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補齊】 (15)
,時高時低,卻如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将心底最柔軟那處緊緊攫住,一陣陣地抽疼着。
他在門口站定,門後的哭聲清晰而壓抑,他知道她就在門後,甚至可以想象她像個孩子般倚着門抱着膝蓋哭泣的樣子,手擡起,修長的手指彎成一道優美的弧度,弧度的最頂端觸到門板時,卻停了下來。
顧宸盯着那道緊閉的門,抵在門板上的手卻怎麽也敲不下去。
門內的琦琦似乎也察覺到他在門外,哭聲有一絲的停頓,然後變成細細的抽噎,像是在極力壓抑。
顧宸終是沒有敲下去,只是轉過身,背倚着門而站,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站在那兒。
琦琦哭聲也漸漸弱了下來,一抽一抽地抽噎着,她知道門外有人,門縫裏透過來的燈光帶着陰影。
門外顧宸沒有開口,她也沒有開口,只是這麽坐在地上,把臉埋入膝蓋裏。
樓下衆人看着兩個人這麽膠結着,心裏除了無奈嘆氣卻也知道這種時候也幫不上忙,在屋裏陪了一會兒,琦琦那邊哭聲已漸漸停了下來,卻還是沒開門,看着似乎沒有開門下樓的打算。
都是看着琦琦長大的,對琦琦的性子多少有些理解,知道沒個幾天那小丫頭心裏也不會釋懷,看着天色也晚,也就上樓隔着門板勸了勸,這才離去。
沒一
會兒,屋裏只剩下顧桓童娅顧衍,以及一直背倚着門守候在門外的顧宸。
童娅才動手打的琦琦,盡管心裏不好受,這會兒也拉不下臉上去勸琦琦,也就任由顧桓上樓。
“琦琦,吃過飯了嗎?下樓吃點東西吧。”
和顧宸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顧桓敲了敲門,柔聲勸着。
“我已經吃過了,爸,你們吃吧。”沙啞的嗓音從門後傳來,帶着濃濃的鼻音,還有斷斷續續地抽噎聲。
“你媽也是太擔心你了才控制不住,你也別太難過,人安全回來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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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依然是沙啞的嗓音。
“臉還疼嗎?爸給你拿個冰袋敷一下臉吧。”
“爸,不用了,我沒事,我想先睡了。”
啞聲應着,琦琦已撐着房門緩緩站起身,不用看鏡子也知道自己此時有多狼狽,頭發淩亂,雙眼紅腫,滿臉淚水斑駁,半邊臉還腫了起來。
“嗯,早點休息,別想太多。”深谙她的性子,說不用就不要開門去拿,勸也沒用,顧桓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好柔聲叮囑道。
“嗯,你們也早點休息。”
屋內應完便沒了聲響。
顧桓無奈地往顧宸望了眼,低聲勸道,“忙活了一天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你現在說什麽她也未必會聽的。”
顧宸輕輕點頭,身形卻沒動,只是倚着門邊站着。
顧桓也不強求,低嘆了口氣,轉身下樓。
顧宸看着顧桓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視線中,依然是神色淡淡,好一會兒,才低低地開口,“琦琦。”
聲音比平時低啞了幾分,喉嚨也似是被什麽堵住了般。
“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麽話改天再說,我沒事。”屋內低啞的嗓音傳來,帶着濃濃的鼻音。
顧宸沉默了會兒,許久才緩緩道,“你也早點休息,一會兒處理一下臉上的傷吧。”
又站了會兒,人才離去。
琦琦看着門縫透進來的燈光慢慢變得明朗,陰影散去,腳步聲遠去,人坐在床上久久未動,被打過的半邊臉指尖碰到依然會火辣辣地疼,琦琦卻沒有心思去處理,只是轉身去房裏的洗手間洗了把臉,把自己稍稍收拾了一下,合衣躺下。
