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生死陪
密道裏。
顧回已經餓得有氣無力，背卻依然挺着，只是緊閉着眼的臉蒼白得讓人不忍看。舒飛羽不由得贊嘆：若烏國都是這樣的人物，離國根本無孔可入。
說實話，舒飛羽對這樣的人是佩服的。起碼，顧回那種纖塵不染的氣度，是絕大多數人望塵莫及的。只是，各為其主，若不能用之，就只能毀之。這，是他們兩個的宿命。
舒飛羽拎起一只烤山雞，誠心對顧回道：“再不吃你會撐不下去的。”
顧回睜開眼，瞥了瞥，繼續閉上。
這個世上，沒有不需要回報的午餐。
舒飛羽嘆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你這樣的人才，一百年恐怕出不了幾個，若為了自己那點偏執，自毀身體，豈不是暴殄天物？更何況，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所謂的忠，其實是不孝……”
“呀，好能言善辯的一張嘴。”随着一聲嬌笑，一個人影從密室門後閃出。
顧回一震，這個聲音……
他睜開眼睛：來人正是樓心月。
樓心月的眼光一接觸到顧回，就癡了。此時的顧回，蒼白單薄得如同一朵玉蘭花，虛弱，卻依然美得像夢。
樓心月伸出手，心疼地想觸摸顧回的臉龐。舒飛羽卻亮了劍：“姑娘當在下是死的麽？”
樓心月看向舒飛羽，這次卻沒有開玩笑的閑情，而是淩厲地看着他：“是你把他弄成這樣的？”
“不錯。”
“好！”樓心月甩出袖間紅綢，直襲舒飛羽，“給我去死！”
她的眼神淩厲如電，身法更迅捷如電，以紅绫為劍，亦柔亦剛，直欺舒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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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飛羽疾退，紅绫緊追而來。
舒飛羽再退，紅绫卻依舊如影随行。
舒飛羽大驚，要知道離國四大家族中朱雀樓就是以輕功著稱，而身為少主的他出道後在輕功一道未逢對手，如今日這般閃避不開還是頭一遭。
避不開，只能倉促拔劍迎戰，從練武堂到做影守，舒飛羽早已習慣了臨危不亂，然而此刻的他卻越戰越心驚——這個女子，武功之高、內力之深，遠遠超過他的想象。
只見樓心月魅影如電，紅绫翻飛，美若淩波，卻招招致命！舒飛羽越戰越吃力。突然，他一個晃神，紅绫已如靈蛇般竄至他面門。
舒飛羽閉上眼睛……
“嗤”的一聲，一把劍飛來，生生劃下一塊紅绫，原來是出去采果子的清弄剛好趕回！
飛羽清弄，雙劍合璧，樓心月哪裏還是對手？要知道他們兩個
可是保護當今天子的影守啊！縱然樓心月武功再高，撐到百來回合已只能被擒。
舒飛羽的劍架上樓心月的脖子，笑了：“烏國果然藏龍卧虎，有智謀過人的年輕丞相，還有武功絕頂的大美人。”
顧回虛弱地笑道：“我早說過……咳咳……中原人傑地靈，我顧回……咳咳，不過是很普通的一個……咳咳你們離國若想吞烏國，卻是……咳咳卻是，打錯了主意。”
“也許。”舒飛羽仰天長嘆，卻一臉的堅決，“但即便是錯，也要錯到最後。世間很多事，都是明知不可為而非為不可，不是麽？”
顧回略擡起頭，看着舒飛羽，舒飛羽看着他，眼神裏的堅決之色已近似于信仰。是啊，人生總有些事，是明知不可為，而非為不可。那，是我們的信仰。
“所以……”舒飛羽一把拉過樓心月，看向顧回，“有些事我不屑于做，卻非做不可。若你們還想彼此活着，最好答應我的邀請，一起加入離國，共創大業。”
顧回沒說話，樓心月卻笑了：“這位小哥，你是豬油吃多了蒙了心吧，共創大業？我可是個女人家呢。”說罷，還嫣然一笑，将萬種風情毫不吝啬地表露無遺。
這樣不似人間的美麗，饒是鋼鐵一般的舒飛羽也是一呆。愣了愣，他也笑了：“不愧是顧丞相的女人，果然是女中極品。就憑姑娘的武功與這份淡定，成就大業……綽綽有餘。”
