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花燈
◎想看就能看,同樣的,想要就會有。◎
月上梢頭,大街小巷的燈火照亮了整座京都,嘈雜的叫賣聲不絕于耳,川流不息的人群一波接一波。
霁明柔還好奇這兩人為什麽專門來公主府叫上自己,直到看見兮月才明白,原是燕珩和阿珏帶了兮月出來看燈會,兩人都應付不來活潑跳脫的妹妹,所以才叫上她幫忙看着。
兮月見到阿姊很是高興,連忙拉着霁明柔紮進了人群中。
街道上人流湧動,已經是人和人擦肩走過的程度了。
雖然知道暗中有侍衛看守,但霁明柔還是牽緊了兮月的手,生怕一轉身人就不見了。
“阿姊阿姊!去看那個!”燕兮月興奮的指着路邊的雜耍。
“好。”霁明柔帶着小姑娘從人縫中擠進去,人群擁擠,她們擠到前排時發髻都亂了幾分。
小姑娘從未見過這種口吐火龍目眩神迷的節目,興奮異常,一直都在跟着人群歡呼,霁明柔陪着燕兮月看完了雜戲班大半場的節目,還給了賞錢。
霁明柔也看入了神,不過這不是她頭一次看這場戲了,幾年前的今天她也在這裏看過,就是這個戲班。
燕珏從另一邊擠進來,站在霁明柔另一側,聚精會神的看着面前的雜耍,“诶,這都是怎麽做到的,好些厲害。”
霁明柔疑惑的看着他,打趣道:“你小時候不是還混進去偷師學藝過嗎?怎麽長大了就不記得了。”
燕珏:“?”有這回事?
他搜尋着腦袋裏十多年的記憶,半晌也沒有想起究竟是在什麽時候看的。
燕珏擰着眉頭注視旁邊的阿姊,問道:“何時的事,我怎麽不記得了?阿姊莫不是記錯了?”
這樣的事怎麽會記錯呢,霁明柔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年燕珩帶着阿珏出來逛燈會,正巧那天她和兮雲也求了母親,最後是先帝大手一揮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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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她也同今天一樣站在這裏看着,然後就在人群的另一邊看見了同樣在看雜耍的燕珩和阿珏,那時阿珏還很小,大概是八九歲,記不大清了,反正她确實記得阿珏那天特別開心,臉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他們兄弟倆應該是沒發現她和兮雲也在人群裏,一直自顧自的看着。
雜耍結束的時候,阿珏還拉着燕珩跑進了戲班子的臺子裏,與表演雜耍的年輕人說話。
“阿姊?”燕珏的手在霁明柔眼前揮了揮,“阿姊在想什麽?走了走了,表演都結束了。”
“好。”霁明柔點頭,遲疑的看了眼阿珏的後背,然後牽着兮月跟上去,三人順着人群往出走,一同走到了燕珩與暗衛們等着的橋邊。
月光灑在橋邊的人身上,遠遠看去有種遺世獨立之感,他生着清遠矜貴的面龐,但這些征戰四方,身上又添了冷絕的銳氣,很少有這種君淡如水的感覺,猶如谪仙在世。
“是皇兄在那裏。”燕兮月呢喃着,擡頭看着靜靜望着橋邊的阿姊,拽了下阿姊的衣袖,“不會是要回去了吧,不要啊,阿姊我還不想回去吶。”
“還會有很多時候出來玩的,快了快了。”說起來兮月馬上就要及笄了,沒兩年就該把議親的事提上日程了,霁明柔輕輕拂過兮月袖上不存在的灰塵,悵然的想着。
“姑娘,給你和小妹妹買兩盞花燈吧,花燈的時候在江邊以蓮花燈許願,最是靈驗。”路邊支着花燈攤子的大娘大聲着推銷自己的花燈,臉上堆滿了笑意。
姐妹倆對視一眼,然後再花燈攤子前停住步伐。
“大娘,來兩個花燈。”霁明柔從荷包裏掏出碎銀遞出去。
“哎,好嘞,架子上的兩位随意挑。”大娘笑着接過。
燕兮月從架子上挑了一個盛放模樣的蓮花燈跑遠。
“走喽走喽,放花燈去。”燕兮月一手抱着花燈,一手推着吊兒郎當的燕珏往河邊走去。
霁明柔笑着搖搖頭,從架子上随意拿了一個最近的。
“這個不好看。”溫熱的大手輕輕止住了她要去拿花燈的手腕。
霁明柔冷不丁的下了一跳,下意識的想掙紮一下,但是無果。
燕珩看她一眼,眸色漸深,只片刻又收斂了回去,他松開手上的力道,視線放在一排排的花燈上,然後挑選出了一個做工最細致的花燈拿下來,“這個好,你用這個去放。”
他何時過來的?堂堂一國之君,也會管這些閑事嗎?霁明柔腦袋卡住了,漫無邊際的想着。
“都一樣的,用什麽都好。”霁明柔将手縮回袖子裏,垂下眼不與他對視,淡淡回道。
燕珩:“既然是許願,當然要挑最好的那個,用心才會靈驗,不是麽。”
霁明柔不語,一只手接過花燈,聲不可聞的嘆口氣,一股無奈湧上心口。
誰說用心就會靈驗?反正她不信的,這世上有些事、有些人,終其一生也強求不得。