一夜無眠到天明。
昨天哭了大半天昨晚又哭了大半夜的緣故,第二天早上醒來時琦琦雙眼依然紅腫得厲害,雙眼帶着血絲,被打的右半邊臉也微微腫了起來,憔悴狼狽的模樣下樓吃飯時看得童娅和顧桓一陣心驚。
顧桓趕緊請了家庭醫生過來,卻被琦琦拒絕了,整個人只是一言不發地吃着飯,神色有些蔫蔫,素來狡黠的雙眸也是神采全無,看着兩個人心疼不已,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尤其是童娅,心裏明明內疚得厲害,卻怎麽也拉不下臉來,只是默默地扒着飯。
顧桓試圖找些輕松的話題活絡氣氛,就連平時比較沉默的顧衍也忍不住努力講着冷笑話,但琦琦卻全無反應,偶爾擡頭也只是牽強地扯了扯唇角,全無往日的靈動可愛。
知道她心裏有心結,顧桓卻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導,偏偏童娅又悶着不肯主動開口,琦琦也是沉默着不說話,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吃過飯琦琦便回了房。顧宸沒一會兒便過來了,去敲琦琦的房門時才發現門被反鎖了,顧宸在門外敲,約她出去走走,琦琦卻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拒絕了,自己一個人悶在房間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心裏堵得難受,想一個人靜靜地待着。
顧宸看她不願開門,知道勸也沒用,叮囑了幾句便先回去了。
琦琦在屋裏關了一天,顧桓和童娅擔心琦琦,都沒去上班,只是往日笑聲連連的家如今卻沉悶得讓人窒息,明明知道琦琦的心結,竟也不知道怎麽去打開這個結,童娅死守着母親的尊嚴,拉不下面子,顧桓勸不動,琦琦悶在屋裏不說話,就這麽悶悶地過了一天。
第三天的時候,顧桓起來習慣性往琦琦房間看了眼,看房門還關着,當琦琦還在睡覺,也就沒去打擾。
八點多早餐的時候去敲門讓她起床吃早餐,屋內沒反應,顧桓心下雖覺疑惑,看她沒反應也就沒打擾,只是給她留了早餐,沒想到十點多大餓時候還不見人下樓。
顧桓心裏放心不下,又上樓敲了敲門,依然沒反應。
心底掠過不安,顧桓試着擰了擰把手,沒想到門沒有反鎖,一擰就開了。
推門進去卻沒看到人,床上沒人,浴室裏也沒人,裏裏外外找了個遍就是找不着人。
“葉琦琦!”心裏急怒,顧桓卻還是忍着怒氣在屋裏前前後後裏裏外外地找着,喊聲驚
動了童娅,童娅趕緊上樓,卻也沒找到人,反倒在梳妝桌上找到了琦琦留下的字條。
顧桓急急地拿過看了眼,看完便怒極地把字條給扔在了桌上,心裏壓着怒,卻也無可奈何。
童娅拿起紙條随意浏覽了眼,看完便忍不住把整張字條給揉成團扔了。
“這丫頭真是越大越不像話了,心裏有委屈好好說不行嗎,說走就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我怎麽就教出這樣的孩子來。”
童娅怒聲吼着吼着卻忍不住哭了起來,前天才剛消失了大半天沒見人影兒,這會兒留下一張字條和他們說了聲對不起後說什麽去外面散散心就又這麽走了,也沒說去哪,什麽時候回來,電話自那天後就打不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砸哪去了,她一向有亂砸手機的習慣,這會兒不是存心讓家裏找不着人嘛。
她被記者拍到的新聞雖然暫時被壓了下來,但是要是有記者有心跟拍的時候,也不知道她應付不應付得過來,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真是人長大了越發不懂得為家人着想了。
“好了好了,先別哭了,孩子長大了總有自己想法的,先看看她帶了什麽東西走沒有,一會兒再派人去找找看。”顧宸心裏壓着怒氣,卻也沒法子,只能柔聲安慰着,轉身去檢查看她的錢包信用卡證件衣服什麽的是否還在家裏。
顧宸這會兒剛好從家裏過來,看到顧宸正在急切地翻找着東西卻沒見琦琦身影,心裏掠過不安,趕緊急聲問道,“怎麽了?”
