去。
院內,玉棠早早的收拾好了霁明柔出行要帶的包袱行禮,滿心裏都是郡主獨自一人跟着聖駕出行的擔憂。
霁明柔扮做禦前侍女跟在陛下身邊,那定然是不能帶着玉棠去的,玉棠就算心裏擔憂郡主照顧不好自己,也是沒什麽辦法跟着,只能替郡主打點好要帶的東西,盡量齊全着。
“玉棠啊,你就歇歇吧,我是帶不了這麽多東西的,只需簡單的衣物就成,其他的宮裏都會安排好,你準備這麽多,也不一定能帶上,輕裝簡行就好了。”
玉棠蔫蔫的應聲,又把許多東西拿了出來。
“這次南巡女眷稀少,除了随行女眷除了宮女就只有郡主一個主子,就這樣還得扮成侍女...郡主到了船上沒人侍候可怎麽是好。”
“我能照顧好自己的。”霁明柔靠在榻上看着游記,随口說道。
她在渝州時,有段時間也是自己一人,所以早就有能自己照顧自己的能力了,何況到了船上,豈止是沒人侍候她,她還得侍候別人去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只要能順順利利到江南,查到阿珵當年的真相,那就值得一去。
玉棠抱着不用的物件出了屋子,不一會又急急忙忙的進來,道:“郡主,宮裏來人了。”
“宮裏?”霁明柔放下書本走出去,果然在院子外面見到了等候在此的福安公公。
“福安公公怎麽來了?”
“奴才給郡主請安。”福安堆着笑,“雜家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來接郡主入宮的,陛下說是提前讓郡主在禦前待幾日适應适應,免得南巡路上出了岔子。”
做侍女還要提前适應?她又沒想真的給燕珩做侍女,嘴上說說騙他的而已,燕珩莫不是還當真了,真想讓她去伺候?
消受得起麽?
“陛下這聖旨下的可真有意思,距離南巡還有七八日呢,适應也不用這麽早去吧。”霁明柔輕笑問道。
“這...”福安心說柔安郡主膽肥,當着他的面什麽話都敢說,也是不怕他告狀,但郡主身份尊貴無所畏懼,他可沒那個膽子,接不上郡主的話,也只能賠笑糊弄。
燕珩都讓福安帶着人過來走一趟了,那就是必然要讓她進宮的,聖旨不能違抗,霁明柔心裏不願也無法,只能讓玉棠拿來她的東西,跟着福安上了進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