霁明柔還在沉默着,這邊燕珩又從架子上挑了一個,看樣子也來了興致想放個花燈去。
“哎哎!小夥子,你還沒付錢吶!”花燈攤前的大娘見燕珩似乎是忘了付銀子這回事,所以連忙提醒。
燕珩愣住,然後垂下眼摸了下腰間空空如也的錢囊子。
燕珩:“......”他只得看向身側看好戲的霁明柔,用眼神示意。
“噗!”霁明柔沒忍住笑了出來,沒急着掏錢,而是好以閑暇的看着燕珩有些愣怔無奈的樣子,緩緩道:“我可窮得很,身上也沒多少銀子。”
燕珩挑眉,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笑意融融的模樣,“膽子又肥了不少。”
他伸手搶走霁明柔手上的花燈,将剛剛他親手為她挑選的花燈攏在手裏,然後把沒付銀子的花燈放下,“那這就是我的了。”
說罷轉身向河邊走去,沒給霁明柔叫住他的機會。
“怎麽跟阿珏似的...”霁明柔嘀嘀咕咕的說着,眉目間不知何時彌漫着淺淺笑意,她付了銀子,拿着燕珩剛剛放下的花燈跟了上去。
此時河邊的滿是許願放花燈的男男女女,求前程、求平安、求姻緣。
燕珏和兮月不知從哪裏弄來了紙筆,此時正蹲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寫着什麽,姿勢很是滑稽。
燕珩就站在他們身邊,靜靜的看着手中花燈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兮月已經寫好,她把紙條疊好放進花燈裏,然後也去河邊找個好位置放花燈,燕珏跟在她身後護着她。
燕珩撿起兮月剛剛随手丢在地上的紙筆,也輕輕在紙上寫墨跡。
“崇德二十年的花燈節我和兮雲出來過,也在雜耍班子那看過戲,就是你和阿珵出來那年。”霁明柔見燕珩跟沒聽見一樣,她頓了頓,繼續道:“阿珵幼時體弱,太皇太後向來不放心他出門,所以,那年你是偷偷帶他出來的?”
“問這個做什麽?”燕珩沒回頭,只淡淡的問。
“沒什麽。”
霁明柔凝視着燕珩的背影,在心裏推翻之前的一己之見。
她一直以為阿珵與燕珩關系不好,所以那年見到他們之後就理所應當的把阿珵當成了阿珏,後面也沒有問過這件事。
現在看來,他們兄弟倆的關系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冷淡,既如此,那五年前燕珩監國,他親自拟旨将阿珵流放貶谪的時候,心中是否也不像表面那般冰冷無情呢?
燕珩似乎是寫好了,正在凝視紙條上的字。
燕珩離她有些距離,且背對着她,霁明柔看不見他寫的什麽,但難得見他會對這種事情上心,一時間有些好奇他在紙上寫了什麽。
霁明柔悄悄靠近幾步,想要窺探一二。
燕珩這時收了紙條,猛然轉身看過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想看?”
“沒。”霁明柔的否認脫口而出。
燕珩将紙條折疊好,捏在指尖,從霁明柔的眼前晃了一圈,直直的看着她,“想看嗎?”
“想看就能看嗎?”
“對。”燕珩将紙條遞過來,眼中含着淺淺的希冀的光,他本将炙熱小心翼翼的藏好了,但在這一刻卻又不經意的洩露出一絲端倪,“想看就能看。”
同樣的,想要就會有。
霁明柔偏過頭,心中慌亂,無法與他對視,“我不想看。”
她從他身邊路過,拿起紙筆,在紙上寫下心願。
她正大光明的寫下這行字,自然也讓身後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往事随風逝,來日永順遂。”
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祝願而已。
燕珩拿着紙條的手放下,之間淡淡摩擦着紙條,冷冷的瞧着面容平靜的霁明柔。
“呵。”他冷嘲一聲,将紙條放進花燈裏,然後将花燈放在地上,轉身離去。
霁明柔直到燕珩離去,但她并沒有回頭,依舊認真的将字寫好,把将紙條花燈裏,讓花燈順河流而下。
燕兮月放完花燈跑過來,身後不只有阿珏,還奪了幾位面生的女使,她不情不願的說:“阿姊,姑姑派人來尋我了,我要回去了。”
霁明柔點點頭,溫溫柔柔的與她道別。
燕兮月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只剩燕珏留在霁明柔身側。
燕珩不在這邊,燕珏也沒在意,只當皇兄無趣便先回去了。
他看了眼阿姊手中的花燈,道:“阿姊怎麽沒有把花燈放了?”
霁明柔垂目看着手中的花燈,将裏面的紙條收在袖裏,回道:“不放了,這花燈做的精細,帶回去擺在屋裏也是好的。”
燕珏的魏王府就在長公主府旁邊,兩人正好順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