“琦琦走了,留了張字條說要出去散散心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走了,也沒說去哪。”顧桓簡單應着,把她平時放證件的地方找了個遍,望向顧宸和童娅,“她的身份證和護照錢包都沒在,大概是帶走了。”
估計這散心又得散到國外去了,早知道當時就不讓她獨自出國,這會兒跑國外去要找起來更是難找,要是有心不聯系家裏人的話更是無從找起,如今也只能派人去機場和海關查一下看有沒有她的登記記錄。
顧宸往屋裏掃了眼,薄唇一抿,朝顧桓和童娅留下一聲“我出去一下”轉身便匆匆下了樓,開車直接往機場而去,心裏又急又怒,恨不得把人逮回來狠狠教訓一頓,偏偏看着她落寞的神色又舍不得。
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麽事自己也還是一頭霧水,除了知道她和江昊天一起離開一起回來以及電話裏恨聲留下一句意義不明的“在我知道了你和淩雅那樣的事後你
憑什麽以為你讓我回去我就得回去!”後便關了機,回來又被童娅不分青紅皂白地扇了一巴掌,昨天把自己悶在家裏一天不說話,根本找不到機會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這會兒人又不見了,那丫頭耍起性子來存心把人逼瘋。
直覺她的離開和淩雅有關系,那天韓軒也說過她專程打過電話問他她和淩雅的事,在那樣的日子裏打電話過去問淩雅的事,這中間必是不簡單,只是打電話過去逼問淩雅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翻遍他的手機也沒察覺不出任何的不對勁來,偏偏她的電話大概又被她怒極給砸了,除了她,也沒有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
一路駕着車在車水馬龍中穿梭加速直奔機場,明明知道這會兒去找到人的幾率微乎其微,甚至她根本就不在機場,卻還是忍不住去看看,哪怕是一絲希望也好。
匆匆把車子停在機場外面顧宸連車都來不及鎖便直沖機場廣播室大廳,發了廣播找人自己也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在機場各個通道口候車室亂亂轉,來來往往的人群,偏偏就沒有那道仿似烙在心底的嬌俏身影,一次次地深呼吸壓下滿心的焦躁和深沉的怒意,一遍遍地在人群中穿梭,來來回回找了兩個多小時卻沒找到人,最後不得不宣告放棄。
找不到人,整個人似是被抽空般無力,一個人駕着車往回走,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來回地回想平日的她及這幾天的反常,總覺得問題就出在淩雅身上,隐約猜出可能的答案卻還是想不出個具體的所以然來。
定是淩雅和她說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才讓她不管不顧地逃了的,只是她那性子莽撞雖莽撞,卻也不是完全沒腦子的沖動,不是三言兩語便被人洗腦蒙騙了的,心眼兒比他還多,又怎麽會輕易着了她人的道兒?
而且就她那直率的性子,即使淩雅和她說了什麽總要找他追根問底才是,這會兒反倒一聲不吭了?
手不自覺地掏出手機,趁着等紅燈的時候又把手機仔仔細細地翻了個遍,除了訂婚那天他打電話問她準備好沒的那通電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訊息過來。
可是那樣一聲不吭連向他求證都不求證就跑了也不符合她的性子,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兩道濃眉不自覺地深鎖,耐着性子再次把那天的事認認真真地回想了一遍,包括監控裏她随江昊天離開的時間,那個時間前後他正在做什麽等等,不敢漏過一點點細節。
來來回回想了幾遍後便覺得那
日他換上禮服出來時在書房裏的唐司奇神色有古怪。
☆、066
那日他去換衣前把手機随手扔在了書房桌子上,在那之前他剛給琦琦打過電話,電話裏她并沒有任何異常,就是他換衣回來後去她家接她時才發現她走了,之後的監控顯示她離開的時間和他換衣的那段時間差不多重合的,而在那段時間裏,書房裏只有唐司奇一個人在那兒,若是他要在那時瞞着他做過什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記得那天出來時他的神色有些茫然,那天一心在訂婚上也沒覺得有什麽異樣,如今仔細回想反倒覺得古怪,以及後來在尋找等待琦琦過程中,他的欲言又止,在最後他因為唐司寧昏倒臨時離開時,對他的那聲“對不起”,那天沒往深的想沒覺得古怪,如今把一切串聯起來反倒心聲怪異感。
唐司奇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他為人平時雖然有些吊兒郎當,但是卻是真心待朋友,他信得過自己識人的眼光,如若不然那天也不會完全無防備地把手機扔書房裏了,只是當這中間摻雜入別的東西,比如說唐司寧時,唐司奇是否在對他這個朋友時也摻入了一絲私心?