他微笑着看向樓心月：“如何？加入我們吧。你們在離國将被我主奉為上賓，一世尊崇。”
樓心月莞爾一笑，搖了搖頭。
“為何？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救他的麽？只要你們答應，他就安全了。”
“因為我是女人。”樓心月的聲音如春天最暖的那一陣微風，“他不想做的事，我必定不會做。”
顧回一震。此時，樓心月含情脈脈的微笑臉龐，竟……如斯讓他心動。
他張了張唇，喃喃：“樓兒……”
樓心月望着他，微笑的眼睛裏充滿支持與認可：“顧大人，只要是你認定的，我必生死相陪。”
這就是江湖女子。她不會說太多甜言蜜語，只會在最重要的關頭選擇“奉陪”。
傾君一世，奉陪生死！
顧回的眼眶早已熱了，再說不出話。
這是第一次，一個女子，引出他的眼淚。仿佛觸動了他心頭最柔軟的地方，讓他的心……從未有過地顫抖。
“所以……”舒飛羽嘆了口氣，苦笑，“顧丞相是願意為了這位姑娘的安危，答應在下的邀請的吧
？”
“你……要做什麽？咳咳……”
舒飛羽的劍比劃在樓心月的臉上：“一個這麽好的女子，你不會舍得她這麽美的容顏受損吧？”
“你……”向來溫和淡定的顧回這次急了，“你不要傷害她！”
“你答應我我自然就不會傷害她。”舒飛羽笑，手中的劍鋒已經貼上樓心月的臉頰。雖然此刻他自己都有些鄙視自己，但他不得不這麽做。為成大事，他早已犧牲了太多，又怎能在這一刻心慈手軟。
顧回臉色蒼白如紙。活了二十多年，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徘徊無助。
“顧丞相，我不是跟你開玩笑。”舒飛羽深深看着顧回，手中一用力，“呲”的一聲，随着樓心月一聲痛呼，她的臉上已經割開一道血痕。
“不！”顧回大呼，“不要！”
舒飛羽的笑容從眼角冷到眉梢：“顧丞相，優柔寡斷可不是男兒風度。我再問你一遍，要不要歸降？”這一次，他的劍抵上的是樓心月的脖子。
不待顧回回答，樓心月已捂着臉笑了，殷紅的血從指間滲出：“你以為他會為了我受制于你麽？哈，你想得太天真了。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女人！他也向來不喜歡我，只是我一廂情願跟着他而已。甚至，他連我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一直都在欺騙他。而真實的我，也根本不是一個好女人！我是江湖男人聞風喪膽的樓心月，每年七夕，廣發名帖約男人去心月島相親，然後将他們全部殺死……只因為我覺得他們配不上我……”
“夠了！咳咳別說了……”顧回打斷，“不要那麽說自己。不要說自己不是好女人，不管你是誰，在我心裏，你都是最好的！誰說你不是我的女人？誰說我不喜歡你？我喜歡你！不管你是誰，我都喜歡你！”
“顧大人……”樓心月一震。她不過是不想讓他因自己受制于人，做出違背自己本心的事……
她的這些心事，聰明如顧回怎會不知？但他是一個男人。看着捂着臉低垂着頭的樓心月，他的心疼早已決堤：“我告訴你，你是我顧回的女人。我愛你……”
樓心月的淚落了下來，和着臉頰的血，滑出道道紅痕。
是的，她是女人，縱然再強，也只是女人。縱橫江湖這麽多年，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男人。當他說出“你是我顧回的女人”，她的所有堅強徹底崩塌——原來，以前在江湖上再嚣張，這顆心也始終是漂泊無依的，直到這一刻，這個男子說，他是她的女人，才讓她打心底有了一種安定的幸福。
“呵呵，好，很好。”舒飛
羽的劍緊緊貼着樓心月的脖子，看向顧回，“既然顧丞相對這位姑娘緊張若此，想必不會袖手不管吧？”
顧回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士為知己者死。二十歲點狀元、拜丞相，昭明帝給他的，不止是榮華富貴，更是無上的肯定。沒有嬉笑率性的昭明帝，就沒有鐵血墨相顧回。