有些事情他以為已經坦白得夠清楚,但在別人眼裏卻未必看得通透書楿囡小整理。
想到這個學期以來唐司奇對琦琦不冷不熱的态度,寒芒從眸心急掠而過,顧宸已娴熟地調轉車頭,開着車子往一搞黑客的朋友那而去,讓他替他把手機裏的數據全部恢複過來,包括已經被删除的短信和通話記錄。
手機裏的數據很快被恢複了出來,顧宸只是淡淡地往那些信息望了眼,神色平靜得近乎沒有表情,視線飄向外面依然凜冽的太陽,目光悠遠而深沉,許久,才平靜地撥通了唐司奇的電話,約他陪他去練拳。
顧宸先到拳擊館,唐司奇很快也到了,一身幹爽的運動服,來到道館裏卻見顧宸一手撐着護欄,一手插在口袋裏,面對着門口站在那裏,姿态慵懶閑适,面容沉靜,看到他進來時也只是象征性地勾了勾唇角算是打過招呼。
他身上的衣服沒換,依然白襯衫西褲的商務打扮,熨帖齊整的白襯衫把他本就颀長勻稱的身材襯得越發地挺拔,衣袖已經被卷起大半,露出兩根結實有力的手臂,眉眼淡淡,其間自有一股清貴優雅之氣,只是這股清貴優雅中卻隐約帶着些許的淡漠。
看到他時顧宸平靜的眸心有了一絲波動,看着他走近,微抿着的唇角微微往上劃開一道清淺的痕跡。
“這麽快過來了?”他問,神色平靜。
“嗯。”唐司奇輕應着
,繞過場上的護欄,進入場子裏。
“司寧怎麽樣了?好些了嗎?”
依然是平靜的語調,顧宸望着他,問着,訂婚那天唐司奇便是因為唐司寧突然住院才匆匆回去的,唐司寧身體不大好大家都看得出來。
她這個學期消瘦是有目共睹的事,整個人臉色也蠟黃蠟黃的。以前她喜歡他顧宸也是隐約猜的出來的,只是那時唐司寧既然沒有明說也就沒有把話挑明,只是刻意保持着距離,同時有意無意地透露心有所屬而已,唐司寧也就沒有多糾纏。
只是因為彼此同班同學又是同個導師的得意門生,還有唐司奇在中間潤滑,再怎麽保持距離日常的聯系也還是不可避免,尤其是上個學期一起擔任琦琦班裏的代班,工作上的接觸更多了些,唐司寧對他的意思表現得更加明顯了些,但因為琦琦的存在卻也一直藏着那點小心思,只是依然會有意無意地拉近與他的距離,為免琦琦因此而吃味,期末考完最後一門試的時候顧宸索性約唐司寧把話挑明了說,想就此斷了她的某些念想。
那天晚上她的醉酒他多少知道和自己脫不了幹系,但是既然不能回應與其好言安慰倒不如冷漠旁觀,讓人死了心也總比繼續留存着奢望好些。那個晚上之後唐司寧大概也是真正死了心,這個學期以來便主動和他保持了距離,但畢竟是同班同學,又是兄弟的妹妹,也一起帶着同個班,因而再怎麽不留意,也還是看的出她的消瘦的,只是住院倒是第一次聽說,之前是否住過院卻不清楚,也不知道患的是什麽病。
聽到唐司寧名字時唐司奇眼裏掠過一絲黯然,卻還是輕輕點頭,“嗯,好點了。”
似是不想多談這個話題,輕笑着把話題帶開,“不是來練拳嗎,怎麽不去換套衣服書稥冂第尐腐?”
顧宸微微勾唇,勾出一個輕笑,帶着些許冷意,垂在身側的手卻突然握拳,如疾風般照着唐司奇的左臉便狠擊了下去。
唐司奇沒想到顧宸突然出手,一個防備不及,狼狽地被打着倒向一邊,大腦“嗡嗡”地作響,還未回過神來,衣領便被顧宸拎着提了起來,右臉又吃了顧宸一拳,打得臉歪向一邊,被狠擊的狠決迅猛讓牙齒磕到牙龈腮幫子,兩個來回之後嘴裏已經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隐約能感覺得到溫熱的氣體随着唇角緩緩流了出來。
“為什麽?”沉冷的聲音,話音落下時臉頰再次挨了狠狠的一拳,揍得唐司奇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就為了你的寶貝妹妹你就非得看到我和葉琦琦分道揚镳才甘心?”又是一拳狠擊了下來。
“唐司奇,我告訴你,就算我和葉琦琦最終走不到一起,唐司寧永遠也不會有機會。”
又是一拳照臉打下,顧宸狠揪着唐司奇衣領的手突然松開,像扔麻袋似的把一臉狼狽的唐司奇扔在了地上,扯了扯袖子,看也沒看狼狽地倒在地上的唐司奇,轉身即走。
“顧宸!”唐司奇叫住了顧宸,因為連吃了顧宸五拳的關系,一張俊臉早已被打得青一塊黑一塊,兩只眼睛下面多了兩圈烏黑,唇角淌着血跡,頭發淩亂,整個人看着狼狽不堪,聲音也有些吃力。
顧宸腳步并沒有因此而停下來。
“顧宸,司寧患了胃癌,晚期。”
吃力,略低的嗓音在身後響起,顧宸的腳步倏地停了下來,回過頭,黑眸望向他,似是在掂量他懷中的真實性。
☆、67
唐司奇牽了牽唇角,想要扯出一個笑,卻因為牽動嘴裏的傷而疼得擰了擰眉,“司寧以前學習太拼命,總是不按時吃飯,很小便落下慢性胃炎的病根,上學期期末,大家在校外聚餐的時候,她喝酒過度,那天晚上便胃疼暈了過去,被送醫院急救,當時檢查結果是深度胃糜爛,伴有胃出血,也沒有進一步做活檢,但是一整個學期她整個人消瘦得厲害,胃糜爛部位一直沒好,卻沒放在心上,一直拖着沒去做進一步檢查,前幾天放假時才去做的檢查,已經是胃癌晚期,醫生說她頂多只能再活兩年。”
顧宸微擰眉,黑眸沒有波動,只是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司寧一直很喜歡你,從大一認識開始對你便有些不可自拔,哪怕是知道你心裏有人,看到你和葉琦琦恩愛,卻還是看不開,一直到現在,她心裏想着念着的一直都是你。本來感情這種事是你情我願的,我知道你深愛葉琦琦,可是,作為他的哥哥,想到她随時可能離開,我就沒辦法讓自己冷靜下來,我不想讓她抱着遺憾離開,甚至想着,哪怕你能假裝愛她,陪她一段時間也好。
這個念頭從知道司寧活不長開始就一直都在,明明知道很蠢,也明知道你不會答應,卻還是控制不住想要試試,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訂婚上那件事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沒想到淩雅會給葉琦琦發那些照片,而葉琦琦會轉發給你,恰好那時,你的手機在桌上,一切都這麽湊巧,巧合到我覺得不放手一搏都對不起司寧。
我對葉琦琦了解雖然不深,但是從她那天不管不顧地去宿舍樓下哭着找你多少看出她是個真性情的人,有什麽話不會藏着掖着不說,那麽一個心思單純的人,發信息給你無非是想要你的答案,無論你說是或不是,她都會信,但是只要認定你說是,她就不會讓這場訂婚宴繼續下去,甚至她可能會因此離開,再也不見你。就為了心底那點猜測,我忍不住想要賭一把,只要你們訂不成婚,只要你和她有了誤會,或許你會因為顧及兄弟道義,答應陪司寧走一程,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想賭一賭,司寧是我唯一的妹妹,為了她,我寧願用我們的兄弟情誼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希望。”
顧宸唇角微微勾了勾,沒有笑,只是平靜地望着他,“唐司奇,做了幾年兄弟,你還是不夠了解我。司寧的事,我很抱歉,但恕我無能為力,這種時候,你應該勸她放寬心養病。”
說完,轉身離開。
“顧宸,最多只要兩年,兩年你也不願試着陪她演這一場戲,讓她走得寬心些嗎?”吃力的聲音在身後低低哀求。
顧宸腳步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
“我讓唐司寧寬心了,誰來讓葉琦琦寬心?”
唐司奇皺眉,試圖勸服,“她會理解你的,你只是假裝而已。”
“但是她會傷心!司奇,我這輩子最不願做的,就是讓她流淚。可是你卻以我的名義……”
沉靜無波的聲音,沒有再說下去,唐司奇卻明白他話中的隐去的意思,他不願看到葉琦琦流淚,他卻以他的名義,讓她傷心了。
“所以,你就寧願看着司寧抱憾離去。”吃力的聲音猶帶着掙紮。
“我很抱歉。”
唐司奇沉默了下來,顧宸抿了抿唇,“你來之前我為你叫了救護車,一會兒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吧。”
沒再猶豫,顧宸離去。
“顧宸,我很抱歉造成了你和葉琦琦的困擾。但是有句話我還是要說,如果葉琦琦足夠信任你,她就不會那麽輕易被我一條短信給離間了。你想要全心全意地愛護她,但是今天即使不是因為我,她還是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離你而去。”
平靜的聲音在身後模糊響起,因為受傷的緣故,唐司奇的聲音有些吃力,聽起來有些含糊,顧宸還是聽清楚了他在說什麽。
“那也是我和她的問題。”
腳步沒有停下,只是淡淡留下這麽一句話,顧宸颀長的身影已經自視線中消失。
從拳擊館出來,滾滾的熱浪鋪面而來,七月的酷熱下午,太陽都似帶着火,燎得人一陣一陣地沁着薄汗。
明明是酷暑天氣,顧宸卻覺得一顆心寒涼寒涼的,因為唐司奇的背叛,還是因為葉琦琦的音訊全無,向來清明的心思都有了些許困惑。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涼意,一邊拉開車門上車一邊掏出手機給顧桓打了個電話,琦琦那邊還是沒消息,所有的航班點和火車點查不到她的相關訊息,或許她還在這座城市裏,或者她已經搭乘汽車去了另一個城市。
一個人開着車在熱浪烘烤的柏油馬路上漫無目的的行駛,盯着外面車流來回的馬路,一顆心卻空落落的,甚至不敢去想,琦琦是不是就此離開不會再回來。
她的性子他太過了解,一旦較起勁來,整個人就盡往死胡同裏邊鑽了。
先不說淩雅唐司奇鬧出這麽一出戲來給她多大的傷害,回到家又被童娅這麽不管不顧地當衆一耳光甩下來,心裏有多委屈可想而知,也難怪她那天會哭得那麽難受,甚至一聲不吭地離家出走,只是這一走,卻不知道要走多久。
想到那天那歇斯底裏的哭泣,顧宸便覺整顆心又開始扯疼着,扯疼得恨不得轉嫁到那一個個躲在背後的人身上,讓他們也嘗嘗這種心髒被生生撕扯的滋味。
這樣的念頭從心底萌生而起時,握着方向盤的手用力一轉,車子朝機場疾馳而去。
買了張去S市最近航班的機票,三點多的時候,顧宸搭上了前往S市的航班。
下了飛機,直接在機場打車往市郊的淩家而去。
淩家因為有一些黑道背景,商場上也混得風生水起,在當地也算是有權有勢。
淩厲祖父和父親兩代都是刀口舔血過來的,只是後來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才慢慢漂白了過來,但骨子裏多少有些嗜血因子。
淩厲父親淩蒼南年輕時就是道上混過的,為人嗜血殘暴,卻也好色風流,雖然娶了淩厲的母親,但在外面也養了不少女人,據傳有不少私生子女,只是真正被帶回來的卻只有淩雅一個人,但也有人風傳淩雅并不是淩蒼南的親骨肉,至于是真是假,也只有淩家人自己知道。
也因為淩雅這些淩亂的背景以及她骨子裏的偏執因子,哪怕他的态度有一絲冷硬,都會刺激到她,連自己的命都不珍惜的人,更別指望她會去珍惜別人的命,而最容易成為她記恨的人,無異于是琦琦。
因而那時因為顧忌到琦琦的安全,才會一直對淩雅的事冷處理,本以為忍一忍,等過了這個學期雙雙出了國,斷了和這邊的聯系,淩雅的事情也就就此結束,卻沒想到訂婚宴上她給他來了這麽一出戲,還讓唐司奇因此鑽了空子,一時的仁慈,卻惹來這麽一場無妄之災。
一路坐車來到淩家位于S市富人區的別墅,下了車,顧宸沉着臉直接往客廳而去。
因為道上混的關系,為能活得安穩些,淩家養了不少保镖,從顧宸進門,就有不少人上前試圖阻擋,顧宸卻連眼睛眨也沒眨,一勾拳,腳利落一旋,動作迅猛不拖泥帶水,連連放倒了幾個。
顧宸祖父那一代年輕時是在軍營裏待的,後來雖從了商,但是對于子輩孫輩的教育卻還是運用軍營那一套來,練武強身更是顧家子孫必備的功課,從小被當做飛宇繼承人培養,雖然教育上不用像顧遠小時候那般嚴格,但基本的防身招式卻還是要學的,從小就被扔到武術培訓班學了好幾年,他又是那樣一個力求完美的人,因而拳腳功夫并不比淩家雇的保镖差。
其他人看他的架勢來者不善,一個個看着也不大敢上前,只是拿錢替人辦事,卻不是來賣命的。
淩厲在外面的動靜響起時已急急地從客廳裏出來,一起出來的還有淩厲的父親淩蒼南,看到顧宸時前者臉冷了下來,後者卻是微微變了色,銳眸陡地眯起。
顧宸看着那眸中的寒芒,神色淡淡,聲音清雅,“淩雅呢?”
淩厲神色一沉,“你找她幹什麽。”
“賠罪!”顧宸依舊是淡淡的神色,聲音卻已揉入了一絲厲色,“淩厲,你要怎麽寵你家妹子是你的事,但是她挑起的事端,就該由她去了結。”
“她不在!”淩蒼南應道。
“那就把人找出來!”顧宸淡淡應着,語氣中帶着不容忽視的凜冽。
淩厲勾起唇角,冷冷的譏笑,“她昨晚飛法國去了,沒有個三五年是不會回來的,要找人,自己找去!”
顧宸瞳眸微微眯起,看着他的神色不似說謊,唇角勾了勾,沒什麽笑意,“跑得倒是挺快的。”
淩厲也跟着勾了勾唇,“不跑,等着你來找她算賬?”
微眯起的黑眸裏寒芒掠過,顧宸勾起笑,依然是無波的語調,
“那就煩請轉告她,別再意圖背後使什麽絆子。我當年救她只是因為路過,別把我的恩情當成傷害我的女人的手段。我可以理解一個女孩子遇到那樣的傷害後的痛苦,但是別借着傷害別人來成全自己,真把我惹毛了,我也不會再去顧忌她的面子,那件事抖出來了,丢臉的不只是她淩雅一個人,還有你們整個淩家。”
視線若有似無地從淩蒼南的臉上掠過,看着他的臉因為他的話微微變了色,淩厲卻是茫然之色,也沒再多說什麽,轉身而去。
他來這裏的本意就是要找淩雅,既然人已經逃開了,也只能就此作罷。
從淩家出來,顧宸直接搭了返回B市的航班,飛過來,只是想要舒一口心裏的郁氣而已,卻沒想到竟是撲了一場空,淩雅在設那個局之前,大概是早已計劃好了離開,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妄想得到。
顧宸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的事造就了她如今的偏執瘋狂,原以為只是一個路過之後的舉手之勞,卻沒想到幾年後竟在同一所大學,還因此而種下今天的禍根,人人都說好人有好報,他難得做了一回好人,卻被惡報了一次,真要從因果輪回來說,他倒寧願相信這只是那些所謂的度劫,雨天過後,真能看到彩虹。
☆、68
顧宸回到B市時已經是淩晨,上飛機前便給顧桓打了個電話,琦琦那邊依然沒有任何消息。
顧宸家裏這邊也動用了關系去找,夏澤那邊知道琦琦走了之後也放心不下,能用上的關系都用上,她的朋友,全國各大旅社酒店,一家家地查,還有琦琦的信用卡消費記錄,但凡可能查的地方一個也不敢遺漏,只是這偌大的世界,要找到人也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顧桓甚至想過停用她所有的信用卡,逼她主動和家人聯系,但終究是舍不得,況且人離開的時候就和家裏有了心結,再把她所有的信用卡停用了,只怕那丫頭犟脾氣一上來,真寧願一個人在外面忍凍挨餓也不會再回這個家。
這樣漫無目的地搜尋了兩天後,第三天的時候,顧桓那邊終于從西南某小縣城的信用卡消費記錄裏跟蹤查到琦琦的行蹤,還未來得及讓人把她截下來,琦琦反倒主動給家裏打電話報平安。
電話是直接打顧桓手機上,打電話過來時顧桓一家人和夏澤一家人都在,因為她的“失蹤”,這兩天有空都會過來琦琦家裏這邊。
留下一張字條一聲不吭地離開,不帶手機,兩天沒和家裏人聯系,顧桓饒是再寵琦琦也忍不住動了怒,卻不得不極力克制着,緩聲勸她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